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姬垂着眼眸,道:“看守圣坛的人,也是看守圣坛中封印的人。至于为何会让你顶替,许是因为仙门里的内部争斗。”
花颜疑惑地直起身:“半魔之间的争斗?”
倾姬点头,温言道:“他们虽然不亡不灭,却难免还是会老去,甚至到最后变成一具可以呼吸可以思考但无法活动的干尸。”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痛苦,半魔之间会同类相食。吸食对方身上残留的魔血,来维持活动力。也正是因为如此,曾经恒河沙数的半魔经过这么久,所剩也不过百人。”
“他们迫切想要得到魔血或者是同伴的血,如果他们知道海门里曾经偷偷藏起一只被封印的魔,那么海门里的成神之计便瞒不住了。”
“所以,他们才暂且将你顶上圣女的名号,这样你既能光明正大地进出圣坛,也不会暴露你是魔的身份。”
花颜沉吟:“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因为你是圣女,所以他们告诉你的吗?”
倾姬低着眼眸,不再去看她。
“不是,我一直都知道。之所以先前瞒你,是因为我……唔。”
花颜看着她,在等她继续说下去,可是那人迟迟不语。她轻叹,贴在倾姬的额间。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不会生气的,你该信我。”
她仰起笑脸,是明艳的姝色喜人。在这一刻,倾姬有种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的冲动,包括任务,系统……可是她不能说。
贴在额前的女子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转移了话题。
“我想听你继续说下去,关于成神的。”
这么荒诞不经的贪念,也一定会有更加荒诞不经的方法吧。
“用圣坛里残留下的神明之力来封印住魔息和邪祟的力量,并将其炼化。据他们所说,得到所炼化的力量便可以成神,便能达到真正的永生。”
“这次谷雨祭没有完全将你和祟的力量汲取封存,他们有些慌了,应该在试图提前开启炼化。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颜儿。即使你现在已经恢复魔身,这只会让更多半魔觊觎你。”
花颜将脸侧的额发拂开,捏起一绺倾姬的长发在手中。
“那就把他们都杀掉,然后摧毁封印吧。”
倾姬任由她把玩着自己的发丝,笑了笑。
俩人的想法如出一辙。
“好。”
然后,花颜便听见倾姬在她的耳侧细细说着摧毁封印的方法。
听完,倒是陷入沉思。
封存着她和邪祟力量的竟然是合欢花树?
她有些微微惊讶,又想起在圣坛中那令人惊艳的香甜花瓣与像是永不凋零的妖娆。
原来摧毁封印的法子,便是要在谷雨祭后,趁着封印威力减弱一举把它们都斩断吗?
但看着倾姬笃信的模样,她又觉得倾姬不会拿这种事情和她开玩笑。
但是心中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她讷讷地应了下来。
天色就在这样的交颈中慢悠悠地黑了又白。
在魔殿中的侍从们都渐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因为鼎鼎大名的池息大人不见了,魔主大人身边跟随的是一个新来的护卫。
这个新来的护卫深得魔主恩宠,不仅允许她可以自由进出魔主寝宫,竟然还可以被允许贴身伺候魔主大人的更衣与膳食。这可是天大的荣幸,有多少人挣着抢着想要伺候魔主大人,可偏偏魔主大人不喜欢他人贴身伺候在侧。如今这般,这护卫当真幸运至极。
于是,在魔殿中,路过的侍从们总会看到。
有时候,魔主大人她说她饿了,贴身护卫便会引着魔主大人往殿外走,边走还边说笑,问等会儿该做什么吃的才好。
但有时候,魔主大人说她饿了,贴身护卫是抱起魔主大人便往殿内走,边走还边哐哐地关上大门,好生奇怪。
这件事情困扰了侍从们许久,大家都在猜测或许魔主大人所说的意思与他们理解得不同。
至于哪里不一样?
有单纯的小侍从还想继续八卦问一问,却见魔主大人从寝宫里走了出来,旁边依旧是那个护卫。
“颜儿,既然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吧。”魔主大人身边的护卫如是道。
围聚在一起的侍从们纷纷退散,眼观鼻鼻观心,他们一点都不好奇。他们什么都不想听到。
可就在这时,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魔族大人却声音软软的。
“我都睡了好久了,不能再睡了。”
“师叔,你摸摸我是不是病了。”
“我瞧瞧……”
侍从们皆有些呆愣地顿了下脚步,然后快速离去。
这下应该什么都不用困扰了,原来新来的护卫是魔主大人养的面首!
八卦的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这护卫配不上他们的魔主大人啊。
真是痛心疾首。
而这边让侍从们痛心疾首的花颜,正慵懒地倚靠在倾姬的身上。
她最近时不时便会感到困倦,但转念一想就算和师叔胡闹也不应该这样累的,毕竟她是魔。可又想起自己昨晚被倾姬拉到铜镜前,看到自己头上长出的畸角之后,又觉得或许是这个东西在做祟。
每次那样之后,她的头上便会长出这对畸角。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还处处给她添乱,若不是这对畸角,她怎会每次欢好都浑身使不上力气。她早就把小师叔给压制妥帖了!
这样想着,她倒真越发觉得是畸角的问题,前世她未曾长出来,这些症状她也从未有过……但,她还是点了点倾姬的下巴。
“小师叔你不会害我的,对吗?”
倾姬轻轻地点了点头吧,笑得温柔。
“对。”
花颜看着她的笑容,算了算日子谷雨祭也快过去了,要是去摧毁封印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事……
而小师叔如又今这般娇弱,还是要好好护着。
她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渡了许多魔息给她,长修为,让小师叔有自保之力。
一吻过后,她看着倾姬双眼迷离的样子,妄念和胜负欲一起涌了出来。
“这次你不要动,我来。”
倾姬的笑容越来越深了。
为什么颜儿在这件事上偏偏不长记性呢?哪次不是她应允下来乖乖不动,可颜儿的畸角一冒出便歇了气力。
但她也不做提醒,任由花颜主动送上来。
“好,我不动。”
……
夏乏秋冷,寝宫之中你侬我侬的二人歇了下来。
看着身旁人沉睡的容颜,倾姬轻手轻脚地将头埋进花颜的怀里。
【颜儿能睡多久?】
系统根据所购买的药剂成分计算一番,再结合这个小世界里花颜的情况。
【只能睡一天。】
它没想到这个世界里的魔竟然能抵抗住这种致睡药。无色无味,空间出品。普通人浅尝一克便能昏睡许久,可没想到这对花颜竟然没用,宿主大人还担心会影响花颜的身体……
它也躺平了,自己的宿主确实有些恋爱脑。
接连几天,宿主仔细斟酌完剂量之后才加以投放,似乎真的不记得这种致睡药是专治失眠安神的良方。能有什么不良后果!
它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完,查看了一番仙门那边的进展。既然宿主大人选择了这样,而且剧情的进展也已经覆水难收……它选择站在宿主大人这里,一起进退。
【宿主大人,陆稚延果然来找你了。】
倾姬坐起身,长发落在她的肩侧,纤柔瘦削的样子动人无比,只是眼眸里闪过寒意。
【封印留着是个大隐患……至于陆稚延,她无非就是想杀了颜儿。既然来了,就一起解决吧。】反正她也活不成了……各种劫难,还有泄露天机。让颜儿好好活下去吧,她怕死也怕疼。
她又低头看了眼枕边的人,眼中是深沉的不舍,用眼睛细细描摹着她的脸颊,终是浅浅地笑了起来,眼角含泪,眷恋无比。细长的手指绾着自己散下来的长发,吻轻轻地落在花颜的额上。
“好好活着。”
说完,倾姬穿上衣衫,独自走出了寝宫。
瘦削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祭出了长剑不知道去了何处。
全然不知倾姬离去的花颜睡得极沉,昼夜交替间便是一天。
“唔……”
“师叔……”
花颜下意识去搂身旁的人,可这次却落了个空。
本来双眼朦胧微眯着的花颜,陡然间坐起身。
床榻一侧原本属于倾姬的位置毫无温度,而且寝宫之中也全然没有倾姬的气息。她的身体被一股暖乎乎的力量包裹,像是原本属于她的东西终于回归。
她举起手,看着自己被黑色鳞片覆盖的手臂,化形而出的利爪更加锋利狰狞。
这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惊异之间,心中更多的是不安。
小师叔不见了,力量回来了……
她将祟唤了出来,而祟的身上也发生了许多变化。尤其是身上的纹麟竟然长出了金色的纹路。
祟也像是刚刚才睡醒一般。反应过来后,它目瞪口呆地感受着自己身体内的力量,开心地尾巴打圈。
还没等花颜问,便兴奋不已地说:“花颜,咱们的力量又回来了。真有你的,什么时候去摧毁圣坛的,我怎么不知道……”
祟话音还未落地,便见花颜急忙披上外袍消失在一片黑焰中。
花颜细细想着,手指尖又在不自觉地摩挲。渐渐地,她感觉心脏跳动得如雷如鼓。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小巧的脸上嘴唇紧紧地抿着。
倾姬去圣坛了……
一定是倾姬干的。
她又骗了自己,真是个大骗子。
黑焰挥散,再转眼间,花颜行至圣坛所在的山崖。这里的山虽然依旧荒凉,犹如阻断了所有的生机。但不同于上次所来时的圣洁宏伟,这次白玉似的直通向山顶的路径上满是滴滴答答的鲜血。
而山顶上白墙红瓦的祭庙上,也清晰可见斑斑血迹。
天际上蔓延着浓郁的魔息,她对此熟悉得心惊,是属于她的力量。而拢聚的魔息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由原本漫无目的地游离逐渐朝着一人奔涌而来。
但花颜却没心思先收回她的力量,她再次走入黑焰中,感受着倾姬的气息慢慢地搜寻着。
倾姬的气息弱了好多。
像是,快要死了。
花颜心焦得落了泪,再次挥散黑焰。
这次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合欢花树。之前招摇舞曳、像是永远都不会凋零一般的合欢花如今在稀稀疏疏地没落着。
像是彻底褪了颜色,灰扑扑截断的树干像是无力挣扎在求救的肢体,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的落花,宛若与土地相倚做最后的别离。
“师叔……“
花颜声音颤抖地叫出了声,不知道为何,看到这番情景她心里的悲痛便止不住了。
她释放出所有的魔息,仔仔细细得搜索。终于是在某处所寻到了那人,她跑到远处的某颗树下,在跑动间脚底下满是凹凸起伏、软硬不一的东西,只一瞬花颜就发觉到,合欢花下埋着一群尸体。
她的手心冒出了汗,连魔息都忘了用,只顾着跌跌撞撞地往那处跑。
“小师叔……“
她跪坐在地上,从繁茂铺就的落花中挖出了那个人。
白衣上都是鲜红色的血,她的脸色苍白至极,甚至白到透明,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平时会深沉凝视着她的眼睛也死死地闭住,好似再难吝惜于她眼神一般。
呼吸声越来越弱了。
花颜豆大的泪滴坠落,如瓢泼大雨止都止不住。
贝齿咬着下唇哭出了声,黑瞳终于像是揉进了星尘的颜色。
她不管不顾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血口,喂到倾姬的嘴里。
她的血很多人都想喝的,喝了就能不死不灭。
她得让小师叔喝下去,小师叔也不用怕会变成干尸,她会每天都喂给她血的。
只要小师叔活下去……
只是,怀里人的身体冰冷得紧,呼吸声弱了,又弱了……
终于是没了动静……
生息断尽……
花颜再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都在她最欢喜的时候把重要的人夺走。
曾经烂漫犹如仙境的合欢花雨,而今只是断枝残花,像是曾经的美好都是如烟如雨的缥缈,握不住。
祟默默地跟在花颜身后而来,花颜是它千万年以来第一个和它说过这么多话的人。
也是它千万年以来不想杀死的人……虽然它确实也不能杀了她。
盘在远处的断枝上,蛇瞳紧紧盯着远处,花颜在号啕大哭。
它缓缓游走下来,行至在落花之上,游走过。
看到了一个头颅,这个人它见过。是绥炀。
看到了一个被斩断的上身,这个人它也见过,是孟齐。再不远处,是素泠的尸体。
看到了一个还在爬动,朝着倾姬方向爬动的人,她鲜血淋漓。
这个人好像叫陆稚延来着。
它漠视而过,眼前它曾以此为美的血尸横陈的景象已经全然不能吸引它了。
继续朝着花颜游走而去。
它感受到了花颜滔天的悲伤,它第一次看到花颜哭得不能自已。
尾巴又在不自觉地打圈圈,蛇瞳眯了起来,在思索着什么。
“花颜,你别哭了。”
它在她身边轻轻地拍打着手臂。
花颜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应该说一具冰冷的尸体。不知道倾姬是受了多少伤,像是从血缸里面捞出来一样。
花颜用利爪捏着自己的手臂,血肉被割破,割得极深。她像是察觉不到疼痛,只顾着嘴里喃喃自语地唤着倾姬,将自己身上的血一滴滴渡到她的口中。
“花颜,她死了。”
花颜像是没有听到,她将倾姬抱了起来,站起身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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