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扶着对方,往店铺的方向走去,她有意无意是走向鸭舌帽的方向,却并没有看见这位少女对那个角落有多在意。
陶枳却越发肯定,方才的刺杀是真实发生的,而这个人突然眼睛流血,可能是避免了中弹的代价。
在让少女入座之后,陶枳端来了两碗冰沙。
她看见少女自然地挖了一勺带着果酱的冰,送入了嘴里,“还有芒果,”
“真是幸福啊,这些人。”
少女讥讽地笑了下,她的眼角又开始流下血泪了。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看医生?”陶枳友好地提议道。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她用那片纸搓着本来洁白无瑕的脸,却是越擦越脏,将脸蛋和头发都脏脏地沾上了肮脏的血渍。
她低沉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那我走。陶枳忍住了。
她离开座位,去买了一瓶水,回来的时候少女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陶枳过来的时候,少女静默而又端庄地坐着,只稍微抬了抬下巴,倔强地看着她。被那紧闭的眼睛注视了几秒钟,她像是无可奈何了那般,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她的脸,用手里沾湿的毛巾擦净了那些血迹。
在离开时,那纤细的手臂,紧紧扣着她,竟让手腕的骨头都感受到了疼痛。
那人仰着天使般的脸庞,声音却极其阴沉而扭曲。
“我明明……就要抓住你了。”
对方的力道重得像是要在这一刻攥碎她的骨头。
陶枳咬牙忍住了疼到想要发出的尖叫,她凝神,尽量平静地注视着陌生的少女。
“……我并不认得你。”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看着我,所以我才向你走来。”
少女冷冷笑着:“我的眼睛都瞎了。”
“并不是我伤害的你,对吗?”陶枳冷静地说,“请你放开我。”
“……”少女倔强地抿紧了嘴角,随后,她终是松开了陶枳,那节手臂清晰地映出五个红指印。
“……”真疼啊,她心道。
陶枳坐下后发现,今天中午的阳光太大了,她的沙冰不一会儿就全化成汤水,她在内心心疼白花的钱,又像是满不在意地随口问:
“我看见一个男人朝你射.击,我没看见他后来在哪里,他不见了,你也好端端的……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死了。”少女像是说今天早上吃的一片面包那般随意。
陶枳矢口否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的眼睛又开始流下血,她捂着一边眼角。
她的表情出现了变化。
陶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你很难受对吗?”
少女沉默着,她不再碰那半碗化成水的冰沙,却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她将头放在碗的上方,让从眼睛流出的血一滴滴的,在五彩斑斓的液体里盛开。
“……”这样的行为让陶枳有些不适,她转而看向店里工作的服务员,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客人不礼貌的怪异举动。
不如说,少女一直没有被其他人看见过。
“我告诉你,他去哪了。”
少女低哑的声音又引起了陶枳的注意,她回头看向她。
那人一边流着血,一边说道:“那颗子弹,从人群中飞向我,而在它碰到我的前一秒钟,它的时间开始往回走,以同样的速度后退,它回到了膛道中,在那发生了爆炸。”
“他的行为激怒了我……”
少女捧着脸,神经质地呵呵笑了起来。
“他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但他依然会回来,因为,神要他回来。”
“……”陶枳站起身,在离开前,她关心似的又问,“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已经没有力量留下你了。”少女坦然说道,“你可以走,当然,最好要在心里祈祷,以后不会再遇见我。”
陶枳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她突然有些怀疑。因为能够给罗斯发布任务的机会,是在拉斐尔身上,而在她看见罗斯出现时,拉斐尔会如此确信男主的目标不是她们的原因,只有……
拉斐尔给罗斯发布的刺杀任务,就是这一位少女。
不过她也没有明确的证据,她也想不到拉斐尔向她隐瞒的理由。也许是别的人给罗斯的委托。
第38章 街道
红月朦胧的街道, 仿佛是神在透过盛着酒的的高脚酒杯,醉醺醺地看着他们呢。
它令一位独行在路边的老绅士,不禁如此设想。
夜间难眠, 克洛弗斯总是会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 便整带衣冠,前往安置了那孩子的地方。他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些什么。
这片区域的人家都有宵禁,克洛弗斯也不愿打扰仆人, 加上府邸离他的孩子的距离, 不过两三个街道。
如若遇到危险,说明被封为安全区的地方, 也不过如此。
克洛弗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绯红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再拉长,如同一节橡皮, 它盖住了一片井盖。
忽然,克洛弗斯闻到了一股奇特的, 腐败的味道……他听见某种东西的声音。
老绅士立了立手上的礼杖, 并不着急寻求帮助, 他半是好奇地, 看向那被拉长的影子遮住的井盖。
“先生……先生……”
“克洛弗斯……先生……请您……帮帮我……”
那漆黑的井盖晃了晃, 被某种东西顶高了……克洛弗斯拉着帽檐, 抬头望向眨眼便来到眼前, 那硕大如山的身躯。
他混沌的蓝色眼睛, 映出月光下怪物的全貌。
它有三层楼那般高, 身形如同一只巨大的老鼠, 尖锐的头部被某种丝绒材质的大斗蓬捆锁着,一张硕大的, 恶臭难闻的嘴在下方喘息……
斗篷只堪堪遮住了它那张丑陋的脸,而它奇丑肥硕的身躯,被月光赤裸地照映着,斗篷边缘沉甸甸,湿漉漉地贴合着它的肚皮,那块地方圆润,呈现出半透明的,卵一样的颜色,而后,怪物像再也忍受不住了那般,急促地喘息,发出越来越多难闻的气体。
没过多久,它的肚皮上爬满了狰狞的血管,像一只只人手的形状,而后,它的肚子忽然裂开了,不是炸开,而是像片片花瓣那般被一层层撕开血肉,怪物在这个过程中将斗篷都含进了嘴里,发出沉闷痛苦的声音。
随后,它拥有了无数条蠕动的血肉触手,它们近乎布满了街道,张牙舞爪地绽放了半个夜空,又无措地抓着路边的围栏,墙体,翻进了井盖里……
它放开咬着的斗篷,再难以自抑,哭声说:“克洛弗斯先生……您还能认得我吗……”
克洛弗斯站在满地的触手之中,他并非临危不乱,神色感慨又像是复杂,他凝望着眼前的怪物。
老人伸出手,满是厚茧的手掌温和地贴着躁动不安的触手,可它却感受到了被刀片刮过的尖锐痛楚。
“不……先生……”
“请不要触碰我……不要直视我的丑陋……”
触手躲开他,逃也似的都涌进地下水道中。
克洛弗斯忙出声阻止了她:“等等,需要我为您找到拉斐尔小姐吗?”
“拉斐尔……”怪物因为这个名字呆愣了片刻,“不,我不是要找她,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想要拜托克洛弗斯先生呢……”
眼看那张丑陋的脸变得扭曲而痛苦,克洛弗斯忙出声安慰道:“不用着急,慢慢想一想,你会想起来的,你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怪物大幅度地摇晃着她的头,“先生,我忘记了,我全都忘记了……我很害怕,我好害怕……”
“我害怕那个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克洛弗斯却是走上前来,他摘下礼帽,温和地望着怪物的眼睛。
“没关系的,我想拉斐尔小姐,愿意接受你的改变。”
“不……不……”一条条躁动不安的触手爬过街道,留下某种暗红色的粘液,怪物喃喃自语,“我不能让她发现我变成怪物了,我是个人,我是个人……”
强大的自我暗示似乎真的有效,触手被它一个个缩了回来,钻到了斗篷下面,那三层楼高的身躯缩减到了一层楼的高度,可她的身体依然还是臃肿且丑陋的。
它捧着自己的脸,想起了人的嘴巴,鼻子,眼睛,和耳朵,它的触手也变成了白皙的手臂……姜雀雪快乐地笑了起来,她看向一旁的老绅士。
“克洛弗斯先生……之前的我肯定很可怕吧,吓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克洛弗斯一言不发地瞧着她。
她不知道的是,她只有斗篷下的半身变成了少女的形态,她的视野依然比老人要高不少,她稍微低头,便看到她的肚子是那般大,一小节一小节的触手边缘从斗篷下面冒了出来。
“啊!”姜雀雪惊得叫了一声,两颗眼珠子却是直愣愣地从眼眶里掉出来,尾端还连着眼球的神经,它突然滚到了地上,又被触手快速收了回来。
“不……不……我有脚的,我是有两只脚的……”
她转身,背对着人把眼球塞进眼眶里,几分钟后,她身上的斗篷渐渐变得扁平,她用一双挂满了猩红色粘液的脚,重新站了起来。
“我好了。”姜雀雪回头笑着,尊敬地说道,“克洛弗斯先生,请带我去见您的孩子。”
……
姜雀雪跟随克洛弗斯来到一家私人医院。
她用针筒从自己的手臂上取出了一节血液,将它放在仪器盘中。姜雀雪回头看向一旁的老者。
“这样就可以了吗,克洛弗斯先生。”
老人点点头,一旁的护士拿走了针管。
克洛弗斯说:“您完成了我的心愿,现在,您可以将外面的箱子一起带走了,里面有您所需的H1364与现金。”
“那太好了!”姜雀雪高兴地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感受到了新身体的轻盈,她提着裙摆,向老人行了一个夸张的谢幕礼,“还有这条新裙子,谢谢您。”
“这是我应该做的。”克洛弗斯和蔼地笑了笑,“如果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情,您可以离开了,我想拉斐尔她应该还在家里等着您。”
“嗯!”姜雀雪大幅度点了点头,她转身快乐地往门口那儿跳过去,拉开门之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姜雀雪有些心虚地回过头来。
“怎么了?”克洛弗斯问道。
姜雀雪迟疑着说:“是这样的,先生……如果您真的准备让您的孩子注射我的血液,可不可以……额,就是,我想见见您的孩子。”
克洛弗斯笑了起来:“我并没有对你们说谎话,当然是可以的,您跟我一起来吧。”
“好的……”姜雀雪斗篷下的一双手紧张地抓着裙子,跟随克洛弗斯来到医院的走廊上。
医院是为大公爵个人服务的,目前的病人也只有一位,他处在一间有着巨大玻璃的病房内。
从走廊外能清晰地看到床上的病人,那是一位棕色头发的消瘦青年,他有几分克洛弗斯的影子,更多的是像之前在白水晶里见到的女人。床边的输液架,心电监护仪,一台盖着白布的简易手术架,还有连接着病人后脑勺的一个显示器。
塞西里的外表看起来最多只有三十岁左右,他长久躺在病床上,内脏与肌肉衰退的比较严重。
姜雀雪注意到显示器,那是一台旧时代电视机一样的仪器,画面的质感也是那样的,勉强能从蓝色的像素图中看出那是水,还有在水中漂浮的一块浮木……姜雀雪并不太明白那是代表什么。
两人在病房外坐下之后,之前的护士也出现了。
护士拿着方才装满血的针管,将它注入到一个输液袋里,她为病人换上了这暗红色的,充满不祥的液体。
在确认滴落速度是正常的之后,她将输液管接上病人手背上的针头,随后,护士便整理好仪器盘上的东西,正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大约十秒钟的时间里,那血液一进入塞西里的血管,就被以疯狂的速度吸入了体内,输液袋瞬间干瘪了下来,姜雀雪只眨了两下下眼睛,病床上的青年便一下子坐起来了。
她瞥了眼紧张地握着礼杖的克洛弗斯,又看到塞西里只是愣愣地睁着眼,他的后脑还连接着观测精神海的数据线,显示屏中那片海水里,浮木上蓦地出现了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
下一刻,塞西里缓缓转头,他望着玻璃的方向,嘴张了张,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
姜雀雪闭上眼睛,护士已经因为他的动静回到了床边,握着塞西里的手检查输液管。
她心虚地再次看了一眼老人的方向,见克洛弗斯已经因为眼前的神迹,移不开看向病房的眼睛,她便从容地提出了离开。克洛弗斯也没有要送她。
克洛弗斯站了起来,距离近到要趴在玻璃上,他仔细看着塞西里的脸,从而判断他的口型。
他说的是:“爸爸……”
在姜雀雪走到街道上之后。她断开了对于傀儡的精神控制。
突然的,病房内就发生了异变,背过身的护士被一只力气奇大无比的手抓住了,她惊恐地回头,只见方才还傻愣愣的病人,现在嘴里长出了獠牙,凶狠地咬上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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