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荒谬摇头,唇中艰难地说着“不要”,咬字模糊不清,但贺云却完全能理解他的意思。
虽然宁真想摆脱右手的玩弄,可他并不想用如此极端的方式。
“别怕,真真。”贺云不予理会,优雅的脸上,带着一丝隐隐的疯狂,“如果你受伤了,我会负责将它治好。”他信誓旦旦,作了承诺。
在宁真惊恐的眼神之下,贺云面无表情,手中轻轻拿着刀,朝宁真的右手而去。
他眼珠子一转,在莫名的直觉下,竟是将小刀直接朝着宁真的右手手腕割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医务室的门被打开,是外出拿药的护士,回来了。
而贺云手中的刀锋,只差一点,便割到了宁真的手腕,宁真甚至可以感受到,刀锋刮在手腕上汗毛的触感。
触感?
宁真立刻回过神来,麻木的、仿佛再也感受不到的右手,瞬间恢复了知觉,他重新将属于他的器官掌控。
顿时明白,是小镜离开了。
眼前的刀,格外亮堂,闪着森冷的光。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宁真瞬间将手从唇中拔出,右手忽的朝着那可怕的小刀拍去,一下就将贺云没拿稳的刀拍在了地面之上。
哐当——
小刀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地面上反射着,明显的冷光。
任谁都不会看错,这是一把刀。
刚刚进门的护士,立刻便被地上的小刀吸引住了,她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就好似没看到地面上的刀具似的。
“贺少。”那护士将药递给了贺云,“这是你同学的药。”
贺云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冰冷的唇角微微勾起,声音有丝沙哑道:“谢谢护士姐姐。”
护士点了点头,对着贺云讨好的笑了笑,便直接离去,甚至都没过问一句,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这偌大的校园里,任何人都知道,贺云的父亲,给学校捐赠了两栋楼。
宁真拘谨地望着贺云,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表情,却不想,却被贺云发现了。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还是宁真受不了了,他唇中轻声而出:“班长……谢谢你,帮助我。”
贺云没答,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宁真,似乎在等着一个解释。
宁真努力镇定下来,对着贺云讨好的笑了笑,看起来乖巧无比,惹人喜爱。
没有人告诉宁真,他倔强的时候,让人想折辱。
可若是温顺之时,却像一只名贵的小猫咪。
特别是他看人的时候,大大的猫眼,泛着水光,讨好地看着人笑,让人想要将他拥入怀中,好生抚摸疼爱。
“不用谢。”贺云终于屈尊露出了一丝假惺惺的笑意来,“我们都是同学,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么。”他说着毫无感情的套话。
宁真哪能没听出班长声音中的敷衍,他尴尬的笑了笑,祈祷班长不要追根究底。
可他很显然失望了。
只听贺云淡淡道:“宁真,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问出此话之时,他紧紧地锁住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杜绝了宁真任何撒谎的可能。
作为宁真的好同桌,他当然知道,宁真撒谎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样。
就像现在这样。
只见宁真眼睛骤然睁大,呼吸变缓,唇瓣微动,脸上闪着天真与无邪。
“我……我得了病。”宁真颇为尴尬地笑了,他不擅长说谎,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是从小就有的病,这个病很罕见……就跟癫痫差不多,我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嗯,就像你刚才,所看到的那样。”
他越说越通顺,甚至差点连自己都欺骗了。
“癫痫?”贺云唇中琢磨着这两个字,突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真的是癫痫么?”他又缓缓而问,凑近。
“……是的。”宁真忍不住将头往后微偏,确信的点头,“确实是癫痫。”
“呵……”贺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唇中却说出了残忍的话来,“如果是癫痫的话,那真真……很是危险啊。”
“什么?”宁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危险?”
“对我们,很危险。”
贺云状若关心道:“真真,如果你有癫痫,随时随地发病,对于我们班上的同学来说,可是十分危险。如果他们知道你有这个病……后果,不用我说吧?”
听此话,宁真面色骤然变得惨白。
贺云,是在威胁他。
可这一次,贺云本意倒是并非胁迫,只是简单陈述事实而已。
“我……我在学校,没有发过病。”宁真紧紧咬着唇,无力地替自己辩解。
“好像也是。”贺云伸手,在病床边的柜子上,轻轻敲击,像是在思考。
有规律的缓缓敲击声,彻响在安静的医务室之中,不大,可每一次敲击,都在疯狂折磨着宁真不安的心。
他,在等待着贺云的审判。
很快,审判便到来。
只听贺云假意道:“可是,你这次在学校的医务室发病了,病得……还不轻。而且,都临近高考了,你若是再次发病,伤害了其他同学,那该如何是好。”
任谁听到这句话,都要夸一夸贺云识大体,为全班同学着想。
又有谁会想到,如贺云这般“体贴”,却是有私心的。
宁真抿着唇,明明应该愤怒的他,心中却仿若一滩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他明白,贺云既然要为难他,那么,不管他怎么辩解,都是无用的。
可他,仍旧抱有一丝可怜的期望,期望贺云能发发善心,帮他保密。
“这次,只是意外,我,我是不会伤害其他同学的。”宁真唇舌干燥,努力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班……班长,还请你,帮我保密,不要……不要告诉其他同学。”
他的请求,简直是卑微到了骨子里。
“求你了,班长……”
宁真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一双黑眸,掩藏着丝丝幼鸟醉梦于天空的希冀。
“哦?”
瞧他一副难得的可怜样儿,贺云忍不住喉咙微动,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之色,他唇角抿起,一双冰冷的眸子,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算计。
“我可以帮你保密。”他微微抬起头,既高傲又矜贵。
“那么,代价呢?”
他眯起眼睛,倏然开口。
第18章 什么是代价
放学后。
宁真满脸苦涩,走在街头。
他都不敢相信,贺云没有打他,骂他,反而让他轻而易举地离开了医务室。
然而——
“代价?”宁真喃喃自语,难以理解。
贺云此人,说话总是拐弯抹角,就好似在医务室中,他对着宁真说出了“代价”两个字,却并未说,到底要宁真付出什么代价。
反而与他打着哑谜,要宁真自己去寻找这个“代价”。
并且,还规定了时间。
如若宁真未在一周之内,告诉贺云他所要付出的代价,换句话说,提出让贺云满意的代价,那么,贺云便不会为他保密。
他一无所有,付不出任何代价。
家中。
宁真站立于穿衣镜前,面色复杂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有丝忐忑。
他想要呼唤小镜,却莫名不敢出声,心中的惧意,让他禁不住退却。
然而,在他想要放弃之前,镜中的他,犹豫的表情,蓦然变得冰冷阴寒起来。
右手,生出一股寒意。
宁真垂下头。
他仿若可以看见,右手周围,萦绕着一股阴寒的霜气,这股霜气,似乎在酝酿着,要顺着他的血肉,钻到他整个身子里去。
“小镜。”他苦涩抬头,看着出现的镜中人。
明明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却仿佛被堵在了喉咙处,再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镜中人眼珠子微转,轻轻点了点头,沙哑呢喃:“是啊,小宝贝,好久不见。”
他歪了歪头,看着宁真别扭的表情,突然诡异的笑了,诱惑道:“宝宝,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若是有什么心事,你可以向我倾诉,我会安静地,成为你的倾听者哦。”
倾听者?
宁真讽刺地勾了勾唇角,一股郁气上涌,冲动之下,他竟是直接呛了一句,冷冰冰道:“没有代价吗?”
“代价?”镜中人眨了眨无机质的眼,机械地勾起唇角,就连两边上扬的弧度,都是别无二致,“如果你想有的话,当然也行。”
宁真:“……”
他偏过头去,心中生出一丝怪异感,总觉得,这镜中人的话,好似调侃。
便立刻转移了话题,垂下头,轻声道:“最开始,我让你帮我,让同学们停止在学校欺负我,为何,很快就失效了。”
“失效?”镜中人不置可否,“小宝贝,你付出的代价,所形成的交易时间,只有这点而已。”
宁真抿唇:“那我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已。”镜中人很显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话题上,“甚至比踩死一只蚂蚁,要小得多。”
宁真不相信,他瓮动唇瓣,略显局促:“我想要知道,我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镜中人的唇,也淡淡抿起,被眼黑占据了一大片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是秘密。”它如此回答。
“秘密?”宁真苦笑,无可奈何。
他怎能不知,自己这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是根本没有资格与邪恶的镜中人叫板的。
若是镜中人决意不说,他都没有一丝法子,或者说它用谎话来哄骗他,他也分辨不出来。
不管任何时候,宁真总是处于被动之中。
“既然是秘密,那我就不问了。”宁真心灰意冷,又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只见他鼓起勇气,紧紧盯着镜中人那双可怕的眼,就算是看了多次,宁真的心,依旧会为那双邪肆的眼睛而颤抖。
“那天放学的时候,我被班上的同学堵在教室门口,我的右手……主动打了王大强一拳,将他……打飞。”他顿了顿,又不死心地问道,“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今天,是审判日么?
镜中人歪了歪头,低沉的嗓音氤氲在夜色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危险。
“小宝贝,你是在,审问我么?”它面无表情地瞧着他,眼中,有着一股邪恶的、不容侵犯的威严之色。
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便瞬间如戳破的气球般,消失不见,宁真唇瓣微微颤抖,面色也变得难堪起来。
“……不是。”宁真干巴巴地说着,嘴角挤出一抹难看的笑,“不是审问……只,只是我好奇,想问一下而已。”
盯着他局促不安的神色,镜中人面色冷淡,倏的,却沙哑地笑了两声。
笑声渐停,它轻轻眯起了眼,狭长的眼,生出一丝诡异的邪魅。
“好奇心害死猫。”它反问一句,“小宝贝,你莫非,不知道么?”
宁真面色煞白,紧紧咬住唇,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唇中泄出惊恐的喘息声。
许久。
“我,我知道。”宁真鼻头一酸,带着一丝泣音,“我,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他呐呐开口:“对,对不起。”
说罢,眼泪便如泄洪似的,从眼睛里疯狂钻出,瞬间打湿了整张苍白的小脸。
“我……”
地面上仿佛传来小雨滴答之声,宁真面色窘迫,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生出的那股莫名悲伤委屈的情绪。
胡乱拭去面上的泪,宁真睁大了眼,不让眼泪继续流下,整双眼,都被泪帘给覆盖住了,外界的一切,便再也看不真切。
因此,他也看不见,镜中人,此时眉头微蹙,眼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光,像是好奇,又像是心疼。
整张脸,倒是失去了几分非人的可怖,变得真实起来,然镜中真实的虚假,却莫名显得更为恐怖。
镜中人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宁真哭泣的容颜,唇中泄出一声无奈的轻吟,它微微摇头,像是无可奈何似的,拍了拍镜子内里。
砰——
砰——
镜子传来有规矩的声响,是镜中人,曲起关节,扣在光滑的里镜面上,与宁真滴下的泪,交相呼应。
似乎是被这声音吸引,宁真胆颤地抬起头,怯生生瞧着镜中人。
眼睛被泪糊住,宁真视线迷糊,扭曲了真实景象,他在迷蒙中竟然看见,镜中人的表情,竟有丝温柔。
一定是错觉吧。
宁真眨了眨眼睛,眼泪被挤出,镜中人的表情,变得和往常无异。
他就知道,一定是错觉。
见宁真逐渐平复了心情,镜中人缓缓勾起唇角,状若无意道:“不是当面的交易,代价确实要高昂一些,不过,对于你来说,也不是付不起。况且,你已经轻轻松松,将所有的代价都支付了,还在烦扰什么呢?”
它的语气,第一次变得正经起来。
心中,却并不是那么正经了。
它想到宁真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地任由它探索的模样,只觉得,这沉默之下、无形之中“报酬”,倒是格外美味。
宁真不知镜中人心中所想旖旎,不止的眼泪,糊住了他的脸,仿佛也将他的思维也糊住了,他愣在原地,迟疑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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