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我不会动手。”
望月秋彦说。他呼吸的权力被掠夺,平日温润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干涩。
尽管到了这种场合,望月秋彦的神色也依旧没有变化。
“正因为您知道我不会动手,您才会让那些人出去,对吧。”
森鸥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望月秋彦还在继续:“很显然,按照您的卧底利用论,您需要我去打败白兰杰索,顺便名正言顺地死在那场战斗里。”
“毕竟港口黑手党对另一个世界的情报一无所知,您也不确定我之前提供的白兰杰索情报的真假,不是吗。”
尖锐的视线直直地刺进他的眼底,森鸥外试图在那双金瞳中找到一点慌乱的情绪,可还是失败了。
这种心思被猜透的感觉令森鸥外感到厌烦。论单体作战能力,他很清楚要是望月秋彦想杀掉自己,现在已经把他那堆杀人的武器用了出来。
港口黑手党和望月秋彦是互相需要的关系。
不管有没有望月秋彦,港口黑手党最终还是会对上企图毁掉整个世界的白兰杰索。而在杀掉白兰杰索之前,望月秋彦显然也疲于应对港口黑手党的追杀,
厌烦之余又感到兴奋。
在下第一步棋时就预料到了彼此最后的举动,森鸥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存在了。
收拢的手逐渐松开,森鸥外低下眼睛,袖子里的手术刀划出,尖锐的刀尖挑开扣子,抵在青年被绷带缠绕的腰腹。
“我可没让你去领罚吧。”
“您上任时,制定规矩的时候,我问您,要是犯错的是我怎么办。”
望月秋彦语调轻快,说这句话时仍旧没有移开看向森鸥外的目光。
“您的回答是,正因为您给了我无上的荣光,所以也不会轻易饶恕我。”
森鸥外挑眉:“现在开始打感情牌了?”
“哪有感情牌。”望月秋彦弯唇,眼底有细碎的流光,“您不是只喜欢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吗。”
要怎么才能让面前这三番四次挑衅他的存在,真心忏悔呢?
森鸥外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可以让他流下眼泪,打破这平静又虚伪的样子。
也可以逼着他做不喜欢的事,将他的自尊和傲气踩在脚底下。
他这诡计多端的辅佐官,本就长得异常漂亮,想必受到折辱时,用那不屈的眼神瞪人的样子会很漂亮。
但真心是不可能的。
望月秋彦哪有真心这种东西。
“是吗。”森鸥外说,瞥了眼青年的手,“戴着前首领送你的戒指,在这里和我说这种话,你还真是谁也不放在心上。”
【“……”】
岚之戒上隐隐出现了裂痕,听出了森鸥外的言外之意,本就不契合的灵魂燃起橙红色的大空之炎。那样的火炎越燃越旺,逐渐在空中形成一道人影。
“看来我的猜测对了啊。”
森鸥外缓慢转过身,对上那双仿佛能容纳万物的眼睛。
密鲁菲奥雷和彭格列的对战,究竟是谁会赢呢。
在正式拒绝白兰杰索之前,当然是要见过那位首领才能做出答案。
沢田纲吉没说话,但他的唇角紧抿,显然是被惹怒的前兆。
“寄宿在指环中的灵魂。”
“彭格列的十代首领,沢田纲吉。”
第73章
“这是怎么推测出来的?”瞥了眼手上的戒指, 望月秋彦饶有兴致地问道。
“如果不是戒指里面储存着什么东西,很难想象白兰君为什么紧盯着不放。”森鸥外回答,目光落在指环上的裂痕, “不过再过不久就要消失了吧,计划是要在那之前结束战斗?”
不同等级的指环能承受的火炎强度不同,除了彭格列指环, 世界上的超A级指环就只有玛雷指环。
以云雀恭弥为例, 自从没了彭格列指环后, 他打架都是揣一兜戒指,用碎一个换一个。
当然,那些戒指大多也是云雀恭弥从被他打败的人身上薅的。主打废物利用,用坏了也不心疼。
“森君。”沢田纲吉的嗓音插了进来, 他肩上仍是那件彭格列一世的披风, 胸前金色的链子在火炎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抬眼, 唇角的弧度若隐若现,虽然依旧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但不难看出其中生气的痕迹。
沢田纲吉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没等森鸥外回答, 纯粹的大空之炎划过他的身侧,不动声色地隔开了与一旁黑发青年的距离。
沢田纲吉微笑,问的第二个问题是:
“如果只是想和我谈话, 可以不要将望月君牵扯进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没再用询问的语气。
要问沢田纲吉的弱点是什么,那毫无疑问是所谓的同伴。
毕竟是年少时期就能说出“如果要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死掉, 那我死也不能瞑目”的人。
在继承彭格列时, 十四岁的沢田纲吉通过戒指的力量,看到了彭格列用鲜血铺出来的历史。那座古老的,矗立在西西里中央的花园, 下面埋着无数人的哭喊和绝望。为了维护首领的安危和尊严,忠心耿耿的守护者半跪着死去,最后化为储存在指环中的一刻光阴。
沢田纲吉曾经发誓,他要毁掉那样的彭格列。如果不能保护同伴,那他宁愿不要继承家族。
正是这样的决心,令彭格列一世欣慰地低下了眼睛。
——要繁荣还是毁灭都随你。
——彭格列十世。
可事实上他又做到了多少呢。
彭格列戒指是构成世界的基石之一,将其毁掉,目的是削弱白兰杰索的力量。这其中的道理沢田纲吉并未和任何人说过,包括狱寺隼人在内,所有人都只以为这个举措是沢田纲吉为了防止挑起战争的仁慈之举。
可沢田纲吉的世界里,早就没有单纯的仁慈了。
为了保护同伴,他必须舍弃掉一些东西,牺牲掉一些人。
可就算是这样,沢田纲吉精心构筑的计划里,依旧不包括望月秋彦那样惨烈的死亡。
于是当他亲眼目睹对方为了不留下自己的尸体,在一息尚存的时候释放火炎自焚的画面,沢田纲吉的决心还是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他的灵魂静静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感受着阳光的冰冷。
沢田纲吉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决策,开始质疑起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将计划瞒着大家。
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动摇,令所有人都看穿了这位教父的弱点。
说是教父,实际上也才二十四岁。
和森鸥外比起来,沢田纲吉确实是位截然不同的首领。
“我对望月君的感情,您不是也很清楚吗。”森鸥外笑道,“不过我没想到,望月君对您来说也这么重要。”
“请不要玩这种类型的游戏。”
沢田纲吉的眉头轻轻地皱了皱。
“望月君对我来说一直很重要。”
这话是真的。
望月秋彦之前看他也这么对他养的那只小狮子说。所谓包容一切的大空,大概就是在沢田纲吉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重要的。
“你们要一直站着说话吗?”望月秋彦问,“你们不嫌累的话,我就先去坐着了。”
森鸥外和沢田纲吉都没有阻止的动作,看着真坐到沙发上的望月秋彦,森鸥外轻笑着问:“他在彭格列也是这个样子?”
“彭格列并没有那么严格的等级制度,望月君是个例外。”沢田纲吉微笑,不着痕迹地挡住森鸥外的视线。
“没有等级制度要怎么管理部下。”森鸥外扬了扬眉梢,“靠爱吗?”
没有直接回答森鸥外的问题,沢田纲吉反问道:“您很害怕有人取代您的位置?”
“望月君之前和我提起您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将这枚戒指带在身边。”
森鸥外说着,往落地窗走过去,他的一只手搭上坐在自己沙发上的望月秋彦的肩膀,微微侧过脸看向沉默不语的沢田纲吉。
“您应该看得出来吧,在您的领导下,您的部下是什么心情。”
望月秋彦本来还在和系统聊天,听到这话稍稍向后仰了仰:“为什么非得把我扯进来,白兰君就算了,你们攻击沢田君的时候都非得拉上我吗。”
“你似乎也不明白沢田君对你的感情啊。”森鸥外无奈地低下头,“再怎么仁慈,也不会放任部下做出这样的举动。”
同伴和爱人的界限,究竟在哪呢。
沢田纲吉以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望月秋彦作为旁观者注视着别人时,沢田纲吉同样在作为旁观者注视着他。
Reborn让他有点志气,沢田纲吉也确实鼓起过勇气。
他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逃开,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敲响了望月秋彦的窗户。可他的告白湮没在绽放的烟火里,望月秋彦睡眼惺忪地问他在说什么,沢田纲吉那时愣了愣,在楼下同伴的呼喊中轻轻地笑了笑,再也没提过“喜欢”这个话题。
【“可我不是那样的人。”】
顶着老师的凝视,沢田纲吉总会在首领办公室里,透过窗户注视着楼下和他的守护者们打闹的青年。
【“我只要能看着望月君就够了。”】
明明写了个很好的开头,沢田纲吉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才让望月秋彦一步一步和他们走向了疏远。
“对我的感情?”望月秋彦重复了一遍关键词,“那森先生您也没阻止我,您对我又是什么感情?”
什么感情呢。
森鸥外也不清楚。
他这种人,根本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为了实现横滨的和平,森鸥外会榨干每一个人的价值,评估出每一个问题的最优解。
当初将望月秋彦留下,就是他选择的最优解。
但很显然,他的“最优解”从一开始就有了自己的意识,不仅不按他的命令行事,现在还开始反过来影响他的判断了。
在因被背叛而产生“恼怒”这种情绪时,事情就超出了森鸥外的掌控。让望月秋彦死在和白兰杰索的战斗里,这可不是他的计划。和旗会不一样,他这辅佐官对于太宰治的重要性太大了,森鸥外还暂时不想培养出第二个类似白兰杰索的敌人。
内忧外患,实在很烦人。
“这可不是现在该回答你的问题。”
没有再被望月秋彦惹怒,森鸥外直接切入正题。
“能让白兰君来找我,看来另一个世界的进度已经接近尾声了。”
六道骸和云雀恭弥应该是最后与十年前的自己交换的存在。他们各有各的使命,六道骸使用幻术,潜伏在白兰身边做卧底,云雀要逼迫十年前的那群小孩子成长,成为家族的一根定心针。
接下来就是入江正一背叛,恢复被白兰控制的尤尼的神智。
虽然沢田纲吉也不清楚那边进行到了哪一步,但大致就是这样。
十年前的自己,十年前的隼人和山本……他们应该成长得比他想象得还要快。
“听说白兰君毁灭了几百个平行世界。”
森鸥外平淡地阐述了这个事实。
“姑且问一句,沢田君,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世界的结果与众不同。”
沢田纲吉的回答没什么停顿:“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我碰上入江君的世界。”
“入江君?”
“白兰君的朋友,密鲁菲奥雷日本基地的指挥官。”
作为白兰的密友,入江正一从一开始就背叛了白兰杰索。他同沢田纲吉一起制定了这个计划,将十年前的彭格列众人带到十年后,借用那群孩子身上的不确定性来主导战争的走向。
注意到望月秋彦的反应,森鸥外收回视线:“看来沢田君瞒着你的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多呢。”
望月秋彦百无聊赖道:“我和沢田君的关系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挑拨离间的。”
嗯?
沢田纲吉和森鸥外同时看回来,对这个答案似乎感到些意外。
难道他自己开窍了?望月秋彦还能自己开窍?
“沢田君虽然现在不是我的首领了,但还是老师的学生。”望月秋彦随口分析道,“师兄要适当地爱护师弟。我对入江君的事情又不感兴趣,瞒着我也无所谓。”
沢田纲吉比望月秋彦稍微大一些,真论起来,沢田纲吉才是师兄。
但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执着,望月秋彦一说就迅速妥协。
“嗯。”沢田纲吉微笑,“是这样。”
叹为观止。
森鸥外对他的行为简直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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