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要不是他,我女儿用得着躺在这医院?”
林文雪妈妈不依不饶:“六中那么多学生出事,半年了一直没找到原因,不是他这个校医的问题还是我们家长的问题不成?!”
江禹回头看到于术锁骨处被指甲抓出了两道血痕,他眉毛微微抽动跳了下。
他懒得跟这女人纠缠,跟病房外值班的医护人员和轮岗警察招呼道:“把人带出去。”
“你谁啊你?!”女人还不服气,话刚说完就被俩警察请了出去,她回头恶狠狠的盯着江禹,尖声质问:“你凭什么!我是她妈!”
于术感激的看了眼江禹,笑道:“谢谢。”
“工伤我要赔钱的。”
江禹调侃着走到林文雪病床边。
女孩浑身缠满纱布,就连眼睛都没放过,就像一具木乃伊。
“受伤了也是民事纠纷,算不上工伤。”于术站到另外一边,仔细查看林文雪的状态。
于术感觉到绷带还残留着余热,这绷带肯定是他们进来的几分钟前才换上的。难怪林文雪妈妈会不顾形象大喊大叫,看着自己女儿着火烧了好几次,烧得不成人样怎么能不崩溃。
医生的本质要求是救治能力范围内的病人。正是因为家属觉得医生必须救活病人的错误认知,他才丢了工作,如今以另外的身份站在这儿,又经历了一次病人家属过激行为。
他能共情,但无法理解。
“本质都是受伤。”江禹他以开玩笑的口吻提醒,于术却听不出他的本意。
他半眯着的眸子定格在于术脸上。
于术察觉江禹眼底的变化,不知道江禹怎么了,但有台阶立刻顺着下比较好。
“我有种预感,过不了多久,林文雪会再次着火自燃。”于术转移话题,占领言语主动权。
于术继续道:“她的情况比先前的人要恶劣很多,身上的气味也不一样,血腥味更浓还有很轻微的腐烂味道。”
“属狗就是不一样。”
说着,江禹蹲下身子在四个墙角贴上符纸,要是再次起火就会生效。无法杜绝自燃,但能极大降低火势,减少对人体的伤害。
随后,他在病房内震木、巽风和离火三个方位放置了招水符。
尽管怨火跟普通火焰不一样,还是遵循木和风都会加大火势的基本原理,而离火方位作为根本更须削弱其影响。如此双重保险,能把林文雪遇到生命危险的几率降到最低。
“当过医生对气味比较敏感。”
江禹笑了笑,没接话。
果然,两句话的功夫,林文雪就浑身燃起火,火势瞬间点燃了床垫,刺鼻气味的填满了病房。
火势很猛,还能听见林文雪身上不断冒出烤肉般的吱吱声,以及清晰的焦味。
林文雪不停翻滚哀嚎,那沙哑的声音,像极了卡了一口痰的鸭子在猪叫。
她只能嚎叫,根本不敢随意扯动身体,哪怕牵动半寸肌肤,从血肉往外喷薄的撕裂感,钻心刺骨,呼吸都难以继续。
江禹又拿出一张招水诀,然而效果甚微。
于术瞪大眼睛:“你的符跟阵怎么没效果。”
江禹也以为符箓失效了,可低头看去,朱砂字迹冒着微光正在发挥作用压制。
“正在起效。”
于术垂下眼睑,符咒的的确确正在发力,再看人身上的火焰,愣住了。
双重削弱,火势还如此猛烈,要是没有两道缓冲,恐怕整张床都起火,火舌还蹿上天花板熏出一滩黑色。“情况恶化了,你去其他病房看情况。”
“好。”于术应声推开门冲了出去。
其他病房并未起火,而且他们身上的烧伤跟林文雪不是一个级别,于术闻不到腐烂味和焦味,也没有感觉到残留的余热。
足以证明上一次自燃在江禹设下的两重防护下大打折扣。
为了验证猜想,于术去找了负责这片病房的医护人员,询问他们今天的情况。
“今天的情况好多了,虽然还是不定时自燃,但是火势小了很多,纱布都没怎么烧坏。”
“不过刚送来没多久的那个女孩子不一样,推她进病房的时候突然起火,还蔓延到我身上了,你看。”护士伸出了她的大拇指,火烧留下的竖纹清晰可见。
“但是,就算是第一天入院,也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火烧的太猛烈了,简直就是往死里烧。”
两护士一人一句。
于术已经找到答案了,道过谢拔腿跑回林文雪的病房。
火势已经停了,但刺鼻的焦味被困在病房里,打开门窗都走不出去。
林文雪气若游丝,本来青春的少女已经彻底消失,只能留下人形轮廓。
医护人员拆开她身上几乎全部烧毁的纱布,露出血淋淋黏糊糊的皮肉,如同固态液体混合物,和床垫粘到一块染出大片血色。
简直惨不忍睹。
药水味和焦臭味混为一体,很难闻,俩人出去廊铁椅子上坐着。
“怎么样。”
“只有林文雪情况不一样。”
江禹抬手抹去额头的细汗:“恶意针对。”
鸩恶意针对林文雪,难不成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道?
于术还想问江禹为何说恶意针对,注意力被江禹手指吸引走了。
病房光线很好,他坐在江禹旁边,稍微挪动眼珠子就能看清旁边人的眼睫毛,因而也清楚的看到江禹手指又多了几个透明的小疙瘩。
明明涂了几天药,却一直没有好转,现在还加重了。
“你的手指,不应该啊,我出去一会儿又长了几个。”于术皱眉道。
江禹微微一怔,没想到于术不仅记性好眼力也那么好,新长几个芝麻大小的透明小水泡都看见了。
他一直没跟于术说,其实除了手指,他的脚上也长且长得最多。
他隐约感觉不是普通的病菌感染,更像是一种警告。因为头一次长出来,是招流浪猫狗怨魂那天晚上,后续每次画符施咒就会长。
不寻常的病用不寻常的办法处理,所以他试过符咒烧水成灰拌水喝,有点效果,能让那些疙瘩快速消除,但是好不了多久睡一觉又会重新长回来。
好在这小疙瘩也完全不影响生活和工作,他身体并未出现其他病征。
“这火有毒。”江禹随便扯了个借口。
于术一把扯过江禹的手,眉心皱起川字纹看了半天没看出来异样,他干脆抹了把消毒酒精,直接上手抹。
“疼吗?有酸软感或者异物感吗?痒不痒。”
“你临床内科还会看皮肤病?”江禹说话的尾音微微上滑动。
于术瞪了他一眼:“别打岔,认真回话。”
江禹仿佛透过这介于命令和建议之间的语气,看到了穿白大褂带听诊器的于术一脸正经严肃给病人接诊。
江禹缓慢的眨了下眼睛,总是蒙了层迷雾没有情绪波动的眸子竟淌出几分温和。
他摇头道:“都没有。”
于术将信将疑的目光牢牢钉在江禹脸上:“别死要面子不说实话啊,真没有才好。”
“骗你我还得花钱重新挂号。”
江禹面不改色搪塞过去。
他要是让于术帮忙处理小疙瘩无异于大炮打蚊子,更主要这东西不干净。如果于术沾上了,纯阴体质会成为繁衍的温床,还或许会出现不要的症状。
“真奇怪。”于术低声喋喋道。
江禹没接话。
于术也没继续追问,他以前没觉得医院这么缺乏温度,现在光是坐着,他就能感觉到白到反光的墙壁带来精神上的冷意,还有藏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味,一呼吸就顺势遁入肺腑,在体内横冲直撞。
警员急匆匆跑过来,打断了短暂的安静,胸口起伏喘着大气道:“出事了。”
“一口气说完。”江禹缓慢抬起眼眸,眉宇凝起冰川。
“校董的尸体从太平间消失了。”警员太吃惊了,话说有点不利索。
校董家人拒绝认领,尸体在太平间放了好几天,现在突然说无缘无尸体消失。
乱七八糟的事真多。
江禹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示意警员一口气把话说完,别要他催一句说一句。
“一个小时前,还在的,刚才医院职员推新的尸体去太平间,看到柜子开了,人没了。”
“我们几个人被喊下去,看了现场和监控录像,那尸体是自己爬起来披了张白布往外走的...”
警员脸色都白了。
情况越来越复杂,于术跟江禹对视一眼默契起身。
“找更多的监控查踪迹,你来带路。”江禹走出去两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冷声吩咐。
话音刚落,于术的手机铃声响起,曾志强来电。
“六中校董,又跳楼了。”
好了,不用找了,这下直接去案发现场就得了。
第46章 鸩(二十五)
校董和校长在同一个地方坠楼。校董身体零件完好,落地姿势正躺着,还双眼睁开看天。
江禹看了眼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带上于术走了。
“尸体跑出来跳楼,我们这就走了?”于术有些不解。
江禹停下脚步,回头跟于术视线相接:“没必要妨碍专业人员工作。而且,明显鸩把他们当玩具玩。”
于术怔了一下,脑子瞬间清醒了。
对啊,真要想惩罚那群人,直接烧死或者吓死不就好了,何必让他们死又死不掉,活又活不了慢慢折磨。
再者,风俗讲究入土为安,可跟鸩牵扯上关系的已故之人,没有一个能入土为安,要么死无全尸,要么死后还不得安宁任人摆布。
确实是玩,玩活人,看那些人被烈火灼烧在昏迷和痛醒之间生不如死;玩死人,看他们死无全尸不得往生。
既然鸩在玩弄这些人,那么他们也不用太担心医院自燃病人的安危,目前来说相对安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于术看着江禹淡定的神色,眉头不禁跳了下。
“没多早,确认林文雪跟其他人状况不一样时才知道。”
江禹替于术打开车门,再从另一侧溜进车里。
于术不满道:“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江禹盯着后视镜慢慢往外挪车,驶出车堆才接上于术的话:“你没给机会。”
于术一时语塞。
确实是他的问题。
他抓着江禹一个劲问手指没给喘口气的机会,也因为他一连串的追问,所以闲下来后江禹也可能没想起来所以没说。
于术瞄了眼江禹,发现江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便讪然一笑。
“汪智遥家地址。”
没等于术发问,江禹又补充道:“别问,说就行。”
于术拿过车上专门用于导航的手机,输入汪智遥家的地址。
城中村周围没有停车的地方,停好车步行五六分钟才到那片区。
灯光都点不亮的昏暗巷子,闷热的空气似乎不会流动。
每走几步路就能看到只有开放式厨房没有堂食的小吃店,他们路过来还能听到厨师边炒菜边冲他们吆喝,帅哥吃个夜宵啊。
他们站在楼下,抬头看着黑压压的楼房,才想起来不是住户没有电子感应钥匙进不去。
还好于术脑子转的过来。
那些小吃店没有堂食也没有美团或者饿了么的配送标志,多半只做城中村的配送,只要有具体地址,说不定就能跟着外卖员进去。
于是,于术绕回去小吃店招牌处,随便点了份小吃,然后跟老板聊了几句,直接说他们是新来的租户,忘记带感应钥匙进不去,所以希望老板能帮他们开门。
城中村时有这种事发生,店家很爽快的答应了,虽然嘴上说着街坊邻里不用那么客气,但还是很快手脚的做好白切鸡出餐。
一进这栋楼,于术就打了个寒颤。
楼道的声控灯丝毫没有反应,乌黑一片,像蒙了层密不透风的黑布。
老式楼房的阶梯又窄又高,稍不注意就容易踩空,二人借着手机灯光小心的往上走。
“直接喊他们帮忙不就行了。”江禹看了眼于术手里的餐盒,认为多此一举。
于术翻了个白眼,压缩过的声音依然在楼道萦绕:“你不买点东西让别人白帮忙,别人肯定不乐意啊。”
江禹没接话,数着楼层往上走。
进来了,但是进不去汪智遥家,光在门口站什么都做不了。
于术把从楼下买的餐食放到倒插了三根筷子的生米前。
江禹的裤兜像百宝袋,居然变出来一根细铁丝。
他边蹲下身子捣鼓钥匙孔,边降低声量指挥于术用手机给他打光。
“这是非法入室。”于术小声吐槽道。
江禹继续捣鼓,细微的铁块碰撞声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宛如一把尖刀,慢慢刺入耳膜。
“那你沿着水管爬五楼,在窗外看。”江禹淡淡道。
于术干脆闭嘴了,只希望快点完事,别让其他住户发现他们三更半夜非法闯入没忍住的屋子。
咔哒声响起,第一道铁门的锁开了。
江禹还没开始捣鼓第二道门,就轻轻传来门轴的吱呀声,门敞开一条缝,自己开了。
习习凉风从屋内往外涌,吹的于术汗毛竖起,心里发寒。
江禹一脸冷静,推开木门直接往里走,越往房子里面寒意越深,明明是30多度的夏天,却让人忍不住打寒战,仿佛走进了一个冰窖。
空气里飘着隐约的木香味,朝客厅正中央的方向看去,电视机前放着一个香炉,倒插着三根没有点燃的香。
江禹拿手机打光,沿着客厅走了一圈。
客厅很空荡,木茶几、木沙发、电视和香炉,就是所有家具,而地板上仍能看出家具长期摆放留下的痕迹。
江禹抬头,侧边用于采光的大窗户盖了层黑色塑料膜,扯下黑塑料窗帘也严严实实的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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