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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南(玄幻灵异)——巫羽

时间:2025-01-27 11:05:23  作者:巫羽
  一枚木板递上前来,青南执住它,仔细释读,发现这枚木板上出现几个陌生的符号,那是觋鹳新创的符号,那是“牛”与“羊”,因为是象形符号,不难辨认。
  “觋鹳是不是在说热病与牧者有关?是牧者养的牛羊使人染病?”
  青露用手抚平写满竹文的布帛一角,手指微微抖颤,他回想白日在山野见到的马棚与牧者家相联,又想起不管是西离人还是高地人都养牛羊。
  “觋鹳应该是观察到二者之间存在联系,至于病因是什么,又如何治疗,上面不见记述。西旌人说觋鹳曾治好热病患者,想来觋鹳多半记录过治疗方法,可惜,这些木板被狸巫收集前就已经遗失一部分。”
  青南放下木板,思索一番,说道:“不蓄养牛羊的地方确实没有类似‘热病’的疾病,病由口入,人们畜养牛羊是为了食肉、饮奶,或许病因就在肉奶之中。”
  青露整理木案上四散的木板,慢悠悠说着:“不知道觋鹳是否也对‘死疫’做过记述,他去东甸时,死疫正好爆发……”
  夜风渗透缝隙,灯光晃动,照着青露的脸忽明忽暗,使他清秀的脸庞显得阴郁。
  “过些时日隼跖要去丘墟,我亦会前往东甸,我与他方向一致,青露,你独自一人,留在西旌候我。”
  听见青南的话,青露猛地抬起头:“玄旸大哥离开前特别叮嘱我,让我不管遇到何种情况,都要跟紧觋鹭。”
  如果不是戴着面具,能看见青南挑了下眉头,他淡淡说道:“你不必听他的话。”
  青露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不该说,他想起玄旸大哥离开的那个凌晨,院门大开,两扇门被风吹得咯吱响,觋鹭无声无息站在庭院中,宛如一棵树,直到晨曦洒在他肩上,他才仿佛清醒过来。
  时隔两个多月,玄旸大哥肯定已经抵达文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不是正率领文邑士兵,奔赴北裕与敌军作战?
  玄旸大哥会一直留在文邑吗?
  日后,还能有相见的机会吗?
  三人的行囊背负在身上,青露牵着马驹走在后头,青南与隼跖走在前方,他们身处荒凉的山野,死气沉沉,周边不见其他人类,唯有偶尔在山坡,或者崖壁上出现一两座废弃许多年的屋舍。
  这里干凉贫瘠的土地显然不适合种植庄稼,在气候暖和的时期,人们或许能在这样的地方过上半采集半耕种的生活,而今北方的气温逐年下降,人们迁徙往更适合居住的地方。
  “难怪西离经常有旅队,各聚落之间离得真远啊,没有旅队的话,便没法跟外面交易物品。”
  青露轻拍马驹的头,马儿对他爱答不理,他正说着话,忽然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像似看到了什么奇异的事物。
  在崖壁上忽然出现一个佝偻的身影,那人披着一件破旧的斗篷,头发蓬乱,手里提着一只草篓,似乎受到了极大惊吓,忽然用惊恐的声音大叫着什么。
  “死灵,她在说‘死灵’。”
  隼跖没有被这突发的情况吓到,他解下身后的弓箭,警惕四周,声音异常淡定。
  “什么死灵?”青露很困惑。
  那名妇人仍在大叫,仿佛见鬼一般,可明明是大白日,哪来的死灵?
  青露握紧长矛,他发现崖壁上又出现几个人影,有高有矮,有男有女,同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这些人也都显得很恐慌,一眨眼功夫,便又都不见了,那老妇人已经不再大叫,她瘫软在地上,身边出现一名女孩,女孩正在安抚她。
  “隼跖,他们说的死灵恐怕就是我。”青南看向自己的倒影,长长的袍子,高耸的羽冠。
  “曲水旅队说的东甸,大抵就在这儿。”隼跖指向山崖上一棵干枯的大树,那是一棵高大的胡杨木,枝干直擎天空。
  曲水旅队说过,东甸外头有一棵高大的,已经枯死的胡杨木。
  “这些人可能就是东甸大疫的幸存者,不敢回到原先的聚落里生活,只能在附近的山崖居住。”
  听完隼跖的话,青露将山崖仔细观察,果然看到几处洞口,其中一个洞口内还探出一颗小孩子好奇的脑瓜。
  青南朝妇人与女孩所在的方向走去,隼跖陪伴在身侧,青露牵着马,紧紧跟随,他边走边说:“隼跖大哥,你问她们见没见过觋鹳?他们可能见过,才会见到同样装束的觋鹭就说是死灵,还吓得半死。”
  女孩搀扶妇人,用不安的眼神看向不断靠近的三名陌生人,她想带走妇人,却又搬不动,妇人此时已经不省人事。
  隼跖将手中的弓箭递给青南,他上前跟女孩交谈,随后弯下腰将妇人抱起,女孩眼眶噙泪,用发颤的声音朝青南说着什么。
  青南看向隼跖,隼跖转述:“她问你是人是鬼。”
  深吸口气,青南平复心情,喃语:“你告诉她,我不是鬼魂,她若不信,可以摸摸我的手。”
  隼跖进行转述。
  女孩迟疑许久,才伸出手去碰触青南的手背,手背是暖的,而死灵没有温度。
  女孩不再恐慌,噙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
  “隼跖,你问她,觋鹳当年死后,被埋在哪里?”
  隼跖询问女孩,女孩摇了摇头,说了很长一段话,她说到一半时,忽然挽起袖子,露出瘦瘦的手臂,手腕上有一道疤痕。
  青露忍不住问:“隼跖,她在说什么?”
  “她说当年闹饥荒,她跟家人到野地采集食物,她被一只毒蛇咬伤手腕,病得快死去,被人抬到山野等死,正是路过的觋鹳救下她。”隼跖抱着妇人,脚步十分稳健。
  女孩领着隼跖来到自己与母亲居住的洞穴前,此时那些藏匿起来的人又都陆陆续续出现,他们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进行观察。
  隼跖将妇人放在草席上,青南拿出一盒油膏,涂抹在妇人的人中上,妇人缓缓转醒。
  妇人见到青南险些又要大叫,被女孩紧紧抱住,低声安抚。
  之前远远旁观的人们此时已经都聚集在外头,他们见到觋鹳的“鬼魂”说话,见到少女触摸“鬼魂”的手,还见到“鬼魂”用药使昏死的妇人苏醒。
  如果觋鹳的灵魂真得从死亡之地归来,生前他不顾自身安危,用心救治那么多人,死后绝不会变成恶魂,又何必惧怕。
  一轮红日西沉,晚霞照在一座荒废破败的聚落上,风沙掩埋门窗,野草长在屋顶上,晚风从腐朽的木构、倾倒的土墙间穿过,发出凄厉的声音。
  站在崖顶上,脚下是开凿有洞穴的居所,住着十多个贫穷的幸存者,抬头远眺东边的废墟,这片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聚落,就是东甸。
  后来从幸存者的讲述中,了解到当年东甸爆发死疫时的情况,与及与觋鹳相关的事情。
  当年热病在西离流行,觋鹳游历西离,不可能不注意到这种疾病,他向当地的巫师学习治疗热病的方法,并将方法进行改良,改良后的巫药效果更好,觋鹳帮不少人减轻病痛。
  名声就此传播。
  西离人没听说过羽人族,都以南方巫师称呼觋鹳。
  东甸族长的儿子患热病,终日因为肢体疼痛而大叫,痛苦不堪,这才遣人去西旌向觋鹳求助,将觋鹳请至东甸。
  那年东甸人日子过得不好,地里种的庄稼因为冻霜大多被冻死,快入冬了却没有储粮,饥饿的人们涌入林地与草甸,大人小孩四处寻觅食物,甚至去挖掘旱獭与野鼠的洞穴,搜寻它们储藏的谷物。
  没人能说清楚是谁最先患病,等意识到左邻右舍都有人病倒时,事情已经不可挽回,疾病的传播是如此迅速,在整个聚落里蔓延。
  死疫在东甸肆虐期间,外面的人们躲避东甸人如同躲避死神,觋鹳本来有机会活着离开,他是第一位意识到东甸爆发的怪病无药可救的人。
  觋鹳曾试图劝说没有患病的东甸人离开屋舍,到聚落西边的山崖上生活,与病人隔开。
  可是人们无法舍下家中患病的亲人,不肯离开。
  当时若是听从觋鹳的指导,或许能有更多的人存活。
  东甸的幸存者们记得觋鹳在一个飘雪的清早死去,他的枕头上有一滩血污,连一向整洁的羽冠上都是点点血斑,口鼻耳朵皆出血,肤色发黑,像所有被死疫夺走性命的人那样,他没能幸免。
  出于对觋鹳医治病患的感激,还能动弹的东甸人自发组织起来,为觋鹳准备棺木,挖坟,依据当地习俗敛葬。
  觋鹳曾经居住过的屋舍已经垮塌,为风沙掩埋,按东甸幸存者的说法,人们将觋鹳的遗物都收敛进棺中,说记得遗物中并没有带符号的木板。
  以觋鹳的习惯,有机会的话,他必然要记下死疫的相关信息,很可能他根本来不及记录就被疾病击垮。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东甸的幸存者领着三位异乡人来到一处被风沙掩埋的墓地,见不到坟包,唯见那里密密麻麻树立着一根根胡杨木,宛如一片干枯的森林。
  东甸人指明地点后,便都匆匆离去,他们对当年的死疫仍心有余悸,对埋葬死疫死者的墓地同样感到不安。
  每一座墓上方立一根胡杨木,做为标记,显然是当地人的习俗。
  觋鹳的坟前也竖着一根胡杨木,胡杨木的上端涂染红色矿物颜料,鲜艳如新,在这片鲜红之中镶嵌着一只小小的青玉鸟,青玉鸟上有熟悉的纹饰。
  这是一件巫玉,一件来自羽邑的神玉,曾经缝缀在觋鹳的巫袍上。
  青南屈下双膝,神情静穆,他从胡杨木上取下青玉鸟,用布帛仔细包裹,递给青露,而后他从自己羽冠的彩带上摘下一枚玉璜,与一份写有竹文的竹片一起放进一口木盒中,再将木盒掩埋在觋鹳坟前。
  竹文用朱砂书写,青南亲自执笔,告知地下的觋鹳知晓,有羽邑的故人到访。
  青露双手捧着那只青玉鸟,忽然悲从中来,泪落如雨。
  “他没能回去,心里多少有遗憾,不过能在遥远他乡与故人重逢,也是件幸事。”
  见那么大一个人,哭得眼泪鼻涕直流,隼跖拍了拍青露的肩膀,出声安慰。
 
 
第52章 
  春夏相交时, 气候忽冷忽热,一日天空下起冰雹,冰雹砸在田地里耕种的农人身上, 将山梁上吃草的羊群惊得四处奔逃, 几乎同时,聚落里响起大人慌乱的叫声, 还有小孩恐慌的哭声,不多久, 便听见雷声震耳,雨水哗哗直下。
  在冰雹砸落时, 青露正猫在屋外清理淤塞住小水沟的烂泥与树叶, 来到丘墟后,关于西离干凉的印象早被他置之脑后, 西离十分辽阔,不同区域差异颇大,丘墟这地方气候相对暖和,雨水充沛,青山蓝天, 草木青翠。
  有几颗冰雹砸在青露的背部和肩部, 他懵了一下, 看向不断在地上滚动的小冰团, 这才意识到是冰雹。
  大的像禽蛋,小的似陶珠, 从空中不断坠落, 敲在屋瓦上当当响。
  青露站在屋檐下躲避, 看大雨倾盆,雨水很快在地面聚积成水洼, 路面泥泞。
  他发了会呆,那副模样很是忧郁,屋檐滴落的雨水飞溅在他脸上,他也没察觉。
  西离有很多新奇事物,但西离没有精通水利,能在大山上筑造拦洪水坝的奇人。
  丘墟三面环山,这些山都不高,这里沟壑纵横,人们住在台地上,根本不需要拦洪,这儿也没有城。
  可以想象,当年觋鹳来到西离,就知道他出行时的期许已经落空。
  他本该返回,踏上南归之路,但他滞留在西离,并最终因为医治死疫病人而被传染,病重身亡,埋葬异乡。
  羽人族曾经遭遇过大疫,觋鹳最清楚瘟疫的可怖,他在东甸救治那些浑身血污,哀嚎不止的病人时,必然已经知晓自己有可能无法幸免。
  当死亡降临在身上时,从不管你是老人还是孩子,是好人是恶人。
  西离距离羽邑极其遥远,青露想若是出发前,知道会前往这么远的地方,自己还有勇气出行吗?
  道阻且长,但这趟旅程收益丰厚,值得。
  青露用袖子擦去脸上的雨水,望向滴水的屋瓦,他掂起脚尖,伸手去触碰瓦片。
  在高地的宫城与祠庙的屋顶上都有瓦当,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新奇的建筑材料,西离的瓦当也是组合瓦,瓦板能互相扣合,瓦上设置有陶榫与陶槽。
  这样的设计巧思,被觋鹳记述在木板上,并附上图绘。
  青露想,等天气晴好时,总能碰上一支前往高地的旅队,觋鹭与他会携带上觋鹳的遗物,踏上觋鹳未能踏上的南归之路。
  那只青色的玉鸟,终将展开翅膀,跨越千山万水,飞回故土。
  屋中点起灯火,无论是冰雹,抑或是暴雨,都没让青南分神,他在调制药物,用西离巫师使用的巫药配方,试图制作出治疗西离疫(热病)的良方。
  雨仍在下,青露见隼跖披着雨蓑进入院中,他与对方互相点了下头,旅途相伴,结下情谊。
  隼跖的住所不在这儿,但他经常过来拜访。
  邻居是位牧者,赶着几只羊从外头回来,一只小羊羔远远落在后头,在雨中咩咩叫唤,青露跑进雨中,将小羊羔抱起,送进邻居家的羊舍。
  隼跖在丘墟的日子过得格外充实,丘墟是他外祖父家,他在这里很受欢迎,人们爱戴他,时常见他与冶练青铜的工匠一起劳作,同牧马人驯马,和族中勇士切磋武艺。
  有一日黄昏时分,青露见隼跖坐在山坡上教孩童吹奏口簧,一群孩子围聚在他身旁,他的演奏技巧十分精湛,引得田地里耕种的农人伸长脖子探看。
  西离人也喜欢吹奏口簧,只是没人像隼跖这么擅长。
  离开大鹰城距今已有四个月,青露对玄旸大哥的印象渐渐有些淡化,如今陪伴在觋鹭与他身旁的人,是另外一人,是隼跖大哥。
  青南用特制的工具将药粉收集,倒入一只小陶罐中,他抬头看眼坐在一旁,把玩纺坠,熟练将羊毛捋成线的隼跖,又把目光收回,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事情上。
  纺坠与羊毛都是青露的东西,他学会当地人纺织羊毛的技法。
  “西离的巫师有治疗热病的一套方法,巫师们总是声称他们能去除疾病,他们使用的巫药种类繁多,有些药材又十分怪异,到底有多少效果,没人说得清。”隼跖放下纺坠,朝青南靠近,他打量青南手中的小陶罐,他说:“这便是你用丘墟狢巫的巫药配方制作出的药粉吗?”
  青南回道:“我依据热病的症状将当地的巫药配方做了增减,还不知疗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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