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于术真的没感觉出来,江禹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只好点到即止。
于术有时候真不知道怎么跟江禹沟通,有时候差了几个代沟有时候又能无障碍交流,而现在他就跟江禹打哑谜,费劲又麻烦。
于术打了个哈欠,视线扫过窗外时差点被吓出声。
二楼的窗外飘着两个会动碧绿色的光源,他以为又有脏东西,仔细看多一眼原来是一只跟夜幕融为一体的黑猫。
黑猫这东西不太吉利啊,尤其头七还没过完。
这猫不怕人,于术开窗赶它走都没什么反应,它抬头眨眨那双宝石般瑰丽的眸子,还躺下身子露出肚皮给于术,见于术不摸,它就起身继续优哉游哉在窗台散步。
于术把它抓住到楼下放了吧,他回到房间猫咪已经回到窗台等他,重复了三遍,猫猫每次都比他早回来。
江禹看笑了:“你就让它在窗台呗。”
“黑猫不吉利。”于术看着赶不走的黑猫,叹了口气补充道:“头七都没过完。”
江禹鼻子吸了吸鼻子调整气息,然后压扁声线学了声简直纯天然的猫叫。
于术惊得眼珠子溜儿圆,很是好奇江禹是怎么发出猫叫的。
黑猫歪头看着江禹,瞳孔放大又变回竖条状,似乎在好奇为什么这猫长得人模人样的,随后它小心翼翼跳进入屋内,蹦达到江禹腿上边观察边抬起爪子舔舔爪子。
江禹垂下眼眸眉宇间飘着浅浅的笑意,轻轻挠了挠黑猫的下巴。
“黑猫从古至今都是好兆头,是现代人主观臆断添油加醋罢了。”
黑猫很享受江禹的抚摸,眯起眼睛主动用脑袋去蹭他的手掌心。
从小到大身边人都说黑猫不吉利,于术一时间还是改不掉忌讳的刻板印象。
“黑猫放以前那可是达官显贵专门养来招财镇宅的。”
说着,江禹抱起猫咪走到于术跟前,把猫塞于术怀里:“黑色又叫玄色,以前乌鸦跟黑猫都有别致的雅称,叫玄鸟和玄猫。”
于术想着江禹不会那这些东西逗他玩,也就放松了刻板印象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最开始的玄鸟预示灾难提醒人类,玄猫不仅能镇宅辟邪,还有招财的吉祥寓意,但后来它们因为乌黑亮丽的毛发而在人类的曲解中形象负向演变。
因而头七期间遇到玄猫是吉利的好兆头。
一种说法是玄猫会拦住图谋不轨的回魂者,保佑家宅平安;另一种说法是去世之人已经彻底离去,玄猫为这户人家带来好运和吉兆。
黑猫很乖,躺在于术怀里不吵不闹,还会舔舔于术的手。
“哪来的猫?”于桓想喊于术早点休息,看见黑猫就把组织好的话咽了回去条件反射问道。
于术眉眼弯弯,笑容温柔到像穿过新叶和花蕊的春风:“窗台爬上来的,可能是谁家养的吧。”
“行吧。早点睡。”于桓撂下话扫了眼江禹。
“知道了,你从小到大都这样。”于术走到弟弟跟前,哄小孩儿似的边说边柔柔笑着摸摸他的头发。
于桓打小就很听他话,有时候爷爷打了骂了都不听,他说两句就有见效了。于桓中学开始话少,但是他要是有什么感冒发烧受伤或者有苦恼的事情,于桓就会特别紧张担心。
印象最深刻的那次他刚上大学,发烧看了几天医生没见好,一检查是血液Dimer到了2.63,比正常值高才导致身体机能异常,于桓知道后没跟于定安打招呼从村子出发奔波一整天跑到学校看他。
当时舍友还说羡慕他有个这么乖的弟弟。
所以于术搞不懂江禹问他为什么不怀疑弟弟对他这么好,架都没打过的亲兄弟关系好太正常了。
江禹脸上闪过意味不明的笑,长腿一蹬躺上床拿出手机玩。
于术下午才醒的这会儿又有些困打了个哈欠,他想躺床上刷会儿手机再睡觉,但又不想让黑猫在房间里面,想了阵子后走到窗台把它放出去。
外头的空气又闷又热,皮肤接触到仿佛沾上一层膜粘腻的很,于术还是心软了,又把黑猫抱了回来。
“不准上床,不准用沙发和窗帘磨爪子,在房间乖乖待着。”
于术也不管猫咪听不听得懂,郑重的跟它约法三章,说着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水开了条火腿肠,随后摸了摸它的脑袋:“饿了渴了自己吃自己喝,我要睡觉了。”
江禹正打游戏,听于术这动静就瞟了眼:“态度变化真快。”
于术又拿了根火腿丢给江禹,残影留下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到江禹的胸肌上弹跳了几下。
“吃东西,别说话。”
可能空调温度有些低了,于术睡睡着冷醒了,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十三分,怪不吉利的,不过也没多想,摸黑喝了口热水,照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到了20度。
他重新躺回床上才发现不对劲,猫夜间活动而且听力敏锐,但他刚刚那一连串动作都没听到一丁点儿黑猫的动静。
该不会那只猫是什么脏东西变的吧?!
于术发挥想象力把自己吓了一通,江禹睡眠浅听到了他起床但是吱声,这下他又起来,江禹就跟着爬起身。
“三更半夜梦游?”江禹说话带着点儿懒音,慵懒松弛的调调容易让人联想到刚睡醒还在揉眼睛的男学生。
于术见江禹醒了,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给你吵醒了。”
话音刚落,于术就把灯打开,看了一圈房间里没看黑猫的踪影,但火腿肠吃干净了水也少了一半。
于术又跑到厕所,还是没找见。
江禹喊道:“别找了,它在院子。”
于术更加疑惑了,房间门窗都锁着,它一只几斤重的小猫是怎么出去跑到院子的。
于术凑到窗边,黑猫刚好蹲在他们房间窗户映射出去的光源里。
黑猫正常,不正常的是家门口。
于术瞳孔微微扩张,冷汗狂飙。
叔公跟在于定安身后,在家门口徘徊。
他们看见光源,就抬起头,脖子歪到耳朵贴到肩膀,诡异的冲楼上二人笑。
于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明明于定安昨天回魂被江禹的手下搞定了,今天怎么又出现了。
而且叔公还跟着于定安。
他们往前走多一步,黑猫就弓起身子进入备战状态,他们后退,黑猫就恢复乖巧安静的蹲姿。
“我没看花眼吧?”于术语气沉重的问道。
江禹云淡风轻道:“要不喊于桓过来,看看是不是三个人都眼花了?”
这倒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江禹见过不少,就是老人离世最后那口气念着谁,就会让那个人来接他魂魄出窍走一趟。
很显然,叔公最后一口气念着于定安,那口阴阳失衡的殃气,给了于定安第二次回魂的机会。
不过他不准备出手,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有黑猫开了灵智有些道行,有它守着不会出事。
于术没好气的锤了一下江禹的肱二头肌:“好好说话。”
“准备准备吧,明天给你叔公办后事。”江禹低垂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部分情绪,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叔公死前惦记着于定安,他最后一口气,阴阳失衡的殃气,让于定安再次回魂带他走了。”
于术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想相信。叔公临终前为什么会惦记着于定安,不应该惦记叔婆或者孩子么?
江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它吃了你的东西自然知道办事,安心睡。”
“但是...”于术不相信一只黑猫能斗得过两只鬼。
“但什么是,黑猫挡不住还有我,安心睡觉。”江禹说完架着于术的脖子把人扔到床上顺手关了灯。
他回到自己床上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双眼睛沾上几缕月光后在漆黑房间就宛如流光溢彩的黑曜石。
他又趁机逗了逗于术:“害怕睡不着可以像第一晚那样。”
于术吸了口气,依然没分辨出江禹在逗他玩:“折迭床太硬了,你上来吧。”
第17章 山村古尸(十七)
叔公凌晨走了,今一早叔婆就颤颤巍巍跑到于术家让两年轻人帮忙。
怪异的氛围在室内弥漫,亲戚和村民看叔婆的眼神像可怜又像羡慕。
让于术意外的不是叔公叔婆的两儿子对他们没什么记挂,就连生父去世,他们都说工作忙请不到假选择留在镇上都没回来看一眼。
而是叔公寿衣,跟于定安的是同款不同色,甚至都有绒毛内衬。
他不禁怀疑叔公跟于定安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报应,所以才提早商量后事,在同一家店定制寿衣。
其实于术精神状态不错,但于桓有些过度关心,很多稍微需要体力的事都不让他碰,就让他摆摆花圈以及跟殡葬人员交涉。
兄弟俩帮得七七八八,剩下法事跟守灵。于定安的头七正准备过完,又要帮叔公守灵,于术想到这就无声息叹了口气。
“叔婆,节哀。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哥过几天要回去上班了。”于桓还不知道于术下岗失业的事儿。
于术太清楚弟弟的性格所以才不敢说。
他要是说了弟弟说什么都得把他留在家里休息一段时期,亲自照顾,甚至还会把大部分遗产拿出来帮他。
于术走到江禹身侧,小声道:“要不你把叔公的也负责了?”
“不接。”江禹眨眨眼睛。
法事江禹并不打算接手,他好不容易收尾于定安的法事,接下来要回到正轨,清理村子里的怨气。
村子几十年前发生的事他无能力改变,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处理干净遗留问题,然后用他的方法把当年的涉案人员交给公安机关,帮枉死者讨回公道,给他们的家属交代。
“按你的节奏来就好,我只是提个建议。”江禹赚钱了也进不了他的口袋,提一嘴就行了,说多了保不准招人嫌。
江禹没接话,嘴角勾了下就变回高冷。
叔婆拄着拐杖走到于术跟前:“纸人不够,得麻烦你走一趟了。”
于术在医院见过不少经历亲人离世的家属,他们的悲痛浓郁而自然,而叔婆脸上尽力堆出的难过悲伤太形式化,就像小孩摔跤了没多痛但是想大人哄而放声哭那样空洞。
不过想到叔婆伺候一个卧床多年的老男人终于熬到头,做做样子给人看不想留下话柄也正常,他就没拆穿。
“哪里的话,我正打算到镇上买点东西,刚好顺路。”阳光融进于术的笑容,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带了一层柔光滤镜,温柔得能让人迷失方向。
上次问话那个大伯也在,听到叔婆说要出去就赶紧凑了过来:“我也出去,我送你,就不麻烦小年轻了。”
有人帮忙就不用特意跑一躺,于术自然是开心的,但转念想想大伯跟叔婆并不熟,突然热情帮忙很奇怪。
于术还在疑惑,大伯又说:“我现在就准备出发了,我载你一程快去快回。”他表面和善的笑着,话也说的滴水不漏,但语气有点焦急。
于术站到叔婆旁边,借扶叔婆的动作挡在二人之间,谦逊有礼的说道:“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叔婆我来送吧。”
大伯还不松口,他在怕叔婆离开村子。
江禹把在屋里忙活的于桓喊了出来。于桓从哥哥跟村里的大伯言语拉扯中听出了些猫腻,张口就扯了个问题让那大伯帮忙,不由分说将人拉了进屋。
江禹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兄弟之间游弋。
“你想把面部肌肉锻炼成橡皮泥吗?”于术贴到江禹耳边小声道,让他帮忙打发走其他人。
是的,不单只那个大伯不想让叔婆出村子,还有好些人不想让叔婆出去前来劝说,理由千奇百怪,有说太热,又说叔婆身体不好别奔波。
劝说的清一色是上了年纪的男人。
场面很古怪。
江禹抬了抬眉毛,过去帮忙扶叔婆时手自然的游过衣领,符咒神不知鬼不觉落在内侧。
“我们顺便送她去医院,挺花时间的。”
说着,江禹就叔婆带到那群人面前,让他们摸了摸叔婆的额头,烫手的温度让那些劝阻的人松了口气
江禹跟于术像左右护法,护送叔婆出门上车。
远离人群之后于术就拉下脸了:“能不能别用这种吓人的办法。”
于术刚才也被吓到了,隔着轻薄的雪纺衬衫都感觉到了叔婆突然飙升的体温,要不是当时人多又不能自爆露馅,肯定要说江禹出手没轻没重。
上车关了门,江禹就把那张符咒拿了下来:“我只有这种办法,那你找我帮忙干吗。”
透进车内的光线在于术睫毛上镀了抹淡金色,翻白眼看江禹多了几分莫名的温柔,有种责怪又无奈的感觉。
江禹错开视线,不看于术的眼睛。
于术侧身给叔婆系好安全带,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恢复正常才松了口气。
“要不要开窗?”于术体贴的询问道,他不确定车内的果木香叔婆闻不闻得惯。
“不用,快开车吧。”叔婆回头看了眼村子,指着前方催促道。
外后视镜里的房子树木不断倒退,村子慢慢拉远,呈放射状缩小,然后消失在拐弯处。
于术专心开车,时不时分神看一下叔婆的状态,江禹则曲腿躺在车后座打盹。
算江禹有点良心,没有穿着鞋踩他新换的皮坐垫,但这样他还是有些心疼,他都没用脚踩过自己的车呢。
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离开山区。
眼神混沌的叔婆看见山区外的景色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看到新奇漂亮的风景,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洋溢满了少女的清澈。
“谢谢你们啊,送我去我小儿子那吧。”叔婆打破沉默,语气藏着难掩的喜悦。
叔婆两个儿子不回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妈妈是被拐进来的,他们也一直想送妈妈离开回去父母身边,但是他们的父亲还活着,就没机会,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于术目不斜视,关注车流状况和红绿灯。
“不是去买纸扎人吗?”
叔婆枯槁的手抚上玻璃窗,浑浊的眸子尽是向往:“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帮我带回去,后面的事也要麻烦你跟于桓了。还得麻烦你帮我说个谎,跟他们说我情况太严重要住院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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