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好疼的。
可是宋宁却是笑着的,他十分的愉悦。
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活过来了,这些疼痛,让他又疼又舒服又清醒。
就在宋宁玩的正开心时,房门被人推开,风青岫疾步走进来,却因为面前的鲜血硬生生地止住脚步,“宁宁!”足足缓了好一会,才猛地将宋宁从那片狼藉上抱起来。
“宁宁……”风青岫将人放在床上,又将药拿了过来,颤抖着声音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从宋宁睁开眼睛开始,风青岫就已经醒了。
但是他不敢惊扰宋宁,在听见宋宁说想要吃饭时,他亦是激动。
于是更不敢打扰,只敢独自坐在房间里。
可是他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宋宁死死地看着的风青岫,像是极力思考风青岫的问题,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摇了摇头。
“宁宁,对不起……”
可是宋宁不解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难过,会流泪,只是近乎天真无邪的问他:“你为什么哭?”
风青岫张了张唇,想要说话。
宋宁打断他,扬着手腕:“万山同寿,又不会死。”
皮肉翻卷的手腕,上面的血管断裂破碎,如今不过是说话的功夫,竟然在缓缓愈合。
甚至都不用包扎。
所以便是连死亡都是奢望。
这是山神的祝福,也是山神的诅咒。
宋宁:“你不是惯会粉饰太平吗?装看不见不行吗?”
一股冷意从风青岫的脊椎窜上头皮,让他整个人僵住,心脏像是瞬间被人捏爆,又空又疼。
苍白的嘴唇张了张,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风青岫伸手,想要抚摸宋宁的脸颊,而宋宁不躲不闪,目光死寂地看着他。
“宁宁,你是故意的。”不是疑问,是陈述。
故意一次一次提醒自己:
这就是自己所谓的喜欢吗?
这就是自己所谓的爱吗?
一次一次的强迫,一次一次的视若无睹。
剥夺了他的所有,以至于只能在这方天地里,生也不行,死也不可。
宋宁:“这很重要吗?”
风青岫已经记不清楚,宋宁是第几次这样和自己说话了。
但是每一次,都如同在剜心。
宋宁:“你要的只是我活着而已,只是我留在你的身边而已,至于我开心与否,愿意与否,受伤与否,这都不重要。不是吗?”
风青岫总是避重就轻,粉饰太平,可在看见宋宁浑身是血的模样后,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风青岫惊慌失措道。
宋宁嗤笑一声,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他闭上眼睛,指着门口道:“我累了,你走吧。”
“宁宁,我错了,是我错了。”风青岫眼圈红了,不知不觉中,他的声音里也染上了哽咽,他拥抱着自己的爱人,喃喃自语道,“很重要,很重要的,我想要你开心,我想要你像以前那样对我笑,我也不想你受伤……”
“可是伤你最深的还是我……我怎么这么混账啊,总是在欺负你……”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宋宁双手地垂在身侧,任由风青岫抱着自己,可是那双黯淡的鹿眼却看向了窗外。
宋宁低声道:“风青岫,我是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温热的泪珠濡湿了宋宁的脖颈,风青岫恨不得将宋宁融入骨子里。
宋宁:“可是,你怎么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欺负我呢?”
“我是个弃婴,我的养父母,对我动辄打骂,从小大大,只有我的爷爷真心对我好。上学时,因为没有父母,交不起学费买不起新衣服,被老师针对,也没什么朋友,还总是被宋誉带着人孤立欺负。”
“我的书本没有一张是干净的,我的作业总是被人撕碎,丢在厕所里,我的衣服上总是沾上墨迹。”
“好多人欺负我,我当时真的特别害怕。可是比起被欺负,我最害怕的是,我就此烂在泥巴里,烂在这永远走不出大山里。要我摇尾乞怜仰人鼻息,我宁愿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一片冰凉的瓷片,就在这时,抵上了风青岫的大动脉处。
“当时的天也是这么黑,宋誉想把我关进一个黑屋子里,但是他没想到,我带了一把菜刀,就像这样把刀架在宋誉脖子上,将那群欺负我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从那以后,他们再不敢欺负我,只敢在背后骂我疯子。”
事到如今,风青岫的心里竟然没有了即将失去的惶恐和不甘,甚至连眼里的占有欲也变成了一滩水。
那潭水是这样的深,这样的哀伤,可又是这样的温柔,就像是宋宁初见风青岫那般模样。
宋宁却没了当初的悸动。
风青岫柔声道:“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宋宁却道:“我是在逼你做一个选择。”
音落,宋宁将瓷片放在了风青岫的手里。
宋宁:“我无法接受现在的生活,就如同你无法忍受我离开你。所以我现在将选择的权利交到你的手里,你来选择。放了我,或者是杀了我。”
那片瓷片如寒冰一样刺骨,冻得风青岫浑身颤抖。
风青岫:“你知道我下不了手的……”
宋宁一句话也不说,他只是缓慢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坐在那里。
看着爱人憔悴的模样,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风青岫还是忍不住询问:“我们当真没可能了吗?”
宋宁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那块碎瓷片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风青岫伸手握住了宋宁的手腕。
他摩挲着那个血玉镯子,缓缓道:“以血为祭,以神化形。”
只见一道刺眼的红光闪过,血玉镯子化作一条红色的绸带绕着宋宁飞舞起来,随着光芒散去,最后缓缓落在宋宁的掌心,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倘若有朝一日,我若是后悔了,不顾你的意愿,强行留下你,你就用这把匕首杀了我。”
风青岫引导着宋宁将匕首握住,泛红的眼睛里,倒映着爱人的身影。
他像是要将爱人的模样远远镌刻在心底,于是不敢移开一点。
“没有人能杀死神,但神愿为你俯首。”
于是宋宁便有了弑神的力量。
风青岫在宋宁的面前缓缓跪了下来,为宋宁收拾干净身上的血迹,为他仔细穿上鞋子和袜子。
不知道是不是宋宁的幻觉,面前的风青岫,还有周围的一切,竟然开始模糊,变得透明,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宋宁错愕地看着风青岫:“风青岫你……”
风青岫最后扬起一抹微笑,却是在道别。
“天亮了,梦醒了。宁宁也该回家了。”
话音落下,周围的一切瞬间破碎!无数碎片像是洪流一般,翻涌着朝宋宁卷过来,绕着宋宁不断地飞舞,刺眼的光逼着宋宁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天光大亮。
那古色古香的房子,那爬满藤萝的院落,那院子里的桃花树,全部消失了。
宋宁坐在山神庙前的大石头上,正看向那庙里的山神像。
不是狰狞可怖的模样,而是低眉垂眸的慈悲相。
“轰隆——”
山神像轰然倒塌,当着宋宁的面,碎了一地。
这是最后一座山神像,如今也没了。
宋宁心里一紧,但还是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去。
没人知道,神明在这天晚上,失去了他唯一的信徒。
第26章 大雨封山
“这雨下得古怪,你老实告诉我,真不是他搞得鬼?”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双手环胸,依靠在门框上,锐利的凤眸微微挑起,正不悦地看着不远处的宋誉。
青年是宋宁的好友兼老板兼大学室友明止水,这次进山来,就是特意为了寻找宋宁。
难为明大少爷查宋宁老家的位置,差点看瞎一双眼,后来更是连翻几座山,才找到这座山头。
好不容易找到宋宁的位置,匆忙赶来以后,却得知宋老三把宋宁送给山神当新娘了,气的明止水直接把宋家砸了,揪着宋誉脖领子,就要找所谓的山神抢人。
才走到半路,就看见宋宁自己跑回来了。
在简单了解情况以后,明止水当机立断要带着宋宁和爷爷跑路。
奈何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大雨。
并且这雨一下就是一个星期,连带着山路都被冲断了,将众人困在山里。
众人没办法,只好暂住在宋家。
宋宁思考了一下道:“我迟早都会离开,他做这些并没有意义,应该只是巧合。”
不过这雨确实古怪的厉害。
明止水眯着眼睛:“我真想知道,那个山神到底有多好看,将你迷得差点连家都不回了。”
宋宁无奈道:“止水,求你别开玩笑了。”
明止水挑眉:“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宁宁啊,来,我问你个问题。”
宋宁:“什么问题?”
明止水道:“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凌厉的凤眸上挑,端的是凌然不可侵犯,眼下一颗泪痣娇艳欲滴,说的是人比花娇。
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宋宁:“好看。”
明止水又道:“那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宋宁:“特别好。”
大学才毕业,就带着宋宁创业,送车送房送资源,明止水差点把自己送出去了。
明止水满意点头道:“我,堂堂明家大少爷,京都太子爷,无数人追捧的,多少人想要爬上我的床,想要自荐枕席!都被我拒绝了,我这样的天之骄子,对你穷追猛打追了两年,你都没有动心,现在你告诉我,三个月,就三个月,你和那个山神爱的死去活来,甚至愿意为了他留下来。”
说到这里,明止水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宋宁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惊愕:“原来你以前对我这么好,是在追我?不是为了和我当好兄弟!”
明止水:“……”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明止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旋即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就没想过,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了风青岫?”
“是阴谋蛊惑,还是真心实意。只有你这个当事人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没搞不清楚事情的缘由,怕是很难离开这里。”
“你说的没错。”宋宁轻声道。
碎掉的山神像,突如其来的暴雨。
各种自然灾害,泥石流滑坡。
以及成亲那天晚上,宋宁问风青岫,他们从前是不是见过的事情。
风青岫说,他们曾经见过。
可是如果见过,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记得?
天上的乌云又黑又沉,似乎马上就要压下来一样。
这时,宋誉走了过来,还端着一盘水果,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明……明少爷,哥哥,我切了水果,你们吃吗?”
明止水有钱有颜,宋誉难免觊觎,知道是宋宁的朋友后,就变着法的讨好明止水。
宋宁微微皱眉,刚想拒绝,就见明止水将果盘拿了过来:“我吃。”
宋誉眼睛都亮了:“明少如果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
明止水毫不客气,笑意盈盈道:“真是太麻烦你了。”
宋誉立马矫揉造作起来:“原本就是我对不起哥哥,害的明少找不到哥哥,算是赔礼。我记得冰箱里还有蛋糕,我待会切给明少吃。”
明止水:“好啊,那你快去吧。”
说罢,大口朵颐的起来。
宋誉欢欢喜喜地去了。
明止水转头就往宋宁嘴里塞了一块苹果,一副恨铁不成钢道:“宁宁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总想着和别人同归于尽。”
宋宁嚼着苹果没说话。
明止水又道:“宋誉人虽然不怎么地,但是有一点,他比你做的好。”
宋宁闷闷不乐道:“是什么?”
明止水:“为了目的可以不计前嫌,能伸能屈。”
明止水说的是,自己为了找宋宁,把宋誉揍了一顿的事情。
宋宁眸光微微闪动。
明止水:“过刚易折,永远不要拿自己的命冒险,因为命是你自己的。”
宋宁挑眉道:“如果我没亲眼看见,你因为养鱼翻车,被迫修罗场的话,或许我就信了。”
明止水:“……”
两个人这下谁也不说话了。
明止水纯属被戳到痛处了。
而宋宁道:“爷爷最近生病了,我去看看。”
“你去吧,我就不打扰了。”明止水百无聊赖地找了个舒服地位置,玩消消乐。
年纪大了,老人家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前几日因为着凉,这几天一直发烧,躺了几天也没好。
再加上外面下着雨,没有办法找医生,就只能喝退烧药。
结果一直反反复复,都不见好。
“咳咳!!!”
宋宁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小老头剧烈的咳嗽声音,小老头许是听见脚步声,赶紧把咳嗽声压了下去。
“阿宁来了啊?”满是横折的脸上,全是慈祥温和的笑容,还有些玩世不恭,苍老的声音满是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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