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灯不知苏望笙所想,坐回原位后,才开口解释道:“活人不能走阴路,不然轻则霉运缠身,重则命丧黄泉,所以哪怕麻烦一点,我也没有直接下地。”
她一甩缰绳,看不见路的马儿反而胆子大了,慢悠悠走起来。
姜灯接着解释道:“贴了黄符,哪怕离得近了,他们也看不见我们,只要一直和那群鬼反方向走,就能走回阳间的路。”
马车从那群鬼的中间穿过,将他们撞到了两边
那群鬼吵吵嚷嚷起来。
“奇了怪了,什么东西撞了我一下?我们难道是撞鬼了?”
“你自己不就是鬼吗?有什么好怕的。这儿除了我们就没别人了,你怕不是把眼珠子扣了,看不清路,左腿绊了右腿。”
“那我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被他掉出来的肠子绊倒了?”
那群鬼左右看看,最后竟然和彼此动起手来,你丢我脑袋,我掏你肠子的,打的热火朝天。
苏望笙想回头看一眼,被姜灯叫住了:“别回头,一旦回头,黄符就不起作用了。这么多的鬼,打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苏望笙不敢再回头。
然而下一刻,一个血淋淋的球状物体突然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砸到了苏望笙腿上,她下意识要低头去看,却突然被姜灯捂住了眼。
马车走得慢,拉不拉缰绳都无所谓。姜灯便把注意力一直放到苏望笙身上,见那个东西落下的那刻,立即扑了过去。
虽然看不见,但苏望笙还是能听见那群鬼的声音。
“啊啊啊,我的眼珠子,你们谁拿走了我的眼珠子?”
苏望笙闻言身子一僵。
姜灯用黄符隔着,将那眼珠子丢下了马车,而后把黄符燃了,灰烬抹在苏望笙的腿上,那点血迹被灰一涂便盖住了。姜灯轻轻一拂,灰烬被掸下马车,连同血迹一起,苏望笙的腿上便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期间她一直死死捂着苏望笙的眼睛,感受到她在细微地发抖后,便稍稍用力将她搂到怀里,让她把脸埋在自己怀中。
虽然见过鬼,但想必被眼珠子砸到还是第一次,所以姜灯能理解苏望笙的害怕,她柔声哄道:“别怕别怕,我都处理好了。”
耳边依旧还有那群鬼的声音。
“我的眼珠子找到了,都怪你,给我丢那么远!”
“谁让你扯我手呢?我就一只手了。”
姜灯皱了下眉头,随后干脆将苏望笙的耳朵也捂上了。
第44章 给了交代
耳朵一被捂住,那群鬼的声音就不怎么听的见了,苏望笙只听到了女子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脸被按在温柔乡中,能够清晰地闻到女子香,染着一点细微的香火味。
苏望笙心底的那点害怕消失了,转而是一种羞涩。姜灯的手分明是冷冰冰的,但被捂着的耳朵却开始发烫。
她试探般的抬起手,搂住女子纤细的腰肢。
姜灯没什么反应,只是单纯地以为她害怕,虽然被人碰着腰有些痒,但她还是强忍着,丝毫不知道怀中人勾起了嘴角。
又走了一段时间,姜灯捂着她耳朵的手放下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鸡鸣,苏望笙抬起头,没有鬼影了,这是一条平坦的小道,远处的村庄传来一声声的鸡鸣,接着又亮起一盏盏的灯,想来是庄稼人要起床下地了。
苏望笙若无其事收回手,坐直身体,也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而是道:“阿灯,你累了一晚上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息吧。”
姜灯点头,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隐约有些失望,不过眼下没时间想那么多,她摘下马儿眼睛上的发带,照着记忆赶着马车到了一座小镇,然后找了家客栈。
客栈刚开门,人不算多,空房有不少,但是为了苏望笙的安全,姜灯还是只要了一间,她嘴上说着不怎么困,可到了房间却倒头就睡。
苏望笙反而有些睡不着,她转身看着身旁的女子,眉眼平和,睡颜很乖巧,而且睡得沉,哪怕自己捏了捏她的脸,也没什么反应。
苏望笙无声地笑了下。
——
姜灯带着苏望笙离开的消息也已经在万云楼传开了,乌原吵着要万云楼给说法。
而万久浔却解释说,杀人的是一只竹妖,昨晚来偷袭姜灯,将姜灯打伤了。她伤势有些严重,万云楼要办万法会,比较吵闹,不适合养伤,于是让人连夜将她送回守烛门了。
既然事情已经查明了,苏望笙也就被放了,昨晚和姜灯一起离开了。
怎么说呢?
敷衍。
实在是敷衍,可万久浔的确给出了一只竹妖,那竹妖血气滔天,分明就是杀了不少人的,并且对杀了玄门弟子一事供认不讳。
至于扮成苏望笙的模样,则是因为她先前受伤了,无意间得了苏望笙一滴血,而阴命人的血让他功力大增。于是他就索性变成了苏望笙的样子,一来因她好看,二来能让让她陷入孤立无援之地,方便自己抓走。
这个说话可谓是漏洞百出,牵强得不能再牵强了。
但是乌原本来就只是为了逼走姜灯,眼下见目的达成了,也就懒得追究了,而且万云楼还赔偿了一些好东西。
淮天宗虽然还想揪着不放,但万法会在即,他们不好因这种事分心。而且万云楼明显偏向姜灯,听音谷也不追究了,再闹下去,他们也吃力不讨好。
虽然没了徒弟的那位淮天宗长老气得不行,但还是为了顾全大局,勉强忍下了火气,只是来书一份,将余行舒怒斥一顿。骂她身为大师姐毫无用处,连自家师弟师妹都保护不好,此番要是进不了万法会前三,就等着受罚。
余行舒对此毫不意外。
而处置完竹妖的万久浔在私下抱住了秦莫瑶,就差在她脑门上亲得“吧唧”响。
万久浔昨晚在姜灯走后不久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夜敲开了秦莫瑶的房门,希望她能给想个万全之策。
秦莫瑶被万久浔的话惊得无言以对,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敢责怪万久浔和宋风清,只能绞尽脑汁,终于在天明时分想到办法。
万云楼的地牢里本就关着一只罪逆深重的竹妖,不错,正是在客栈里的袭击玄门弟子的那只,他倒霉,好死不死让宋风清在回万云的路上碰上了,于是就被宋风清顺手给抓回了万云楼。
本来打算等万法会结束再处置他的,眼下却不用了。
万久浔想法子控制了这竹妖的神智,让他自愿变作个女儿身,然后又当众承认是他干的,虽说不少人能看出当时这竹妖神志不清,但被万久浔巧舌如簧给圆了过去。
然后万久浔当机立断,当着众人的面将这竹妖给打的魂飞魄散,他本就不是好人,此番也只能算是个恶有恶报。
“莫瑶,你真是为师的心肝宝贝儿啊,为师爱死你了。”万久浔越看越觉得秦莫瑶顺眼,比宋风清那个冰块顺眼多了。
宋风清这家伙只知道给她捅娄子,说话又喜欢打谜语,她一个老人家可谓是头疼不已。而秦莫瑶多乖巧啊,聪慧又体贴,帮了她不知道多少忙。
“楼主请您冷静一下。”秦莫瑶对于万久浔的“轻浮”很无奈,她退了一步,从万久浔怀中离开,躬身道:“楼主,莫瑶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万久浔的一颗热心让秦莫瑶的称呼浇凉了,她沉下来,不厌其烦地纠正道:“我是你师尊!”
秦莫瑶不卑不亢道:“多谢楼主抬爱,只一徒不拜二师,莫瑶已有师尊,只能辜负楼主的好意了。”
万久浔噎了一下,“你师尊不介意的。”
秦莫瑶轻笑道:“但身为弟子不能让师尊失望。”
万久浔有些头疼,如果秦莫瑶不当她弟子的话,她日后如何名正言顺把万云楼传给她呢?毕竟万云楼的祖训要求楼主之位必须是楼主一脉继承。
万久浔有些烦躁地含了一口烟,看着淡淡的白烟飘起来,方才缓和了情绪,她摆摆手,道:“你去忙你的吧。”
“是。”秦莫瑶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宋风清就来了,许是听力好,她把先前的二人说的话竟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于是见了万久浔,她第一句就是:“师尊后悔收我吗?”
毕竟就是因为收了宋风清,万久浔才在路上耽搁了,没赶上收徒大会,和秦莫瑶错过了。
毕竟秦莫瑶是第一名,按着规矩,本该要拜在楼主名下的,只是那时万久浔刚得了个宝贝徒儿,对那个什么第一名不感兴趣,于是飞书一封让其他人收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万久浔瞪她,虽然她对秦莫瑶有些惋惜,但这惋惜是建立在宋风清不想接手万云楼的情况下的,但凡当初宋风清愿意接手,她也就不必去找什么秦莫瑶了。
“等等。”万久浔突然想到了什么,烟杆往宋风清肩上一砸,怒道:“你不会心里还惦记那个虚的不行的老男人吧?为师漂亮又有钱,难道比不上那个白得跟死人一样的门主?”
“师尊,您多虑了。”
宋风清有些无奈,早知道不提这茬了。
她那时喝下的掺水的孟婆汤效果消退,隐约记起要拜姜枥为师,于是朝着守烛门走去,却不料半路被万久浔截了胡。彼时她魂魄不稳,有些痴傻,等清醒后才知道拜错了人,但事已至此,也从未想过更改。
毕竟一切都是缘分。
不过很可惜的是,本该拜在万久浔门下的秦莫瑶被她挤掉了。原先宋风清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如今看着万久浔的样子,忍不住想帮上一把。
不过是她错了,毕竟一切都是天意,若是能成的,自然能成,若是不能成的,自然不会成。
可能在凡间待久了,她竟也看不破这浅显的道理了。
“我多虑了?”万久浔不信,“那你好端端的提那些做什么?”
万久浔的性子让她不好意思说出“不后悔收你为徒”这句肉麻的话,她只是冷哼一声,道:“为师爱收谁,就收谁,你管得着吗?!”
“是风清僭越了。”宋风清躬身一拜。
虽说宋风清性子冷淡,但还算尊师重道,万久浔缓和了面色,不再提这个,转而问起来万法会:“人员都登记好了吗?”
宋风清回道:“还有人陆陆续续的来,但是不多了。”
万久浔颔首,只是脸上依旧不见得有多轻松,她隐约察觉到这次的万法会有些非比寻常,但是她无能为力,有些东西已经不是她们这种凡人能够做得了。
宋风清难得宽慰一句:“师尊莫要担心。”
万久浔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家弟子,忽而感到几分欣慰,养了这么久,总算是知道说句好听话了,她笑了下,伸手揉了揉宋风清的头,道:“只要万云楼不会出事就好。”
“不会有事的。”宋风清像是许诺一般开口。
万久浔点了下头,目光看向外头,今日日头不错,金灿灿的,照得院子里那一池水波光粼粼。
万久浔虽然不着调,但是却很有分寸,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宋风清先前让她转述给姜灯有关忘川之灵的话,她就老实转述,一个问题也不问。
再比如眼下,她就不再过问这次万法会了。
说是万云楼举办的,但规则什么的,都是底下那些家伙定的,连万法令都是他们做的,万云楼就负责登记了。
“你去忙你的吧。”她伸了伸懒腰,慢慢朝外头走去,顺手拿了一小盘子鱼食,走到池子边一撒,看着鱼儿们争食,慢慢地笑了。
“还是我的这一池子鱼儿乖。”
第45章 做个替身
又梦见那个奇怪的地方了,雾气浓了很多,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耳边的流水声也大了很多,像是有什么在河中翻滚,激起浪花滔滔。
水声之下,夹杂着一些鬼哭狼嚎。
“我错了,让我走吧……”
“好疼啊,我的头不见了,你们谁看见了我的头……”
“我才成婚啊,我的妻子还在等我……”
哭声,笑声,叫声,各式各样的嘶吼的声音融在一起,听得人耳朵疼,可她动不了,根本不能捂住耳朵。
这里不该是这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的雾气突然飘动起来,像是被谁拿着棍子搅动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转动,形成了一个漩涡。
砰——
雾气突然一顿,像是被打碎了,霎时散了去,自那散去的漩涡中心走出来一个女子。大抵是快不行了,她走得摇摇晃晃,到苏望笙跟前时,竟是踉跄了一下,若非扶着苏望笙,怕是已经到了。
雾气慢慢又聚拢在一起。
瞧不清女子的脸,但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忧愁,她微微站直身体,抬眸看去,像是看穿了浓雾掩盖下的东西,一滴晶莹落下。
哭了啊。
苏望笙在心底默默地说,好似被也被她感染了,察觉到一股很难受的情绪在心底弥漫。
“不该这样的……他不该这样的。”女子低声呢喃,夹杂着叹息和无奈。
苏望笙说不了话。
忽而,她察觉到女子的目光看了过来,明亮如星。
“我如今已经灯枯油尽,奈何不了她了,只能靠你了……”
苏望笙说不了话,她只能看见女子开始念咒,一抹蓝色的光自她眉心飞出,落在自己身上,而后她便觉得浑身流淌着一股热流,舒服得她不由地伸展了四肢。
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抹白光,她不由自主地追逐着白光,就在快要碰到白光时,她突然停住了,心里无端泛起惆怅。
叹息声响在耳畔。
“你不愿吗?”
——
苏望笙猛然坐起身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穿着灰白道袍的女子走进来,端着吃食,许是见她表情不对劲,不由得顿了下。
“怎么了?”
苏望笙微微摇头,抹了把额间的汗,轻描淡写道:“做了个噩梦。”
姜灯一面放下吃食,一面问:“什么噩梦,竟把你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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