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灯见她适应了,松了口气,然后才意识到二人此刻挨得很近,她凝视着女子白皙的颈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再三思索后,还是稍稍退开了点,但是离得不算远。
“阿灯要不要去歇歇?”
苏望笙没回头,姜灯看不见她的神色,她只是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说:“不用了,你才学会,我还是在一旁看着比较好。”
姜灯听见了一声轻笑,女子嗓音愉悦:“阿灯,想陪着我就直说嘛,不必这么委婉的。”
姜灯动了动唇,竟然没有反驳。
苏望笙倒是有些诧异,不过她可不像姜灯艺高人胆大,敢时不时偏头看向别的地方,她只是紧盯着前方,丝毫不敢回头,所以也就不知道姜灯此刻的表情。
姜灯没有说话了,只是低头从包袱里拿出黄纸朱砂,似乎要打算做什么。
苏望笙虽然看不见,但是还是能听见声音,于是问道:“阿灯,你要做什么吗?”
姜灯一面折着黄纸,一面回答:“我想做个护身符,专门挡术法用的,免得玄门的人用些阴邪的法子找我们。”
虽然小纸人可以做替身,骗过很多人,但不排除有些人阴险,用些邪门歪道,虽然姜灯觉得自己只要离开万云楼,他们就不会再追究,但是以防万一嘛。
她眼下带着苏望笙,可不敢出任何的意外。
她将黄纸折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包,然后从包袱里摸出一枚铜钱,铜钱是拿黑狗血泡过的,带着血腥味。她慢慢塞了进去,又用红线穿着,挂在了马车的车门上。
姜灯嘱咐道:“若是遇见什么危险,你就往车厢里面躲,我在车厢挂了护身符,邪祟进不去的。而且有了这个,哪怕是夜里赶路,也不会走到阴路上去。”
她说完,又低头做起了别的东西。
虽然苏望笙身上带着护身符,可姜灯还是不放心,她想做些别的,保证她的安全。
第47章 奇怪规则
这天一早,万云楼里面便吵吵嚷嚷的,原因无他,万云楼贴出了有关这次万法会规矩的告示,而这次的规矩和以往完全不同。
这次不再是擂台比试了,而是很莫名其妙的规则,要求在鬼门打开的十四天内,在人世间奔走攒功德,而万法令会记录他们所攒的功德,取前九十九名。
这莫名其妙的规矩看得众人既不解又不满,谁知道那功德这么算的,是杀鬼捉妖啊,还是扶老人过桥啊。
尤其是乌原等人,原以为是打擂台赛,他们还专门把姜灯这个厉害的对手逼走了,结果出了这么一个规则,那他们不是白干了吗?
于是他联合众多不满的玄门弟子,在万云楼祥云殿的外头吵吵嚷嚷,人太多了,实在站不下,人群一直延伸到另一处回廊。
没有去吵嚷的,也围在人群外头,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瞅,若不是苦于万云楼屋顶有阵法,他们肯定早就爬上去了——也不是没有上去的,只是还没站稳脚就摔了下来。
人群的中心在祥云殿外,万久浔站在大殿门口,因着殿外有几个石阶,倒是显得她比底下人高出不少。
她一眼就看到了乌原和林梓玥,其余的世家门派并没派人来,但想必也是怂恿了散修来祥云殿外闹的。
她觉得头疼,目光不自觉落下站得比她矮一石阶的秦莫瑶,可惜看不清脸,也没见她做任何手势,想来是要她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意思。
宋风清没来,按照道理,她才该是来解释的人,可那家伙只是一大早拿出了几份告示,然后便不见了人影,她用了好几次搜查术都没找到。
万久浔也对这次万法会一知半解的,可她怎么会说实话,只是在沉思片刻后,一脸高深莫测道:“此乃阎君的意思,诸位若是觉得不妥,可以魂入地府去问问。”
她声音不大,但还是震得人群噤了声,乌原皱着眉头想反驳,林梓玥却率先开口:“阎君如今愿意与我等交流了吗?”
万久浔淡淡道:“阎君的意思,我等不敢揣测。”
林梓玥微微颔首,打算收手了,乌原有些着急,连忙道:“那这功德该如何算?”
万久浔高深道:“万法令自会计算。”
其实万久浔也不知道,若非宋风清那儿发了话,她先前肯定会让江瓷若也去参加的,不过眼下见着阵仗,她早就没了这个打算。
宋风清既然对此讳莫如深,那想来其中有些东西不太好,她那缺心眼的徒弟不去也好。秦莫瑶乃是下任万云楼的楼主,就更不能去了。事实上,她也只参加过一次万法会,成绩还算可以,不过万久浔也不太在乎这些,能处理好万云楼的事物就好。
后来秦莫瑶被暗中选定为楼主继承人,她就再也没去过了,毕竟要是输了不好看,遇上万云楼的弟子了,对方也会畏手畏脚。
反正有宋风清在,万法会的第一肯定是她的。
一想到这儿,万久浔就遗憾不已,那么厉害的徒儿,要是当了楼主,一定能让旁人对万云楼敬畏不已。
不过她可说不动宋风清,自打那丫头的魂魄莫名其妙稳定后,她就特别有主见,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万久浔三言两句就骗走的小娃娃了。
乌原等人依旧有些不满,可万久浔不会惯着这群家伙,她将一切都推到地府身上后就拂袖而去。虽然私底下她不太正经,可明面上,她还是有威严的,纵使不满,乌原等人也只能愤然离去。
不过看万云楼参加的弟子都一脸茫然,乌原等人也就对万久浔的说辞信了七七八八,毕竟总不可能连自家弟子都瞒着。
不过宋风清不参加这一点,让乌原等人的长辈们心生疑惑,毕竟万久浔这家伙特别爱显摆,自从有了个天赋卓绝的徒弟,就每次都让她参加去显摆一下。为了不太丢脸,那些门派世家一般都不会派嫡系大弟子去,免得输了丢人。
若非此次比较特殊,乌原洛明言等人,是不会被家中允许来参加的。
万久浔这次不让宋风清去参加,难道是提前知道了什么?还是说宋风清这人道德败坏,万久浔已经知道她攒不下功德了?
虽然心里很不安,但是没办法,事已至此,只能让弟子们硬着头皮去上了。毕竟和地府有关系,若是参加了又临时反悔,难免会让阎君生气。
况且既然和地府有关,想来万久浔也不敢做什么手脚,除非她敢和这么多玄门众人对上。而阎君虽然一向不喜欢玄门,但是铁面无私,从未主动对玄门下手,想来也不会害他们的。
长辈们想清楚后纷纷传信给了自家弟子,意思大同小异,就是让他们见机行事,同时也从明天起收敛性子,不得干任何坏事:上到杀人放火,下到踩死蚂蚁。
也好在是只记录这十四天内的功德,若是要从出生开始算起,那怕是有一大半的人都会被当场淘汰。
万久浔怕被自家的弟子找上门询问,躲到了宋风清的院子,大师姐的清冷是出了名,除了江瓷若,压根没人敢亲近她。就连专门负责打扫庭院的碎嘴子杂役,在她面前也是一声不吭的。
刚踏进去,万久浔就察觉到了一股阴气,她心底有了思量,也就没有往里走了,转而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并且拉住了路过的江瓷若。
“师尊?”
万久浔轻笑道:“难得风和日丽,不陪为师在院子里赏赏花吗?”
她拎起茶壶要倒茶,然而里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倒出来。
江瓷若特别懂事道:“师尊稍等,我去给您烧水泡茶。”
万久浔把茶壶一放,摆摆手道:“算了,就这么看着吧,你且坐下,陪为师聊会儿。”
江瓷若觉得自家师尊最近有些奇怪,但她不敢反驳,只是坐下后,低声问道:“师尊,大师姐不在吗?”
一般按照惯例,这种风雅事万久浔都是拽着宋风清一起做的,用她的话就是:“风清是个闷葫芦、老古板,若是不拉着她放松下,她指不定要把自己累死。”
万久浔眉梢一压,轻呵道:“她哪儿有你听话,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今早找了她半天,半个影子也不曾瞧见。”
她有些烦躁地摸向腰间,却发觉自己的宝贝烟杆没带,虽说没有成瘾,只是她已经习惯借助这玩意压压心底的烦躁——那蛊在情绪波动时尤为厉害,她一开始便会在情绪起伏时抽上几口,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
江瓷若体贴道:“师尊可需要弟子去拿您的烟杆?”
万久浔本想摆手,但转念一想又同意了,说:“烟杆和烟袋都在我屋子的桌上,你进门就能看见。顺道带上茶水和些零嘴,干坐着赏花也没意思。”
江瓷若点头,一溜烟去了。
万久浔目送她离开,松了口气,这丫头天资聪颖,若是待在院子里,难保不会察觉到宋风清屋中的阴气。
而被万久浔念叨的宋风清则是闭着眼,盘腿坐在了屋里,四周飘着淡淡的雾气,房门大开,但外头的人看进来,却只会什么都看不见。
很突兀的,几道纤细稀薄的影子落在了雾气中,好似风一吹就会散。
“你觉得这次能成吗?”其中一道影子开口了,嗓音清润,但又很空灵,大晚上乍一听,会有些吓人。
宋风清睁开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总该给凡人一次机会。”
那影子默然不语,好半晌才说:“你在人间学会了很多。”
宋风清淡声道:“离开人间久了,便也就对凡人不了解,只是看着桥上那些大悲大笑的魂魄,便一叶障目地觉得凡人就是如此执妄,心底生不出半分波澜。如今走了这么一遭才反应过来,也许凡人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复杂。”
“有人自私,一心只想着自己,但在乎自己并没有什么错,只是不该为此伤害旁人。有人大义,会在百姓受苦时毅然站出来,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有人残忍,会不择手段利用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同时也会有人站出来阻止他,也许会失败,但是他们前仆后继……”
“凡人远比我们想的复杂,也许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也会将自己好不容易讨来的食物喂给野猫,也许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也会在酒后性情大变,肆意打骂妻女,也许一个杀人如麻的匪徒也会对一个被遗弃的婴儿生出恻隐之心……他们坏的不够彻底,好的也不够彻底,就是那么复杂而矛盾的活着。”
“可正因为如此,轮回才有了意义,偿还犯下的债,享受应得的福,弥补未曾实现的遗憾。”
所有影子都一脸愕然地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半晌后,才听得一声叹息。
“风清,你变了很多。”
宋风清摇摇头,却说:“我只是终于又恢复了初心。”
她的声音慢了下来,却让所有影子听得清清楚楚。
“我本就是从凡人中走出来的。”
第48章 路遇恶鬼
翌日,仙鹤城的玄门弟子就发觉世间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阴气,本该晴空万里的日子却堆积着厚厚的黑云,好似下一刻便会雷声大作,大雨滂沱。
而各门派世家也陆续收到了长辈们送来的书信,内容大同小异,说是鬼门开时,大股阴气冒了出来,哪怕是白天,各式各样的鬼也能出来混,要他们赶紧回来增援。
乌原等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那位素来清冷的万云楼大师姐站了出来,淡声道:“鬼门开,恶鬼出,还望诸位道友护住人间。”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所谓的攒功德便是指要杀恶鬼,护住人间百姓吗?
很大部分人松了口气。
杀恶鬼而已,对某些道术高强的人而言不是简简单单嘛,甚至还可以要求手下把那些恶鬼赶到一起,一起杀。
但是还有些人却一下就想到了更深层的方面,如果说功德是通过杀恶鬼来的,那么这难道是地府故意趁这次鬼门大开,将那些恶鬼赶到人间的吗?
阎君竟是视人间百姓的性命为草芥吗?
还说是,地府出了什么问题,那些恶鬼关不住了,阎君无奈之下,这才召集了玄门来处理,但是为了面子,不得不拿出功德柱作为幌子。
一时之间,人心各异。
可到底是掌管凡人生死的阎君,纵使玄门的人道法高强,还是会有寿终正寝的那天,那时候免不了归他管,纵使心底有些不满,他们还是老老实实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收拾恶鬼。
自然,他们会优先选择自己门派或者世家的掌管的领地,毕竟里面基本都是自己人,不仅安全,还能有长辈帮衬。
仙鹤城里的玄门很快便散了干净。
洛家不愿意去挤,走得有些迟,等出了城门,方才惊觉长辈们信中所言并非夸大。
可能因为城内有万云楼在,所以在城内还不觉得,出了城才意识到那阴气真是浓郁,几十只恶鬼挡在大道上,鬼气冲天,看的人头皮发麻。城中的百姓被告知过了,如今路上几乎看不到人烟,唯有恶鬼们的哭嚎声。
“终于离开那个地方,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过花花草草了,好暖和,我再也不要回到那个阴冷潮湿的地方了……”
“我的女儿,我还想再看她一眼……”
“几千年了,这里已经变成这样吗,那我的妻……”
他们疯疯癫癫、或哭或笑,见到玄门的人,竟也没有立马攻击,而是稀奇地打量起来,面露感慨。
“活人啊,老朽我好久没有看见活人了。”
“看他们衣着的样子,应该是玄门的,说不定还是我们的后辈呢。”
“老糊涂了吧,我们好早就断子绝孙了。”
他们疯狂地笑起来,脸上却是一片悲伤,眼角流出血红的泪。
“我好不甘心啊,凭什么要我们不得轮回不得解脱,明明我们只是被蛊惑了而已。”
“是啊,是啊,我们终归只是一群凡人,跳不出生死……”
“我们只是不想经受那轮回之苦,何错之有?何错之有!纵使错了,魂飞魄散还不够嘛,为何要我等在那水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好恨啊,我好恨啊……”
他们身上突然爆发出浓浓的鬼气,逼得众人下意识后退,然而不等他们继续沉浸在苦痛中,一抹火光冲天而起,从他们中间穿过,烧的众鬼哀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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