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郎没眼看,招呼陆柳说:“陆夫郎,你们别理他,看花妞是吧,你们跟我来。”
看家护院的狗子应该放在前门,但黎寨这里,狗窝多是修在后院,因为他们给猎犬的窝都做得很大,放在前面,就挡了主屋。
花妞也被关起来了。姚夫郎跟陆柳说:“你家大峰知道,我家花妞很活泼,到处撒欢,满寨子跑,尤其爱在泥坑里打滚,出去一趟好难清理。你以前没养过狗吧?这种大型犬,洗一次真的很累,我都洗不动,我家大强给它洗一次澡,都累得嗷嗷叫,它力气又大,我牵着狗绳都拉不住它,它能把我甩飞!你看我家大强,现在闲着,没上山也没找别的活,成天到处跑,为什么?就为了遛它!实在费劲!”
姚夫郎话锋一转,看向黎峰:“大峰,你什么时候上山,把大强捎带上,也让花妞耗耗精力,它这一天天的,带着大强都要多吃几碗饭。都要被它吃穷了。”
黎峰不带黎强上山的原因之一就是花妞。
性格还好说,偏偏二黄喜欢。
后院近,绕一步路的事。
花妞不怕生,有人来了就狂摇大尾巴。
它毛色是黄白相间,不看它这个热情劲儿,其实很貌美。以陆柳的审美来看,他很喜欢。
就是太热情了,姚夫郎打开狗窝的时候,差点被花妞扑到地上。
狗窝门打开,花妞就往外冲了几步,狗绳系着,它没跑远,整个身体都在外面,被陆柳看得清清楚楚。
面相那么干净美貌的花妞,身上脏兮兮的,估计在雪地里滚过,现在还有湿漉漉的痕迹,毛发一缕缕的粘一起,看起来一点都不柔顺。很像没人照顾的野狗。
但它体格壮硕,毛发见水,贴在皮上,展现人前都是结实的肌肉。这条狗被养得很好。
陆柳想想二黄的干净样子,跟黎峰说:“还是二黄好。”
黎峰微抬下巴:“那是。”
他跟陆柳说:“花妞缺乏自我管理能力,每天就知道傻乐撒欢,给它洗澡都费劲,吃得多拉得多,你问问姚夫郎,每天铲屎都累死了。”
姚夫郎:“……”
话是这么个话,事也是这么事,但你说的是不是太糙了点。
还有,虽然它是猎犬,但它是一条狗,它只是一条狗!它要什么自我管理能力!?
姚夫郎很想促成这门亲事,两家离得近,他跟陆柳合得来,二黄又喜欢花妞,黎峰还有本事。两只狗子婚配了,大强就能人凭狗贵,和黎峰一起上山了。
他跟陆柳夸花妞:“哪条狗都要吃要拉要洗澡啊,大峰是嫌花妞,我们花妞可懂事了,我家还有个小车拉货,花妞能认门,不要人盯着都给我送到了!”
黎峰拆台:“路上还吃了一半。”
没有哪条猎犬这样不懂规矩。
姚夫郎:“……那是骨头啊,本来就是给它吃的,它早吃晚吃都是吃。”
活泼的狗子,尤其是喜欢往人身上扑的狗子,对于没有养过狗,或者是没有养熟,还是陆柳这种胆子不大,身板小的人,是很可怕的。
花妞一直尝试着去扑姚夫郎,姚夫郎在躲避的时候见缝插针的给花妞说好话,花妞显然当这是游戏。陆柳看着他们,心都吓麻了。
他记得二黄的殷切期盼,所以他浅浅努力了一下,问黎峰:“自我管理能力是什么?”
黎峰说:“二黄那种。”
放碗里才吃,把活兔子放它的窝里,它都不会咬一口。
不让它出门,把链子解开也不会跑出院子。
爱干净,冬天泥地多,跑出去都无从下脚,真要逐猎,又有凶性。
最重要的一点,听得懂指令。
二黄也会扑人,黎峰在其他季节允许二黄扑,这是玩耍、互动,必要的相处环节。冬天则会限制二黄,冬衣贵,洗了难干,不能瞎折腾。
陆柳还以为猎犬都有这种素质,听完黎峰的话,又夸道:“还是你会养,二黄就很乖!”
给黎峰美的。
陆柳又问:“三苗家的狗跟二黄一样吗?”
“三苗家的是家生的猎犬,品相好,长得就威风,驯得好,比二黄还听话。蹲那儿都漂亮。会的指令多,跑起来像豹子。”
黎峰说着就露出好馋的表情,跟要吃鸡一样。
陆柳确定他是真的馋,好生为难。
一边是黎峰的梦中情犬,一边是二黄心爱的狗子。
他嘴笨比喻:“你看看我们,你很厉害,我就不行,二黄可能不喜欢乖狗狗。”
黎峰:“……”
黎峰又看一眼花妞。
这糟心狗。
要是它俩成了,黎峰不敢想他以后要为狗子操碎多少心。
陆柳想出一个法子:“我们可以从三苗家抱一只小狗来养吗?”
黎峰看他。
陆柳画饼子:“三苗的狗,你再喜欢,那是三苗的。但你抱一只小狗过来养,你就是小狗爹啦!你有了狗儿子,养大了,牵在身边,带去山里,你想想,这多威风啊!”
然后二黄就可以和心爱的狗子在一起了!
黎峰稍作思考,说:“抱只母的,让别家来看我脸色。”
旁观的姚夫郎:“……”
你们需要看看我吗,我家是母犬,但我在看你们的脸色诶。
姚夫郎艰难把花妞送回狗窝,心思不改,强行挤入话题:“然后二黄跟花妞搁一块儿,你都养它这么大了,不能只顾着自己娶夫郎吧?”
黎峰要考虑考虑。
他喜欢乖狗狗。
他看陆柳还在犹豫,似乎为了二黄的幸福,可以牺牲个人喜好,黎峰就凑他耳边说:“花妞撞你一下,你也成破烂了。”
陆柳哆嗦了下,他好柔弱啊。
他可以被大峰、野猪、花妞撞成破烂。
陆柳突然觉得乖狗狗很好。
对不起了二黄,爹爹也喜欢三苗家的狗子。虽然爹爹还没见过它。
黎峰还要回新村打年糕,今年就过来看一回,事情没定下。
陆柳回家以后,心虚得不敢见二黄,只顾着在前院忙活。
收拾完灶屋,他看看鲜肉的数量,决定先把它腌了。
这半扇肉,在肉摊上就切过了,有四长条,一条八斤左右。
陆柳跟爹爹为着省些盐,一起试着做过烟熏肉,没想到熏肉也要腌制一下再熏。
他们不知道熏肉要怎样腌,后来都是盐腌制了再晒。
他再省,不会在腊肉上省,这里盐加少了,肉就坏得快。
他爹爹跟他说,有人腊肉没做好,里头长虫,扔又舍不得扔,留又下不去嘴,光是看着就难受。
陆柳一条条的把肉搬到大盆里,再去拿盐腌制。
黎峰说了,明天会让顺哥儿来帮他,但腌肉是体力活儿,他能干就干了,让顺哥儿歇歇。
新村那边连着打年糕,够累了。他今天把肉腌好,明天就带顺哥儿一起做手套。这几天被黎峰缠得厉害,他手套都没做完,再拖拖,真就被姚夫郎说中了,等春天来了,他手套还没做好。
陆柳的力气相对来说不大,在黎峰面前,弱唧唧的,他推黎峰,黎峰都没感觉,纹丝不动。
干起活来,他多数能自己搞定。八斤的肉,他说拿就拿,放盆里来回撒盐、揉捏,等四条肉都腌上,整盆的肉三十多斤,他搬不动,他慢慢拖,把盆拖到了东边的屋子里,再拿东西盖上。
腌好以后,就能挂出去晒着了。
这里折腾完,又要做晚饭。
姚夫郎赶在饭点之前,给他送来一双手套。
这是之前来串门的时候,姚夫郎说帮他做的。
陆柳尴尬得不好意思收,姚夫郎塞他怀里,让他收下。
“做不成亲家,我们还是好邻居,这点事不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拿人手软。
晚上黎峰回来,陆柳扭扭捏捏,毫无底气,小小声跟他说了手套的事。
黎峰看得开。
“没事,改天给他家花妞介绍别的狗子。”
陆柳:“……”
你说得对,花妞有我们两个恶公公一定不会幸福的。
今天陆柳的手沾了很多油腥,又是猪肚又是腌肉,他用皂角洗了数次,还拿灶灰搓手,洗完手上还是滑滑的。
黎峰本着勤俭节约的精神,让他再摸个鸡。今夜无话。
第32章 喝汤
天晴, 谢家的铺子正式开张了,货品比较杂,暂时取名叫“卖吃的”。
店铺的柜台是一张长桌, 横向挡着门口一半的路, 陆杨跟谢岩抬着,给它调转方向,竖向贴墙,在上头摆些浅口箩筐,放上瓜子、花生、红枣来卖。
长桌顶端, 靠门口的地方,留出一米多的距离, 他放了炉子,在炉子上架锅, 放着几个蒸笼。
在灶屋蒸好的包子,就拿出来放在炉子上温着。炉子侧后方有凳子,人可以坐这里看店、卖货、烤火。
店门口,跟炉子相对的地方, 陆杨用两只箩筐叠着放,增加了高度,在上面盖着圆形簸箕, 放上一些萝卜白菜,走过路过的人看得见。
陆杨布置好铺面,就拉着谢岩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 根据行走距离、视角方向, 对铺子门前的东西进行了调整。
谢岩什么都看不出来,但陆杨前前后后把炉子、菜架挪了五六次,又重新把菜都码整齐, 看着舒心了,才回铺子里坐着,坐里面不舒坦,又到外头待着。
陆杨很开心,这是他家的铺子!
挣的钱可以捏手里,想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想什么时辰开门就什么时辰开门。
他跟谢岩不怕风吹,两个人戴着帽子,两手缩在袖子里,蹲在菜架子旁边,望着路边三三俩俩的行人,陆杨见了人就要招呼一声:“卖菜啦!新鲜的萝卜白菜!”
有人理,他就“蹭”一下起身,忙活一阵。
没人了,他又蹲回去,挨着他家状元郎。
谢岩也尝试开口了,实在喊不出来热情。
他很想干点活,陆杨跟他说:“马上腊八了,出来赶集的人多,我们再去买一些红纸,你写些对联、福字、喜字,你会不会剪窗花?会剪窗花也剪一些,到时候我去集市上卖。用不完的红纸你拿来给我,我要贴在咱们铺子外头。一眼看过来红艳艳的,多喜庆啊!”
陆杨以前拿一些边角料红纸拼凑过图案,在陈家的豆腐坊外头,拼出大大的“陈”字,把陈老爹乐得不行。
他自家的铺子,他就不弄这种字了。
他要贴出经营类别,走过路过的人,看一眼铺面,就知道他家卖什么。
县里有识字的人,没特地上过学堂,幌子、招牌看多了,这些字模模糊糊都能认。
他以后在门口吆喝的时候,还能教路人识字,告诉他们,那些字,哪个是“肉包子”,哪个是“瓜子”。这很有记忆点,他们铺子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有了人气,就有了生意。
有了生意,就有了钱。
有了钱,就把状元郎送去学堂。
然后他就一个人睡大炕,他能在上面滚十八圈!
哈哈哈哈哈!
真是爽快!
他跟谢岩说一句话,思绪已经翻山过海,不知飘哪里去了。
谢岩说了半天,没见回应,就看陆杨望着前面突地失笑,笑得还挺畅快。
他等了会儿,见陆杨回神看他,他才说:“写字可以,我回家就练练字。窗花我不会,我娘会。”
娘会就更好了,她在家里可以剪纸,不然他们夫夫俩天天往外跑,娘一个人待家里,难免多想。
忙起来好,忙起来没空胡思乱想。
陆杨心情好,想什么都好,开口说话全是“好好好”。
被他的情绪感染,谢岩也感觉各处都好,脸上浮出笑意。
陆杨卖菜是搭着卖,没指望靠卖菜挣钱,想着能挣一文算一文,结果来买菜的人好多。
每个人还买得多,萝卜白菜都是五斤十斤的买。
每天都要吃的东西,越到年节越贵。
陆杨在县里长大,知道价钱。从小年夜开始,肉价菜价都会飙升。
那是最好挣钱的时候,只是他赌不起,万一当天没有卖完,谢岩的束脩就攒不够了。
陆杨到县里,带来的菜不多,他们还有人要坐车上。
幸好陆松干活勤快,雪一停就收菜,送来一车,看他这边走货快,紧赶着又回村拉菜。
每家就那么十几二十斤,多一些的人家,有三四十斤。
今年有人收菜,大家都没做多少咸菜,都留着卖钱。
第二车送来的时候,陆柏来帮忙了,他找亲戚借了辆驴车,兄弟俩一起拉了三车菜,铺子里的菜才有存量,可以招呼来往客人。
谢岩有眼力劲儿了,会招呼两位哥哥去喝茶暖身子。
他还听陆杨的话,给他们拿了肉包子吃。
陆松知道价格,一个肉包子五文钱,他拿着没好意思吃,陆柏愣一些,啃了一口,吃到了肉馅儿,才惊呼道:“肉,这是肉包子!”
他这个傻愣劲儿,让谢岩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陆杨常说他是呆子,谢岩不知道他的具体表现,现在是看到了。真呆啊。
陆松捂脸。弟弟都吃了,他也就不客气了。
今天晚了,他们兄弟没急着走,等着跟陆杨夫夫俩一起回村。
陆杨在前头忙,每个来买菜的人,他都要跟人介绍店铺的主营业务和副业。
主要是卖包子的,皮薄馅厚的大肉包子!再搭着卖些瓜子花生红枣,这两天就有米和面粉卖,和外头一个价,住得近,图方便,可以来他这儿转转。
他还说:“我夫君是秀才相公,过阵子也开始写对联卖,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你们来,给个纸墨钱就行,不挣你们钱!”
开门做生意的,哪有不挣钱的?
秀才相公不挣钱,写什么对联?
大家伙心里这样想,看陆杨把话说得好听,都乐滋滋应了。
陆杨那边没一会儿就要补货,他看陆松兄弟俩都在,就让陆松和谢岩去外头采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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