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我意识到了什么:“他们是谁?”
苏洱动了动喉咙,分外犹豫,最后在我的催促下,才缓缓说:“你朋友……们。”
一瞬间,仿佛脑中有电流击打过一样,我僵硬着身体,回想上一周与那些富二代们的闲聊,他们总欺负苏洱,我知道,我没有制止过,因为总觉得那是一道保险一样,即便现在表现得平和,那道防线始终在我心中横悬着——我们是竞争对手,早晚有一天,你死我活。
富二代们上周开玩笑说,既然苏洱这么依赖我,这么眷恋我,那扔掉我送给他的东西,他会不会哭。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说:“苏洱从小到大没哭过一次。”
他的确没哭,只是在看见礼物扔进河里的时候,奋不顾身地扑了进去,冬天,下过雪,还没有完全结冰的河,他就那样跳进去了。
咬着牙关瑟缩着,在捞到礼物的第一刻去讨要说法,他第一次气到与人打架,仅仅是为了那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
我的“朋友们”,也是我将来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从来不主动招惹他们,向来听之任之。
在这一天,让我弟弟吃了一通苦。
满脑的怒火沾染着我的神经,没办法,我不够强大,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再忍忍,苏楚琛,再多忍些时间。
等彻底有资本了,没有人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苏洱是我弟弟,我也没有唤过他一声弟弟,可直到那股子灼热酸涩的感觉烧焦我喉咙的时候,我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痛意无所适从,所以只说,苏洱,是我弟弟。
可也在当晚,完全撕开了那层一直以来的伪装壳。
苏洱很快烧了起来,他非常抗拒去医院,烧得神志不清环住我胳膊也不肯去,我没办法,只能先给他喂退烧药,一遍遍洗毛巾擦他的胳膊、脖颈、脸。
他还是说热,人烧到快四十度怎么可能不热,更何况他身上还是全湿的衣服。
我有点着急了,决定先把他衣服褪下来擦几遍身体,如果还是一点不管用,扛着也得去医院。
当少年的身躯不带任何衣物地完全展露在我面前时,虽然只有一瞬,我迅速移开视线,想要擦拭的胳膊停留在空中,我深吸一口气,嘲笑自己一个男人不知道害羞个什么劲儿,更何况,我们都姓苏,是一家人。
做好心里设想,我本来蹲跪在地上,正抬头嘴边却擦过一片温热,非常迅速,极快地,却留下了少年灼热的体温,狠狠地撞了我一心乱麻。
我僵在了原处,苏洱对我有着全然的信任,他本能地往我身边靠,黑白分明的双眼不再清澈,反而氤氲上沸腾热气般的某种东西。
“哥,难受……”
我试图让自己冷静,无意识地念叨一句:“我们只是一家人,父亲——”
被忽而贴上来的滚烫身躯完全打断,一个正处在高烧的人能有多大力气,但我当时毫无防备,脑袋也很混沌,直接被扯倒在了床上,没有衣物挡住的肌肤猝不及防地占据了我的全部触感,少年难受极了低喊着哥,忽而——我感受到了对方的膝盖擦过了我双腿……
我猛地生出力气,几乎从床上弹起来,苏洱不明所以地,抬着烧得晕乎乎的脸望过来:“哥……”
我摔上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至一半,给保姆打了电话,联系了医院相关,即便做完这两件事,我的心情还是根本没办法平复下来。
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我知道我此刻发生惊慌的情绪是为什么,虽然只有一瞬间,虽然只是意外,但久久无法让我稳住呼吸。
心里本能涌上来的是恶心,唾弃自己对曾经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后来是慌张,我不能,也绝对不敢承认我在那一刻发生的变化,这和苏洱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意外而已,对方都烧糊涂了也不能指望保持神志,可偏偏,偏偏我的身体非常诚恳地发生了变化。
最后泛上来的,是怎么也克制不住的悸动,心脏砰砰砰作响,嘲笑我无能的前提下,告诉我,这一晚,发生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启的锁死开关。
我丑陋、我卑劣、我恶心。
在痛恨对方的同时竟然又猛生出了这辈子绝对不能产生的情绪。
苏楚琛这个名字生来就是罪孽的,代表着一个女人的谎言与贪欲,也代表着我这一生的怯懦与软弱。
第二天,我买了一早的飞机,第一次没有和父亲母亲商量,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离开这个地方,这个有着苏洱的地方。
母亲最先知道,督促了几句,父亲在晚上给我来了一通电话,我那时不同往日,成熟太多,几番说辞下来,父亲同意了我留学的申请,只吩咐好好做一番事业出来。
我满嘴应好,目光却频频往手机屏幕上看,看有没有人给我发来消息。
就在电话挂断之时,我看见一条消息。
——哥,你去哪了?
我飞快桉灭屏幕,连一眼都不肯看,像是做贼心虚一样,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喝下去,告诉自己这样就好了。
一切复原,我不需要他,他也不需要我。
谁也不需要看见谁,各过各的,各起各的心思。
在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身上,我最先学会的是铁石心肠,我迅速忘记一切不该想的,将那个账号屏蔽,换了一个手机,新装了一个手机号,出国不到一年时间,我迅速发展起属于自己的商业基地。
在一次聚会后,我喝得醉醺醺地,知道有人打来电话,才堪堪清醒,那是我在国内的一个手下,上来便是一句:“琛哥,查到了些……意外。”
他话语吞吐,不是平时的性格,我感到奇怪,开口却是如沐春风:“没事,结果与你无关,你正常汇报就好。”
“好的老板。”他顿了顿,“您或许不是苏家的亲生孩子。”
一句话,彻底让我酒醒。
一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一个看起来柔弱美丽的女人,用谎言的私生子欺骗了那个男人二十多年。
我只是一个孤儿院的弃婴,恰巧与男人有三分眉眼相似,被女人看中,女人堕了好几次胎没有一个是男孩,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她一心想要嫁到苏家,那便只能依靠虚假的血脉。
这些年所有体检,所有与DNA有关的检验都由我母亲经手,只玩,灯下黑。
恐慌?害怕?畏惧?
都不是,我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提着发昏的手脚去翻抽屉——被我搁置快一年没有打开的手机。
手机被我充满电,打开不需要几秒,我点进聊天软件,第一时间想要按下置顶的头像框。
没有血缘关系,不在一个户口,那也就是说,苏洱根本就不是我弟弟,我也不是他哥。
那么竞争,表现,为父亲一笑的举动毫无意义,我在那一刻被偌大的欣喜砸烂了脑壳,我跌跌撞撞地想要与他联系,还不等看消息,发慌发抖的手却误打误撞地点到了朋友圈。
一段录屏,名头是简单的两个字,小洱。
苏洱笑意盎然地站在满是鲜花的地毯上,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孩子踌躇却坚定地走过去,又是一大捧鲜花,与项链盒一同递了过去。
配文是一句——
他蓄谋已久,我得偿所愿。
那不是一句玩笑话,也不是普通文案,苏洱的确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不敢主动联系的一年里,我甚至不知道苏洱有没有过其他感情经历。
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兵荒马乱的人是我,胆小怯懦的人也是我。
可我此刻,却无比的不甘心不情愿。
为什么,偏偏是我知道终于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可以站在苏洱身边的时候,阴差阳错呢?
我不再是当年的年纪,却与年轻时的自己做了同样的决定。
买下最快的航班,立刻回国。
我非常想他,念他,无比地想要见到他。
我如此不堪,我如此落败,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这样祈祷着,却从未想过,从那天起,我深深坠入悬崖,再不能脱身。
第46章 苏楚琛单人线二 结束。
苏洱的第一任男朋友, 准确的说是第一任情人,同校一起打篮球认识的,那个男生长相爽朗,笑得阳光, 年轻的好资本。
看起来很登对。
在我与他吃饭的时候, 直至饭局快要结束,才故作镇定地问他现在谈男朋友了吗?
那时候, 我们其实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我不敢见他,而他……我不确定苏洱对我这个哥哥还有多少印象, 毕竟当时不辞而别是真。
阔别数月,男孩子变得更爱笑了, 留着当季最流行的头发, 穿得一身青春模样,光是在桌上吃饭, 频频有路人不时望过来,眼里带着惊艳。
我问他这句话时,邻桌刚好递过来一张纸条, 苏洱一愣,看清楚字迹后,转过头浅笑回应:“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回他, 也是在回我。
心里生出的缝隙一道一道, 最后化作伤疤被狠狠撕开。
我想, 是不是我来晚了呢,我们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一起出门, 一起去超市买食材,一起在夜晚互相依偎,可现在,那人选再不会是我了。
以前,顾及的是血缘,现在后悔的是我没能及时摸清的心。
苏洱是一个很长情的人,这点体现在他的生活上,喜欢去一家店逛,喜欢吃同样的零食,喜欢穿同类型的衣服,相似的不要,只要那一个。
我由衷嫉妒,愤恨,恼怒现在成为他身边的人,却也在一个月之后,心态发生转变。
一个月后,苏洱分手了。
当时给我汇报的人说,那个男生哭得撕心裂肺,苦苦哀求,很难想象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孩子主动弯下脊梁,主动跪下腿弯,只为让苏洱回心转意。
出轨?脚踩几只船?原则性问题?性格不合?
我一时生出了几种念头,无边猜想,嘴角的弧度却怎么压不下去,做足了一副小人姿态。
可那几种理由都不是,苏洱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说,我想分手了,仅此而已。
苏洱并不长情,他只是专情,在一个时间段给予全部的爱意,但在这段时间过了后,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抽离脱身。
这是我好几年后才意识到的事情。
他会承认谈恋爱,会发朋友圈,会向满世界宣告这个人是他男朋友,给足对方安全感。
可对他而言,只是“男朋友”而已,拥有男朋友的权力,拥有短时间的爱意,其他,与普通朋友也没什么不同。
后来,我也渐渐弄懂,与苏洱有过感情经历的那些人,皆与他的曾经有过或多或少的联系。
范围并不大,苏洱好像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
即便当时将他欺负得很惨,现在又怎样呢?还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事实如此,苏洱的吸人眼球不仅仅是他的外表,还有一张琳琅满目的嘴,我的弟弟啊,他太聪明了,他太敏锐了,他以各种各种的姿态接近那些人,最开始,他们或许不屑,或许不羁,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等到被爱的谎言圈套起来,发现自己离不开苏洱的时候,早已为时过晚。
苏洱像是一道过堂风,任谁也无法抓住,摸到,又轻佻又冷漠的与人擦肩而过。
仅是,游戏人间。
最开始,我还会因每一个出现的“男朋友”紧张不已,后来竟在这种任期分开的、比比皆是的情形里,得到慰藉。
我又开始小人得志。
即使他们得到了短暂的接触与亲密又如何?早晚都会被无情抛弃,可我不同。
我是他哥哥,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被我咬碎了扔进胃里面,我永远都可以做平淡的胜利者,等着苏洱每一通过去接他的电话,那些竞争者们为此头破血流,看我眼神像是要将我撕碎,都是再聪明不过的人,谁会不清楚对方是如何想的。
可我不曾拥有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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