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意地扒拉着头发,边打开手机。
作为一个坚定的静音党,除了拿外卖或者在学校的时候偶尔让它发挥本我,剩下的时候别说它,联系人通通看不见。
虽然被许多人吐槽过坏习惯,但你没觉得有什么,慢事不用找,急事就算不打电话,该落到身上也跑不掉。
你解开锁屏,打开微信。
你哥的消息。
说晚上有人请客,周围一圈儿都邀请了,让你也跟着去。
说白了就是父辈们什么王叔李叔张姨刘姨的后代聚会,吃点半掺中文半掺法语的蜗牛肉,装个高级人士边品尝边含沙射影,互相打趣。
后面还添了一句,别任性。
行,就这一句你就懂了,他哥的这聚会有东西啊。
真沉不住气。
你无声摇头。
上次的事当然没对苏楚琛造成重大影响,对于你父亲来说,只有影响家里生意的事才是值得放在台面上的大事。
就当开个玩笑,打个诨就过去了。
你可太了解你家的办事风格。
你捏着你的头发,手一松,它又开始向上自由发挥,真是物随正主,于是你干脆抓着头发拿起发胶——
五分钟后,你打扮整齐站在镜子前。
大片的额头全部露出来,嘴唇淡淡勾着笑,手指拎着一瓶香水正旺锁骨处喷,眼睛里明晃晃装的是嘲弄,微微低头,转而即逝变成了明媚真诚。
嗯……
你咧嘴一乐。
装得可真像个人。
*
给的位置在江边大厦附近,那里建筑并不多,零零散散坐落,牌匾看着也很低调,白色的标识,不仔细看都认不出来,谁能想到这里面藏个大型会所。
起初你并不知道这是个生日会,进去时有不少男男女女混坐,该唱歌的唱歌,该怎么high怎么high。
多多少少看着都有些印象,区别于有的面生,有的面熟。
这样的场面,怎么说呢,它也不算常规,都是同龄人,还是群富二代,这个高学历,那个海归……
你捉摸着,要是掉人才市场里一诈骗一个准。
苏楚琛也参不上是什么角色,不少男女围着,站在人群中侃侃而谈,自在潇洒。
他的确有能力,无论在什么场所,都能变成自己的主场。
你没在沙发上坐一会,有一个男生自顾自的坐了过来。
你当时正在打字,屏幕刚刚停留在聊天页面,视线暗了下来。
他上来就很熟地:“哥哥好受欢迎。”
是个年纪小的,估摸刚成年没多久,乌发碎碎密密,一双漆黑的眼睛满带笑意,屋里的灯光明明暗暗,仿佛对着他有着偏爱,照过来只留璀璨金丝映着他的身形。
——扑面而来的年轻劲儿。
他又丝毫不做收敛,笑起来唇红齿白,眼里有种孩子气的直白。
这话说他自己还差不多,他刚一坐过来,就有好几个人的目光不停往这里转,落在他身上是赤裸裸的欲望,放在被他遮住的目标也就是你身上就是明晃晃的敌意了。
你只好放下手机:“为什么这么说?”
他离你离得已经很近,但看样子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有些不满似的,轻歪着头:“你还没有问我的名字?”
笃定了你一定不知道一样。
好吧,你的确不知道。
哪怕现在来个面熟的人,你也叫不上来对方的名字,先不说会场来得人有多少,就在这灯红酒绿吧的场面下,各种姓的都有,就像在一个鱼缸里全都是火炬的鱼,有人哪出一条问和缸里的有什么区别,你上哪给他答案。
可能你要是早到一点,或许还能听到门口侍应生各种少的叫着,以此推出他是哪家的。
可惜,你到达的时候人家party都开半天了。
于是你问:“我猜对了有什么奖励吗?”
他反问:“奖励?”
“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作为交换,我一会可以给你个惊喜。”
“什么样的惊喜?”
“我要告诉你不就不是惊喜了吗,总归你又不亏。”
他顿住,真是思考了一会,答道:“行。”
这个暂且不知道名字的男孩手肘撑在沙发上,目光扫过去,他这姿势一变化,并不是你的错觉,场上所有人包括你哥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但随即又立刻复原,刚刚还在偷偷望他的人们全下意识地躲避视线。
他们是指望不上,连人家姓都不敢叫。
不过本人看来毫无自觉,找到人,展露笑容,指着某一处:“他刚刚一直都在看你。”
你顺应看去,找到了端着酒杯,冷到和周围格格不入的陈亦书。
怎么说,你们家的不正常状态在这些人里面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基本人尽皆知,在这群追名逐利的男女中,被自己长辈淘汰的废旧物登不上台面,这是你,只会吃力不讨好的愚者不值结交,这是陈亦书。
要不怎么说你哥聪明,论名声讲,你们三个人,他最受益。
会场里如此嘈杂,别人自然听不到你们的对话,可是身边人还是贴过来,用手心挡住嘴,轻轻地在你耳边说道:“看起来像是在勾引哥哥。”
说完,他就退了回去,得意起来。
“我说完了。”
“该哥哥你了。”
就是来消遣你的小少爷。
凭心讲,如果仅从第一眼看,没人会对他生出厌烦的,他有着年轻的冲动明朗,长得像是混娱乐圈的,但满身都是被养出来的傲慢与骄纵,就算是无意犯错,他大概也只会摇头晃脑地撒娇,说着错啦错啦,没人会真正责怪。
俗称,用钱堆出来的。
你说着话脑内迅速圈起范围,再从父辈那边想,从表面上你只是轻笑了下,拇指与食指合上,揉了揉他的下巴。
一看平时就没人这么对他,或者说,没人敢。
小少爷瞬间瞪圆了眼睛,鼻头也耸了耸,像个应激的小猫。
你得到了答案。
只低头,学着他,手掌挡住嘴型靠近他的耳朵:“我们偷偷避开他们好不好。”
热气散到敏感部位,霎时红起来,小型动物都有这样的习惯,害怕与刺激,他们总是会选择后者,他也一样,不躲不闪,听得格外认真。
“因为这个惊喜是只给你的。”
“好。”小少爷兴致勃勃。
偷偷避开当然是假的,就以身边人对他的重视程度,他一晃头上的小金毛也跟着晃,这当然不是混血的结果,那一看就是染的,人年轻时就喜欢用金颜色试色。
金毛一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有人纠结得紧,尤其是苏楚琛。
不过,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了,你带着他走到楼后的停车场。
很空旷,能看到江边的所有景色。
凉意簌簌,风感不断。
你眯了眯眼,精准地捕捉到江对面一个非常小的酒店铺着红毯。
那里今天办婚礼。
很远,不容易让人注意。
*
贺南以刚回国没几天,大大小小的接风宴他都快来吐了,今天的生日会也没意思极了,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人,都是那些话术,不过今天看到了一个生面孔,他想叫来逗趣而已。
那个生面孔模样一点不差,说是出众也不为过,但是周围一个阿谀奉承的都没有,这般,就知道了。
不过什么地位他都不在乎,对于贺南以来说,所有叽叽喳喳说话的东西都一个模样,无趣、无聊,没意思。
这样想着的他被人捂上了眼睛,手掌是温热的,指缝有着香水味,很淡,并不难闻。
这会是什么惊喜?
还需要挡上眼睛?
“准备好了吗?”
因为其中一个器官的暂时失权,视野全无,所以其他器官就会变得明显。
他听见一句转瞬即逝的话,因为很轻很快,脑海里残存的就只有尾音那像是哄人的笑。
搞什么。
把他当小孩哄吗。
贺南以动了下肩膀,同时也是对方的下一句话。
“那就开始了。”
开始什么?
这不用倒数吗?
遮住视线的手掌忽然撤去,与此同时,他听见嘭的一声,是从观赏江中来。
——砰!
——好几道亮光迅速飞向天空,不同颜色的光短短时间汇聚在一起,在上方直接炸开,漫天烟花绽放,割裂成流离的碎片,千姿百态地夺走黑色夜幕的存在。
原本还在楼内的众人被忽而的声响惊到,纷纷走到窗边。
“啊?今天江边有烟火秀吗?”
“你看!哇!它有好多种颜色!”
贺南以怔在原地,老实说,普通的烟火秀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他对此兴致缺缺,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出现在他生日这天。
而且,这看起来并不普通,烟火先是以蓝色为主,在天空中再次绽放花心,露出金光闪闪的美丽,接着再变成金雨纷纷洒落,爆炸的每一个瞬间都是不同的样式,天鹅翩翩起舞,蝴蝶展翅而飞,花瓣雨落,天空绚丽多彩。
路过的行人不断惊呼,楼上也喊声不断。
烟火炙热无比,滚烫耀眼。
这些一起忽而跃进贺南以的感官中。
——今夜烟花,只为你绽放。
“我说我的小少爷呀,可还满意?”
在下一簇烟花炸开时,苏洱面带笑意一起闯入他的视野中。
“对了,我还答应你,要猜你的名字呢。”
男生是轻佻的语气,这次贺南以听清了,就是哄人的感觉,轻飘飘的,但绝不讨厌。
“贺南以。”
对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直至完全看清。
“我猜对了吗?”
语间含笑,微微上翘,从光下映出的眼睛倒影,此刻,只有他的身影。
倏地。
贺南以下意识抓紧手指。
忘记如何呼吸。
第13章 现实。
对于你来说,逗人开心并不是一件难事,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种事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
只不过小时候手段不成熟,被人叫做虚伪。
长大手段练得高明,就变成了端水大师。
贺南以仰头看了一会,转过头对你说:“你是故意的。”
他声音清晰,在一段段炸开的烟花声中,显得没有太多温度,如一块冰冷冷的上等白玉,明亮极了。
这群豪门少爷小姐说话真是和他们父母辈如出一辙,就爱说些哑语,文绉绉的,听着都累。
他说这意思挺好懂,谁家好人刚见面刚认识就那么碰巧的送礼给对方,还是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
太巧了,刚好他没兴致想逗你玩,却成了被逗的那个。
从表情上来看,他满意这场“为他而放”的烟花。
但他不喜欢有种被安排的感觉。
他有些不爽。
就说有多累人吧,所以你每次都发自内心敬佩能在里面混得如鱼得水的苏楚琛,他有这个耐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虽然你常常糊弄人,但这次你真是举双手双脚证明自己的无辜。
首先,你进来之后没和任何人闲扯淡,主要是你有点没睡醒,玩游戏玩了个大通宵,前天猛猛做了一堆程序软件,哈哈,小组作业就是最他爹的劳神费心的玩意儿,二十一世纪最恶毒的发明没有之一,现在暂且不提。
总之,你还发蔫呢,刚打开消消乐想听听钱币哗啦哗啦的掉落声,贺南以自己就过来找乐子。
大哥,我俩都不认识,非得过来凑什么热闹。
你不想陪笑,你只想睡觉。
你抱着三分清醒五分都是哈欠还有两分梦想在床上畅游,边糊弄着贺南以。
什么玩个游戏,什么我俩之间的秘密。
你只觉得一切都让你好乏力。
这种还没上班,但比上班还难受的牛马人感觉,真是让人无力多说。
但这些都是附加条件,其实最让你提不起来兴趣,是因为本来今天约好和几个朋友夜晚厮混,他爹的,没去上啊。
于是你顶着怨种的心情看着群消息。
[炸胡一条龙]
19:07
请叫我冰冷少:唉,不知道洱哥战况如何,你不在的第一天,想你。
卑微角色:唉,听说洱哥又被揪着耳朵充当盾牌去了,你不在的第二天,想你。
ambrose:洱哥,虽然第三天你也不在,这车我就借物思人,帮你开走了,不用谢,都哥们。
请叫我冰冷少:也不知道洱哥又要装深情去祸害谁了,记得想我们。
往后看就是长达十几个重复的表情包。
你:“……”
哈,你真气笑了。
什么塑料友情,比纸片还薄。
你来不及和挥洒的自由说再见,总是有人就来自讨没趣。
经风这么一吹,困劲儿逐渐消退,你也清醒了大半,视线里贺南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黑白分明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你,停车场固然人烟稀少,风也是板硬的冷,吹得他鼻尖通红,眼下脸颊处的细嫩皮肤浮着薄薄的浅红。
长得清秀,脾气可一点不小。
你觉得你朋友们对你的评价是对的。
光听声儿寻思挺好相处,一肚子坏水。
你不置可否,自认不讳。
你回想了一下这少爷的最后一句话,摇了摇头:“我起初并不知道你就是贺家的少爷。”
“我平时是没有机会来这种大场面的,所以有点认不出来人。”
这话半真半假,但你这么大一个活人,下雨知道往家跑,会背乘法九九表,查个人那还用解释?
但问题是,要怎么说才能让这句话既不生硬又能拉近距离。
“哦,是吗。”贺南以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好似在说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都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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