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攻略游戏大同小异,玩法雷同,在试运行阶段并没有激下多大水花,在那之后的一个月,海都工作室忽然发布了一段宣传广告。
不长,只有短短十五秒。
但,非常吸引眼球。
整个广告没有实质的内容,是一段虚拟人物介绍。
一个相当漂亮的少年,人在接受极致美丽事物的冲击时,连最基本的感慨都做不到,只能怔愣着,堪比遇到极光,见到冰川,掉入深海,甚至悄无声息都叫人落泪的冲动。
那是种震撼的,连接神经一瞬间产生应激的美丽,无法单单去形容和描绘他的五官,他的外表,他的长相,宇宙星河璀璨一般,火山消融的雪似的,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叫人窒息的动人心魄。
偏偏少年被做得灵动,一颦一笑好似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与真人等同。
他笑得热烈,笑得张扬,善于把自己的美放大到无限,像是一只轻佻地,飘飘乎的箱水母,浑身生长着充满恶意的剧毒,但在广阔无垠的深海里,是唯一的迤逦无比的,梦幻一般的颜色。
满屏的弹幕像是要把设备炸掉一样,因为来来回回调动进度条的人们已经提前窥见了那份无法抗拒的诱惑。
少年笑着看向前方,目光灼灼,像是与屏幕外的所有人对视上一般。
“我是苏洱。”
“你——”他可恨地拖长语调,“要来爱我吗?”
叫人抓不住,捏不到,满目剧毒,也心甘情愿落入他的陷阱里,任与他沉沦。
作为宣传来讲,纯爱扮演计划游戏它做得超乎想象的完美。
一夜之间,内测的名额全满,连约都约不上。
游戏一直没有露出任何风声,当玩家们抱着最大的憧憬终于等到可以下载游戏的那天,才发觉,自己被骗了。
这个游戏的所有npc都可以攻略,甚至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可以成为结婚对象,唯独少年不可以。
名为苏洱、令玩家们一见倾心的男孩子。
他会作为玩家的朋友、亲人、友人……总之是以你最亲密的身份出现,他任由你撒娇,任由你亲昵,随你抱随你牵手,带着你探过游戏初期的所有场景。
他太真实了。
他会因为你的调皮举动笑起来,会摸着你的头安慰你的难过情绪,也在你上线游戏时察觉到你兴致不高静静陪在你身边,等你走神回来,发现他把所有能哄你逗你开心的方法都做一遍。
因为他爱着“你”。
无条件地爱着玩家。
一个完美的引路npc。
可他是唯一不可攻略的npc。
玩家可以查询到他的好感度,可以按照攻略送他礼物,可以和他做亲密的事情,唯独,无法成为他的恋人。
在一次次无望的告白中,他只会无声拒绝,因为与此同时伴随着游戏提示。
[当前攻略角色苏洱好感:20]
无论你做什么,那数字都像被焊住一样,永远都是20。
在无数次的尝试下,玩家一遍遍的重启游戏,一次次尝试,重开第一章,调整自己的身份,氪金买到前男友或者是更亲密的身份,买通所有反向攻略线,让苏洱主动攻略玩家——
在上学时间,在工作时候都未曾这样认真过,拿出一个本子记录下自己所想的全部流程,在屏幕前一字一句地敲击下自己和少年想要做的全部事情,像是真正深爱对方的情侣一样。
在能自己设置的世界里,玩家爱着他,他也爱着玩家。
看着少年从一见钟情到喜欢到爱上,这是游戏程序规划,这是代码驱使,但玩家被漫天的爱意冲昏头脑,迷晕神志,错乱的意识里,误以为苏洱真的爱上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
而当体验世界结束,玩家高兴地打开后台,却只见——
[当前攻略角色苏洱好感:20]
所有玩家,彻底疯了。
第45章 苏楚琛单人线一 (第一人称,介意勿看……
人在夜半时刻, 好像脑内的一切思绪都不由控制,到处飘荡浮走,最后如同游魂一样,沉沉跌入黑暗。
在没有被母亲带回家时, 我曾经幻想过苏洱的模样。
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少爷, 年纪不大,很活泼很开朗, 或许还有着对称的小酒窝, 笑起来有点皮但无法让人生厌,一定受很多人宠爱。
然而, 出乎我的意料,站在楼梯上与我对望的, 只是一个很瘦小的男孩子。
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 由于过分的瘦,显得瞳孔乌仁漆黑, 站在那里平静地看过来。
我以为他会吵,他会抗拒,他会闹得不可开交, 但都没有。
对于今天到来的“不速之客”,对于另一个“私生子”,苏洱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展露出任何一个普通地被惯养长大的孩子该有的情绪。
从那天起, 我才渐渐意识到, 在这个家里, 无人爱他。
父亲对他的冷漠程度甚至连我都觉得害怕,不仅仅是严厉,不单单是厌恶, 非常复杂的、我形容不上来的情绪。
我母亲和我说过关于苏洱亲生母亲的事情,男人大抵爱过那女人,但太少也太轻微了,所以把仅剩的爱恨嗔痴一股脑都发泄给了苏洱。
所以母亲才让我争,让我抢,成天把苏洱挂在嘴边,只要我表现出一点没有超过苏洱的迹象,我的母亲便会惩罚我,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控制欲。
跪在地上挨打,打手心,打后背……我都经历过。
我要优秀,我要努力,我要听话。
我必须做一个完美无瑕的人,一丁点错误都不能出现,脸上要时时刻刻挂着与人拉近距离的笑容。
这样,才能让父亲注意到我的存在,才能让母亲高兴。
再一次与苏洱有交集的时候,是在我生日宴会那天,父亲刚对我表现产生满意的时期,我很开心,我觉得我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母亲终于对我有了第一句夸奖。
我邀请了很多朋友,喜悦充斥着我的身体,直到——亲眼看见父亲给了苏洱一巴掌。
只因,他没有提前请假。
请假?不是只有在学校或是在公司才需要用这种词语吗。
这里是家里啊,都是有着血缘的亲人,一家人,为什么要公事公办一样的冷漠。
这些问题,随着关门而出的身影,一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兴奋冲动。
苏洱在发烧,我想不止有我一个人注意了。
那么作为成年人的父亲与母亲又怎会没发现,可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反而任其发展。
我望着紧关上的那道门,隐约间,似乎望见了我以后的结局。
是不是有一天,当我毫无用处的时候,我也会被不留情面地抛弃。
可看到苏洱立刻红肿起来的脸,我的内心又不想承认的,猛生出卑贱的、丑陋的、充满恶意的念头。
看啊,即便你是小少爷又如何,你没有得到过爱,在这家里,你永远不上台面。
而我,我只是一个私生子,可我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我拥有爱,拥有美好,拥有未来。
你永远比不过我。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苏洱喊我哥,一个对我而言在这个世界从未出现的陌生词汇,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耳边。
那天,父亲母亲都不在家里。
太多细节我已记不太清,印象里,只有倾盆而下的暴雨,猛烈闪烁的闪电与呼啸的雷,男孩子拖着不合身的睡衣裤脚,抱着枕头,缓缓敲响了我的门。
他害怕又迷茫,窗外一出现轰隆隆的雷声,他就抖着肩膀猛缩下脖子,指头捏到发白,但在没得到同意时连进来一步都不敢:“哥……”
少年的声音怯生生的,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瞳孔尽是我的倒影,轻声问着:“哥,今天晚上我能不能和你睡在一起。”
又一道雷声,他猛地攥紧门框,在我目光扫过去之前,又立刻后退两步,眼睛却紧盯着我,目光中的恳求快要溢出来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只是,当明确知道,这个连哭都不吭声的男孩子从小坚强得不得了,有一天,他却匆忙地,无助地,好似天塌了一样寻求帮助。
谁都行,只要任何一个人出现,像是天降的神仙一样。
他能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付出去。
当时的我,是他的唯一选择。
他无处可逃,他无依无靠,他无比可怜。
他只能需要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那颗卑劣肮脏,却始终空荡荡地心脏仿佛被另一种东西填满了一样。
我答应了他。
从那天起,一切开始发生变化。
那声哥,或灿烂,或喜悦,或难过……以绚丽多彩的颜色纷纷撞入我的耳膜。
他会记得我的全部喜好,学校午休时间,偷偷逃学出来给我带一份酒酿小圆子,隔着校门,隔着栅栏,见我接过心满意足,听我不认可的话装傻跺脚,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手指飞快地碰一下我的耳垂,非常叫人可气道:“知道了哥,我回去了,你再唠叨我真耽误课了。”
父亲鲜少给他零花钱,他暗暗出去打了一个月零工,只为了买两张艺术展的票给我做惊喜,他对艺术展毫无兴趣,骗我是和同学借的钱,叫我不要在意,展厅里他东看看西望望,看哪里都兴致缺缺,我一望过去他又迅速展露笑容:“哥,看得开心吗?”开心的。
每每父亲出差,母亲参加聚会好几天不回来的时候,他就抱着枕头问我:“哥,今天能不能在一起睡觉。”不是雨天,没有理由,可我偏偏没有拒绝,床是单人床,他好些时候在睡眠当中靠躺在床边,眼看着要掉地上,我堪堪把他捞回来,一转头他已抱住我的腰间,很多次,直至我开始渐渐习惯。
改变都是潜移默化的。
起初,我确定我记恨苏洱,因为他,我总被母亲责罚被抱怨被打手心。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我开始有些恍惚,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对苏洱,真的恨吗?
如果恨,为什么我不讨厌他每次眼睛亮亮的,唤我哥的时候。
所有的好的坏的,说不清的,如同休眠火山在某天彻底爆发。
与在家的情况不同,苏洱在学校很受欢迎,不管男孩女孩都喜欢和他玩,收到礼物情书也是常有的事。
但那天不一样,那天,是苏洱的生日,一直以来,只有我记得,我每年都会带他去静一阁吃烤鸭,他偏爱甜滋滋的酱料,对此乐此不疲,年年如此。
那天,我提前准备好了礼物托人放在他学校的私人置物柜里,他晚上换下校服的时候就能看见。
我在静一阁等了许久,直至完全天黑,期间我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全部没打通,最后一通已经接近凌晨,苏洱的声音才从手机里传来,周边环境乱哄哄的,唱歌声,音乐声……混杂在一起,男孩子平常的清透嗓音不再,反而带着莫名其妙的沙哑。
我问他:“你在哪?”
他回:“哥你别管,不用等我,先回家吧。”
苏洱知道我在等他,也知道我在哪里等他,可他没来。
我只在一遍遍热最后还是凉透了的菜前静坐一会儿,而后,摔碎了我的手机。
我就知道,苏洱根本不配得到爱意,无论是任何人给予的任何情感,他都不配。
我尚不明白我的怒火,只是以平常绝对没有的车速开回了家。
可还没等我具体做什么,只听门缓缓打开,一个气喘吁吁的,浑身湿透的苏洱站在门口,脸颊有着擦伤,一身酒气,他抱着我送给他的礼物,盒子也完全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被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皱眉:“小洱,你生日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有些不该接触。”
苏洱一怔:“我……我去哪啊,我只想和哥你待在一起。”
待在一起,就是和别人去外面厮混?现在又是在做什么,玩high了?
我承认,我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连母亲打我,考试失利,与人发生口角摩擦都没这么生气过。
苏洱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抿了抿嘴唇,却只是把礼物盒抱得更紧:“哥你先别生气……是他们,把你送给我的礼物扔到了河里,我跳下去找才回来晚了……”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太会感知一个人的情绪,苏洱轻声道:“没有和谁混在一起,只是去酒吧和他们要了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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