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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归雪看着顾逢春过分敬候的样子，不禁解释道：“金瓜贡茶是早年上贡朝廷制作的，现今的真品只有两坨，分别在杭州中国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和故宫博物院，你别那么紧张，我可没本事搞到真的来喝。”
顾逢春尴尬地笑了笑，紧张的情绪消散了几分，她小酌一口，入口醇厚爽滑，带有丝丝竹香的气息。
一茶尽，贺归雪收敛起温和的表情，旧事重提：“裴……裴青青去世的消息一时半会压不下来，昨天晚上她的家人赶过来领遗体，听说老人家不愿意火化尸体，公司只好召开追悼会，公开面向全社会，你……要去看看吗？”
顾逢春突然默了半晌，她抬眸瞧了一眼昔日一起参加恋综的人，低声回道：“去吧，总要去看她一面的。”
贺归雪闻言有些担忧，如今网上针对顾逢春的言论有增无已，依据老板的意思，这时候顾逢春应该避嫌。
“……好，那我陪你一起。”
裴青青的追悼会在三天后召开。
这三天里，顾逢春躲在房间里重看了一遍《悄然心动》，随后鬼使神差般又去看了裴青青生前出演的所有剧目。
不过讽刺的是，原先播出没有一点水花的电视剧，因为裴青青去世的新闻，又被平台翻出来挂在首页大屏，收视暴涨，同组的演员也借此获得了知名度，更有网友在评论区整理了裴青青在第几集第几分钟会出现。
《悄然心动》播出时看到的负面言论全部变成了对逝者的惋惜，唯一有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评论被其他网友追着骂了99+条。
——她们不全是裴青青的粉丝，而是被新闻吸引过来的路人。
追悼会上。
街边的拥堵响起一阵阵鸣笛声，门口攒动着一大批记者和摄像师，争分夺秒地直播现场。
“观众朋友们上午好，我现在为大家直播的是演员裴雪青追悼会的现场——”
现场人声鼎沸，宾客身着素色服装，若不是摆了一长排的花圈和挽联，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哪家艺人的出道现场。
顾逢春在贺归雪家的保镖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走入大厅，重奏哀乐声撞进她的脑内，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静静地走上前，对裴青青的遗照深鞠躬。
黑棺旁立着两道人影，看头发花白和脸上皱纹，顾逢春能确定是她们是裴青青的父母。她踌躇再三，正想过去慰问一下老人家，却没想到身后忽然传来巨大的声响！
“凭什么拉我来见赔钱货？！”
“哎呀你小点声！”一位华发苍颜的女人拽住身边的黄毛小子，眼睛一瞪，恶狠狠道，“周围那么多人，你就不能安分一会吗？！！”
黄毛小子骤然冷静下来，他看到不远处有许多摄像机，不由得心虚起来，满脸不情愿地走到遗照前，被女人抓着脑袋猛地往下一按，深鞠躬了三下。
顾逢春眼见着两人往自己这边走来，迅速低下头躲到花圈后。
随即她听到前方断断续续的声音。
“还不快叫你二婶和二叔！”
黄毛切了一声，嗓子黏糊发出了极为难听的四个字：“二婶……二叔……”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响起，力道大的顾逢春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紧接着，另一道女人声音传过来：“你们为什么过来了？”
“还不是听你们说能拿到一笔大钱，这不得赶着过来看看？”
“荒唐！你拿了钱又要给这个废物败家子花是不是！！”
“春华，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争执愈演愈烈，有不少宾客被吸引过来，顾逢春靠在花圈旁微微喘气，她害怕有人在这里认出自己，只好放弃听故事的机会，疾步出门。
贺归雪不知去了哪里，顾逢春一个人走到无人的角落，对远处的保镖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跟过来。
世界安静下来后，她眼前止不住地回想起裴青青的脸。
……裴青青啊裴青青，你看看自己的追悼会都成什么样了。
真是可笑。
过了会儿，穆琳琳和林空溪结伴前来，她们俩没在荧幕露过正脸，经过记者的时候差点被当成路人采访，吓得两人遮住脸仓皇逃离。
“诶，你躲在这里干嘛，怎么不上车啊？”
穆琳琳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她接了杯纯净水递过去：“哦对还有件事，你爸爸妈妈背着你改签了高铁票，昨晚偷偷回去了。”
顾逢春一下子静默，她睫毛轻颤，握紧杯壁的手隐隐发白，她知道父母是怕待在这里对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悄悄回了老家。
“……”
“你还是以前的那副狗样，骗我骗的一套一套的。”
穆琳琳轻声笑了：“没办法啊，受了老人家的委托，叫我务必要瞒着你到她们回家。”
“哎哟喂，这些天我可是帮你撒谎了不少。”林空溪忽然出现，蹲下身子三人一起靠在墙边，她道：“你爸妈总是来问我关于你的新闻，我又没法解释全，只能撒谎说你是被其他公司陷害的，挺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顾逢春觉得这句话也没毛病。
她本来就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话说……”林空溪顿了下，话题一转，问：“你昨晚住哪了”
顾逢春啊了一声，没料到会问起这个，慌忙道：“回……我公寓了啊。”
穆琳琳问：“嗯？你家楼下没有狗仔蹲点了吗？”
顾逢春：“……没有，我回去的很小心，没有人看见。”
穆琳琳一整个不敢置信：“真的假的？你当真看清楚了啊，这要是被狗仔拍到说不定又要造一堆谣言。”
顾逢春唔了声，决定死死瞒住自己借住贺归雪家的事实，随口敷衍她们了一下。
顾逢春认为，没有任何谣言能比她住在贺归雪家里来得更劲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这场追悼会，裴青青的公司尊重逝者，并没有大力宣传，却还是抵不住无良媒体蜂拥而至，将哀悼的场合推至声势浩大。如果裴青青还有最后一点爱护自己尊严的理智，说不定会立马掀棺而起，给宾客来一段“粽子起尸”的灵异表演。
半天过去，顾逢春眼尖地瞧见了几位娱乐圈里的熟人。
——跟她一样，素色乔装打扮，混入人群看不出是哪位明星。
隔得远远的，依然有两位老熟人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顾逢春。
对方朝这边使了个眼色，下一刻，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靠近这里。
顾逢春拍拍手起身，把穆琳琳和林空溪挡在身后，环视四周，见没人便低声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萧松月一脸见鬼的表情：“这不废话吗，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来呢？”
顾逢春：“……”
她还没来得及翻白眼，范成德探口而出：“这么多摄像机在这呢，你不怕被拍到？”
他的眼神往远处的记者瞟了一眼，随即收回。虽然心里还有诸多疑惑未能解开，但他觉得自己问了，顾逢春也未必会如实回答。
只凭着几个月的相处，他倒是不太相信网上谣传的那般。
顾逢春又道：“本来打算要走了，没想到又看到了你们。”
萧松月无奈：“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但谁承想路上又碰到了苍子石和王小璐，我们三个人尴尬的大眼瞪小眼！”
范成德补充：“……还有我和齐子皓，我俩来得晚，谁知道会在后门看到你们？！”
顾逢春深吸一口气，长叹道：“都是缘分啊……”
忽然余光一瞥，远处又有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靠近。
说曹操，曹操到。
刚提到的三个人显然是发现了这里，齐子皓低着头走过来，煞有介事隔开了些，怏怏道：“真是巧啊。”
众人：“……”
诡异的沉默弥漫开来。
最后，还差一个贺归雪就能组齐《悄然心动》的嘉宾们，殊不知会在这种场合下再次见面。
王小璐眼神飘忽，脸上还有残留的恐惧，似乎对丧事有心理上的害怕，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声。
“……别在这站太久，那边的记者已经往这里看了好几次了。”苍子石有些不耐烦地提醒，他轻轻拽了一下王小璐，准备转身离开。
顾逢春顺着他的话迅速看了眼，他果然说的没错，此时有几位记者看起来蠢蠢欲动，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们的身份。
萧松月和范成德对视了一眼，对顾逢春道：“我俩还有工作要忙，就先走了啊！你也别待太久，会被发现的。”
顾逢春朝他们付之一哂，点点头当做回应。
身后蹲的快腿麻的林空溪幽幽开口：“……他们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
顾逢春身子蓦地一僵，她没有回答，而是听见右边传来了熟悉的抱怨声——
“里边的音乐听得我脑子都快炸了！”谢玉华心烦意乱地往这里走来，嘴上一点也不饶人，“这个疯子怎么到了地下还不消停！一天天的那么多谣言说我剧组霸凌她，我呸！到底是谁霸凌谁啊！！”
身旁的经纪人急地出了一身汗，生怕突然冒出一个媒体记者把这段话爆料出去，恐怕到时候她的工作都不保！
可惜，媒体记者没见着，她们倒是见到了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顾逢春缓缓转头，与谢玉华面面相觑：“……”
骄纵的小凤凰猝然住了嘴，后知后觉刚才的抱怨声是不是太响了。
顾逢春讪笑一下，眼神一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谢玉华和经纪人不得不路过她的旁边，如鲠在喉，难以言说此时此刻的心情。
“你……你也来了啊。”
“嗯，好巧。”
“……”
空气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顾逢春不禁扶额，她怀疑今天要在这里把所有合作过的演员全见一面，然后接受一遍她们质疑的目光，眼里写满了对“你和裴雪青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好奇心。
谢玉华尚存最后一丝理智，憋住了心里的好奇，对她轻点头后就离开了。
“她……就是你在剧组犯的小人？”林空溪一针见血问到了关键处。
顾逢春艰难地点了下头，似笑非笑地望向远方，开始思考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
半晌后，林空溪要回公司处理事务，穆琳琳继续回山间别墅，临走前，她花式不放心地问：“真的不要我送你吗？”
顾逢春眼神无比真诚：“不用。”
穆琳琳被她严肃的表情打动，迟疑了一下就跟着林空溪一起走了。
“怎么样，现在要跟我走吗？”
“……”
顾逢春双手插兜，扭头盯着不知从何时起就躲在门后偷听的贺归雪，后者耸耸肩，对她莞尔一笑。
“跟我走吧。”
车上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顾逢春坐在副驾驶上，心情烦闷复杂，半空中飘起的菊花花瓣，随着裴青青的灵魂相伴到远方，越飘越远，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
回到中式庭院，错过午饭时间的两人一同决定晚饭早点吃。住了一晚已然对这里熟悉不少的顾逢春在湖边跟宋姨一起喂鱼，宋姨忽然说：“以前啊，小姐要是心情不好就回去湖心亭坐一晚上，谁劝都不肯离开。”
顾逢春抬眸环顾：“湖心亭？”
宋姨：“是啊，几年前还在的，今年不知怎的，小姐突然让人给拆了。”
顾逢春满腹疑团，渐渐地她从宋姨的口中听到了不一般的贺归雪——大小姐当真跟电视剧里讲的一样，从小父母不在家，缺少了整个童年陪伴，家里的阿姨就是她的全部生活。学生时代没有一点能让外人诟病的坏习惯，然后考上名校，毕业后本该安稳继承家业的她，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条没人敢走的路。
宋姨不着痕迹地跳过了这个阶段，直接讲到大小姐进娱乐圈，参加女团选秀，解散后又作为演员出道，到现在耀眼的成绩，不光是宋姨感叹其中的辛苦，连顾逢春也深入其境。
“哪有说的这么神啊？”
贺归雪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她换了白衬衫和贴身的黑西裤，长发配银色眼镜，气场极盛，再结合大小姐的身份，顾逢春真以为是哪家的女总裁来了。
顾逢春往旁边挪了一下给她腾出个位置，然后道：“我在跟宋姨随便聊聊啦。”
“其实……没那么辛苦，我只是运气好一点，想做的事都很幸运地做到了。”
贺归雪蹲下来，与顾逢春肩靠着肩，稍稍偏头她就能数清对方的睫毛有多少根……随后她用力捏了下眉心，不断警醒自己不能越线。
“嗯？”顾逢春问了句话却久久没听到回复，她回过头问：“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
贺归雪声色不动地吸一口气，她心虚地别过脸：“可能是累了吧。”
顾逢春惊愕：“是不是我……哎呀，你快上楼休息会吧！”
她硬生生把那句“是不是我的问题”憋了回去，神色担忧地望着贺归雪。
但是，她却诧然发现大小姐的耳垂红了。
顾逢春忽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心底被压抑许久的恶趣味瞬间溢出来，她抓着饲料袋，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大小姐的手上，态度强硬地把人拽了回来，笑道：“来，给你家里的鱼喂饭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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