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欺负了宁真这么久了,对宁真的性格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在此刻,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
宁真不会这么冷漠地看着他,他一向,只会睁大眼,可怜又无辜地望着自己……
宁真,更不会反抗他们,他,本身就是一只无害的小绵羊,从来便只有被他们欺负的份儿。
……
李福甚至寻找了许多荒唐的理由,就是为了来说服自己,拼凑出一个“宁真不是宁真”的“真相”。
而他,也成功将自己蛊惑了。
“是的,他绝对不是宁真,宁真不会是这样的……”他如祥林嫂般无聊地重复着。
“什么?”众人不知所然,却莫名感到一阵阴风吹过,身上不免凉嗖嗖的。
李福这模样,活像是被鬼上身了似的,他神神叨叨的话,让大家感到一丝害怕。
立刻,众人望着宁真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宁真面色坦然,迎接着每一双质疑的眼,并不开口,目光,却仿若看傻子般回望着这些人。
还是王大强打破了此时的诡异气氛,他怒骂道:“李福,你在说什么浑话,宁真不是宁真,那宁真是谁?”
对啊……
如果宁真不是宁真,那宁真,究竟是谁?
大家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早就破除了迷信,可不会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都怪李福,让他们想歪了。
“你别说了。”有同学自觉被李福影响了,面色不好,“李福,我看你是有病吧。”
这话一落,不少人心中的阴霾瞬间散去,被李福吓过的人,很快反应过来,皆翻着白眼,无语地望着他。
“对啊,李福,我看你是疯了。”这人说得更加直白。
被李福用语言玩弄的恼怒,使得众人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一时间,教室里的气氛火热无比。
宁真神色漠然,冷眼瞧着教室内的一切。
现实,好似反过来了。
以前的他,是扮演着李福这个被团体欺辱的角色,而李福,却是围观的火上浇油之人。
比起李福来说,宁真只冷眼旁观,没有挑拨离间,推波助澜,算得上是善良无比了。
“活该。”王大强啐了一口,又小心翼翼望着宁真,“宁真,李福是罪有应得的,你可别为他求情。”
在他心中,宁真虽然敢反抗了,可内心,却还是一个善良的少年。
王大强犹记得,在高一的时候,宁真对着他腼腆微笑、友好朝他靠近的模样,心中,又顿生无尽的懊悔。
他也不知道,他和宁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明明,他们可以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友,可到头来,他却……
想到往事,王大强面色凄苦,声音有丝凄惨道:“宁真……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那时候,明明对我这么好,我却背刺你……”
“不要再说了。”宁真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他并不想听王大强解释,便云淡风轻道,“我都忘了。”
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
过去的伤痛,凝结成的那块陈旧的疤,却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宁真只忽视了它,勇敢朝前看,可并不会否认它的存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既然已经上过一次当,宁真,却是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再上第二次了。
因此,王大强所有的解释,都和他毫无关系,他也不想听。
自己所要表达的心情被拒绝,王大强脸色煞白,面色惨然,高大的少年,忍不住红了眼眶,看起来极为可怜。
他就知道,宁真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可很正常啊,是谁说了,只要道歉,就会得到别人的原谅呢?
他以前,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甚至将宁真一颗无辜的真心踩在脚下……他私以为,这比李福的作恶多端,还要更为可恶些。
以己度人,如果他是宁真,他会原谅“王大强”吗?
王大强苦涩一笑,就算不用想,也知道了答案。
纵然如此,王大强还是一遍遍地道歉:“对不起,宁真……对不起……”
聪慧如宁真,当然知道王大强究竟是何意。
这迟来的道歉,他两年前,天天盼望着,时刻等待着王大强亲自给他一个解释。
就算王大强编一个蹩脚的理由出来,两年前单纯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
毕竟,他们曾经可是朋友啊!
可昔日单纯的他,等啊等,等啊等,不但没有等来道歉与解释,反而还等来了王大强等人更残忍的霸凌……
这迟来的道歉与解释,如今的宁真,却是再也不想要了。
……
李福已经请假三天了。
据班主任说,是李福学习压力大,受到了刺激,精神上出现了一些问题,开始胡言乱语,他的家长,便为他请了假。
为此,班主任还专门为班上的同学上了一节心理辅导课。
“同学们,临近高三,有学习压力很正常,大家不要放弃,最后两个月,再坚持一下,高考完,大家考取了心仪的大学后,有大把的时间供自己安排,随便怎么玩都行。”
同样的话,班主任已经说过了很多次了,班上的同学,都无精打采,昏昏欲睡,萎靡不振。
如今互联网这么发达,不少同学都知道,班主任的话,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而已。
如果真听了他的话,在大学的时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毕业之后,便会迎来人生的地狱模式。
宁真自然也不会听信班主任的话,他很早以前,就已经想好了大学的规划。
在大学的时候,他会努力挣钱给婆婆治病,努力学习,毕业后找打一份好工作,让自己活得更好。
他终究会忘却掉所有的不愉快,让时间治愈他心底的伤痕,迎来平凡却幸福的人生。
这,便是他一直以来所坚信的,给与他力量的期望。
想至此,宁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向往的笑。
却不知,他唇角腼腆却带着希望的弧度,不知不觉间,便被一旁的贺云看了去。
一阵明媚的阳光打在宁真侧脸上,落下一片跳跃的金色,只是不经意间,他被光眷顾的美丽侧脸,便深深地留在了贺云的心中。
宁真的俏脸,如有神光拂面。
贺云,就在这一瞬间,像是被蛊惑了似的,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唯恐惊扰眼前人。
他这一刻才发现,宁真,竟然会这么美。
恰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一寸也不多,一寸也不少,让他一颗平静的心,为之起伏跳跃,震惊狂喜。
他为何,之前就没发现呢?
贺云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色,随后将目光移开,神色归于平静。
可他一颗狂跳的心,却迟迟未能安静下来,依旧在他弱小的肉.体凡躯里,打着动人的鼓点。
“宁真,放学后,你留下。”贺云语气有丝平静地说着。
但谁也不会认为,他的话,是在和宁真商量。
贺云的话,从来便是命令。
宁真一愣,心中一个咯噔,自从上次在医务室之后,贺云已经很久没有找他麻烦了。
一开始,他还为贺云所提出的“代价”感到惶惶不安,可婆婆病重的事情,让他很快将贺云的威胁抛之脑后。
要知道,贺云所提出的最后期限“一周”时间,早已过去。
宁真初期还提心吊胆,生怕贺云会找他麻烦,可后来,贺云似乎自己都忘记了,宁真也将此置之不理。
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贺云竟然想起来了,或许……他从来便没有忘记过。
他给宁真留有更多时间,并不是因他的仁慈良善,而是想给与宁真更大的惩罚,贺云,从来便是这么一个阴晴不定、性情乖戾的少年。
想至此,宁真面色微变,悄悄斜睨贺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容忽视的怯意。
面对贺云的时候,他总是不能以寻常心看待他,他有勇气对抗李福,可甚至都不敢与贺云认真对视一眼。
第29章 你骗我
放学后。
宁真额角冒着冷汗,心中忐忑不已,他甚至想脚底抹油溜走。
刚迈开脚步,他的右肩,便被一只手抓住。
贺云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怎么,真真,你想离开?”
他又亲密地唤起了“真真”二字,让宁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每当贺云这么叫他的时候,他都恶寒不已。
“班……班长……”
宁真右手握住贺云搭在他肩上的手,清冽的少年音,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意,倒是更加想让人欺负他了。
贺云瞧着覆在他手背上的这只手,白皙清透,莹润如玉,似泛着皎皎月色,带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一种,非人的美感。
贺云这时候,清晰地想了起来。
就是这只手,打了他一巴掌。
也是这只手,不受主人控制般的、插.入宁真的喉咙之中,让可怜的宁真,大惊失色,惊慌失措。
他面色一寒,瞧着这只手的眼底,含有一丝隐隐的忌惮。
似乎是在回应贺云认真的视线,宁真右手中指,突然便调皮地翘了起来,诡异直立,软得似乎连骨节都不存在。
顿时,贺云被压在下方的手,立刻便觉阴冷肆虐,细小汗毛惊恐地翘起,这,代表着主人的恐惧。
贺云神色一变,立刻如受了惊吓般,将手从宁真右手下抽出,幸运的是,他并未遭到阻拦。
正在庆幸之时,贺云又诡异地看见,宁真右手翘起的中指,在空中左右微动,明明只是一根普通的手指,却分明被贺云看出了一股挑衅的情绪。
这只手,仿佛就和人一样,拥有着喜怒哀乐。
贺云:“……”
他只觉受到了弱智般的侮辱,从小到大,可从未有人敢这么挑衅他。
就像唯一一个打了他巴掌的人,偏偏是最不起眼、最让人看不起的宁真。
这滋味,可谓是五味杂陈。
“你在干什么?”贺云语气如万年寒冰,冰冷刺骨。
“我……”宁真小心翼翼回头,面色有丝惊慌,就如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般。
他先前,明明只想拨开贺云搭在他右肩的手,却不想,右手突然间便如人喝断片儿似的,失去了知觉。
自从小镜“借走”了他的手之后,此类事情,经常发生。
例如,他在家中做饭之时,左手扶菜,右手拿刀,正儿八经的切菜。
却不想,右手突然就疯狂上下移动,切菜的速度之快,仿若无情的机器人,令人咋舌,把宁真吓了一跳。
他瞬间将左手收回,生怕那刀将自己切伤,心中却琢磨着,或许他日后可以找个厨师兼职……
这一次,右手又背着他做了什么?
可惜的是,宁真同样失去了对右手的感应。
就在思绪闪过之时,右手,突然能动了,宁真连忙把右手从肩上拿下,别在背后。
“我……”宁真傻笑片刻,妄图将这事兜过去,便无辜地对着贺云说道,“班长,你知道的,我……我有癫……癫痫。”
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着胡话:“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特别是我的手……和我的眼睛,乃至于,我身体上的各个器官,偶尔会无故抽搐,甚至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它们在抽搐……”
为防止意外,宁真把“眼睛”以及各个器官加了上去。
他的目光实在是过于诚恳,就算是隐约察觉他在胡说八道,贺云也不免信了两分。
虽然,他依旧对宁真的“癫痫”抱有怀疑。
贺云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瞧着宁真依旧放在肩膀上的右手,犹豫片刻,严重闪过一丝忌惮之色,也没敢去试探。
他有一种诡异的预感,那便是,如果宁真不是在戏耍他的话……贺云相信,宁真也没有这个胆子。
那么,宁真可怕的右手已经“活了”,它若是不满足于如之前那样戏弄他,兴许,会直接失去耐心,捏断他的手。
以贺云血肉之躯,并不敢与这种诡异的力量硬碰硬。
“真真。”贺云笑得意味深长,“你的癫痫这样严重,怕是已经成为了痼疾,何不与我去医院看看,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去医院?
宁真连忙摇头,生怕被医院发现异常,甚至于暴露小镜的存在。
婆婆的病,还要仰仗小镜的帮助。
“班长……不用了,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条件,而且……这癫痫,只是偶尔会发作,并不会造成大危险,我都已经习惯了。”
“偶尔发作?习惯了?”贺云重复了这几个字,面色有丝阴郁,他嘴角一扯,戏谑道,“真真,你说你的癫痫,是偶尔发作,可在短短的两三周内,在我面前,你已经发作了两次了,这,也可以被称作偶尔吗?”
迎着宁真骤然收缩的瞳孔,贺云又自顾自地揭穿他话中的漏洞,道:“而且,你到底是何时患的癫痫?你确定,你已经习惯了吗。”
他又淡淡笑了一声:“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贺云的话,阴阳怪气,似是意有所指,更像是得到了某个确定的答案,来试探宁真的反应。
宁真被怼的哑口无言,他红唇微微抖动,身子也轻颤着,被贺云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所逼迫,他甚至连一个合理的借口都难以找到。
“我……我……”宁真咽了咽口水,有丝牵强地笑着,“班……班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我……我之前很久都不会犯病的,可是这些天来,我却犯了好几次……兴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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