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只是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黎恺臻依旧是那副诚恳期待的模样,盯着她,像是非得让她看见自己瞳孔里面楚欲的倒影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脑海里面一直紧绷的弦丝终于断裂。
“不止我……”楚欲别开自己的眼,淡淡地道,“你父亲也会支持你的。”
她终于压下了这个足以让彼此对峙的局面瞬间土崩瓦解的法码。
黎恺臻愣住了,在脑海里面反复确定了楚欲的话之后,表情瞬间一片空白。
楚欲余光瞥见她那副惊愕的表情,少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但是她自己也说不上这是轻松还是沉闷。楚欲只感觉到舌尖有些发苦,视线游移着定在窗外的灯火上,只觉得那些难以名状的感情在此刻好似都顷刻化为了乌有。
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这样说的——她心里面冒出这个念头。
随即黎恺臻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是你们不是要离婚吗?”
楚欲,“……?”
黎恺臻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你……你是一直怀疑我打算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吗?”
那些充斥着淡淡香薰好闻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寂半晌,楚欲终于不自信地发出了两字,“……什么?”
黎恺臻反问,“难道你们不离婚?”
“……”楚欲抬手用手背掩唇,借机咬了咬手指,不太确定,“你……你父亲给你说的?”
楚欲一直是觉得黎恺臻不知道自己和黎源有商讨过离婚这件事的,不然按照黎恺臻的性子,当时不会跟着自己回久安的。
“那倒也不是,我自己猜的。以我父亲的性子,家里面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觉得耽误你。而且我每次去看他,我不会提你,他也很少问。就算是要问,也是旁敲侧击,都不敢直接问的。要是你俩没说过这件事,那我爸也不至于这样。而且吧,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黎恺臻顿了顿,有些揶揄,“你从来没去看过他。”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的是漏洞百出。
怎么说呢,一开始黎恺臻也觉得自己有点离谱,她也纠结挣扎过,但是她没想到自己藏不住事,居然就很直接地被楚欲给发现了。
以至于她一时心悸,直接就坦露了,后来跑来了昭阳,更是觉得自己和楚欲没可能。谁能想到楚欲会不声不响地跑来看自己。
这简直就是无形当中给黎恺臻打了一针强心剂啊。
虽然确实有点背德感,但是黎恺臻等得起,她愿意等到楚欲宣告自由的那一天。
黎恺臻看着楚欲,楚欲的表情完美证实了黎恺臻的猜想,于是乎,她大胆了一点,将自己的脸凑到楚欲的眼前,连眉梢都好像含着笑意地说,“你别想用这个来压我。”
两人几乎紧紧相贴。
楚欲往后仰着头,有些想笑,但那笑意被她生生克制了,她太阳穴抽跳了一下,说了个似是而非的问题,“你记得我以前给你说的我为什么讨厌雨的那个故事吗?”
虽然不知道楚欲为什么说起这个,但黎恺臻点头,更是借由点头的这个动作,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仿佛近到只要稍微一偏,她就能吻在楚欲的唇上。
彼此呼吸从唇际擦过,带来黏灼的热意,好像将空气里面那点熏香都蒸发,转而又幻化作了诱人的分子再次发挥作用。
楚欲不是没感受到黎恺臻的这个小心机动作,她死命咬住自己的下颌内壁,终于从齿缝间几不可闻地说,“关于那个故事,其实……”
“嗯?”
“我有想过答应的。”
楚欲有想过另一条选择了就会面临堕落的路,在当时,她是有想过的。
“……”黎恺臻明白了什么,但是她说道,“没关系,你最终不是没有选择吗?”
“你不明白。”楚欲看着她,明明是说起这件在人生中算得上是龃龉甚至难堪的过往,但出乎意料的,楚欲的神情柔和又放松,“这意味着,我不是一个经得起诱惑的人。”
原来是这样。
黎恺臻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人之常情。”
“……”
黎恺臻笑说,“谁又能经得起诱惑呢?”
她说完,一手垂下,轻轻地扣住了楚欲的手,同那日看电影一样,她小心地摩挲着楚欲的指节,似乎是想用这个动作传递出一种更为深切且又直白的情愫。
“楚欲……”黎恺臻低声唤她的名字。
好像时光都在这一刻变慢,混合着窗外的万户灯火,化作五光十色的斑斓色彩,缱绻上升,盘旋往浩瀚无垠的夜空飞去。
楚欲没有挣开自己的手,她感受到黎恺臻指腹传递的温度,大脑仿佛在那热度汇聚的漩涡中飞速旋转,昏昏沉沉……但神智还残留着一分,她忍住内心深处腾挪而起的笑意,一字一句地问,“你确定?”
回答楚欲的是黎恺臻鼻腔低低发出的哼笑,却如同爆裂的鼓声,炸响在楚欲的耳膜里。
紧接着,那手指的温度消失了,黎恺臻放开楚欲,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看着楚欲,笑意敛去,神情肃穆,带出近乎虔诚的孤注一掷,她说道,“我确定。”
楚欲,“……”
“现在——”黎恺臻用着极其郑重的语气,“你只要确定你能不能承受诱惑就行了。”
敏感觉察到什么,楚欲心跳凌空漏掉一拍,然后她看见黎恺臻伸手勾住身上浴袍的带子,一点点拉开——
第40章 chapter40
比那双手的动作更为抓人眼球的是楚欲的视线,仿佛钩子一样落在黎恺臻的浴袍衣带上,一寸不离地看着,好像在她的脑海里面,黎恺臻此刻已经脱光衣服了。
正是因为楚欲这态度,倒是让原本理直气壮的黎恺臻泄了气,一手抓着衣带,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的。
她是真的搞不懂,这完全不是她的想象。
在黎恺臻的预想之中,楚欲应该是很慌张的,最好会觉得羞赧。但事实上,楚欲压根没有,她甚至好整以暇地双手后撑,一副我等着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的样子。
黎恺臻到底没有实操经验,理论知识也算不上丰富,这会儿顿时露怯。
高下立判!
“嗯?”楚欲看着黎恺臻有些郁闷的神情,追逐着她的视线,“怎么不继续了?”
她说这话的笑音明显,眼底满是戏谑的光彩,但并没有给人揶揄的感觉,相反有种在床笫之间嬉戏玩闹的小情侣那般热络、甜腻的感情,就仿佛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如楚欲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正在逗人似的恋人。
黎恺臻低着头,终于闷声道,“你……你怎么这样啊,都不害羞?!”
“我害羞什么?”楚欲反问,“你有的我没有?”
“……”黎恺臻被说得语塞,一时之间涨红了脸。
顿时这方空间只听得见一长一短的呼吸,交错交缠在一起,那点本就灼人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黏腻了,好似有什么借由着空气为媒介粘黏了一般。这比刚刚黎恺臻理直气壮地想色/诱楚欲还要更为让人难耐。半晌楚欲轻轻咬了咬唇,起身一把扯过了黎恺臻,好好地将她的浴袍系紧,甚至还打了个死结,“好了啊,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小孩子似的。”
黎恺臻一开始没吱声,只是瞧着楚欲搭在自己浴袍带子上的手指,很久才说,“谁让……你……你一点都不害羞的,我都不敢。”
楚欲心里面笑话她,就这小模样,刚刚还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你不敢?你要是真的不敢,你就不该对我有这种心思。”楚欲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你……”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黎恺臻给打断了,她厉声,“你别给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说着,黎恺臻还两只手都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后猛摇头。
楚欲没再继续说了,只是定定地一直看着黎恺臻。黎恺臻见她这样,心里面不由得一紧。
她还是害怕楚欲严肃的,以往交流不多的时候,她也害怕见到楚欲生气板着一张脸的模样。虽然很少。就比如那次她下班了没及时回家,而是和徐跃禾这小鬼在外面逛的时候,楚欲找过来,当时黎恺臻就觉得有些害怕。
但很快,楚欲神情一松,笑道,“我只是想说,现在挺晚了,该休息了。”
确实挺晚了,可黎恺臻毫无睡意。
况且,明天楚欲就要走了,以她现在的情况,确实没有办法长时间留着楚欲在这边。而且她就算是抽空回去,时间也不会允许她待很久。当然是现在在一起的时候,能多待一会儿就是一会儿了。
思及此,她打着商量,“那……睡一起?”
“……”刚刚还胆怯成那样,现在又开始皮痒了?楚欲直接打破她的幻想,“你开的是顶层套房,别浪费房间行吗?”
“这有什么好浪费的?”黎恺臻嘟囔。
楚欲不想多说什么,她犯困这话不假。黎恺臻的表现其实没让楚欲太意外,从她决定正视这段感情,也敢直视黎恺臻的目光时候,楚欲就已经学会平常心对待了。
黎恺臻是真的舍不得就这样去睡觉,但是也不忍心楚欲陪着自己熬夜。她弯腰抓了个抱枕,想到了什么,问着,“楚欲,你会素描吗?”
楚欲会画油画不假,就是不知道素描会不会?黎恺臻毕竟不学这些,不懂到底是不是有关联的,因此不敢确定。
楚欲眉梢轻轻挑了一下,怎么现在喊人倒是喊得越来越顺口了?
但她没太纠结这个,只说,“一般吧,不算太在行。”她所学绘画没有上过专业的课程,都是闲暇之余自学的。毕竟当时从大学退学之后,空闲时间很多,更不要提后来认识黎源之后,更是大把大把的时间攥在手上,画画算得上楚欲在当时十分喜爱的事情。
黎恺臻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然后在房间的柜子里面翻出纸笔。星级酒店有这些东西都是很正常的,甚至退房的时候也可以带走。当然,那个放纸笔的托盘不行。
在看到黎恺臻翻出那些东西的时候,楚欲就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困意也消减了不少。
“给我画画吗?”黎恺臻抱着纸和笔,有些别扭,“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画过人物。”那会儿看楚欲的画,基本上都是风景花草。
楚欲不置可否,只接过了黎恺臻手里面的本子,指了指沙发,“那你是躺着还是坐着?”
黎恺臻想到了什么,之前还未完成的那一幕再次冲入脑海,让她脸色不免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楚欲在揣度构图背景,没时间留意黎恺臻。等再看的时候,见黎恺臻没有什么动作,提醒道,“还不坐下吗?”
黎恺臻僵硬地坐下,摆动手臂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
楚欲就坐在她的斜对面,将这些动作完美地收入眼底。但奇怪的是,黎恺臻动作确实不自然,可能完全没有这种作为模特的经历,但比起她那些肢体僵直的尴尬动作,她的神情倒是意外的认真,眼神非常直观地,毫无阻隔地看向——楚欲的方向。
那眼神直白到几乎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其中,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吸引力,仿佛黑洞,明知道危险,但还是按捺不住探索的心境。
没有画架,楚欲只好一手拿着本子,一边好似在本子上描画,一边说着,“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姿势?”
黎恺臻,“……”
经楚欲一提醒,黎恺臻才发现自己现在堪称是正襟危坐,仿佛是小学生一般,板板正正。虽然这姿态规整,但实在是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她呼了口气,侧过身,垫了两个靠枕,然后躺在沙发上,像个搁浅在岸的美人鱼的姿态,试探着,“这样行吗?”
行,怎么不行,如果是把睡袍换了估计更行。
楚欲脑海里面无端冒出这句话。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女孩的身体所吸引。
楚欲看着努力保持姿势的黎恺臻,轻轻举起手中的笔,凭空虚虚地点上黎恺臻的身形,从头顶沿着额头到下颌再到肩膀又到腰腹接着往下……明明她们之间还隔了点距离,明明楚欲握着笔的手完全没有落到黎恺臻的身上。但黎恺臻就是莫名觉得,那细微的动作带起的气流好像流动到了自己的身上,再次在无形中抚过她的身体,让黎恺臻不由得觉得全身仿佛过电一般酥麻。
她借助睡袍的掩映,脚趾轻轻蜷缩了一下。
一股难捱的羞耻心蔓延上心头。
结果她没有想到,楚欲一直没有动作,黎恺臻难耐地说,“你还不画吗?我一直不动好累。”
楚欲从在脑海里面凭空描摹的影像中抽离,听着黎恺臻这近乎撒娇的语气,故作镇定道,“你别那么僵硬,你好好躺着怎么可能会累?”
“哦。”黎恺臻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尝试着放松,腰线慢慢塌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她开始学着享受这个过程,间隙询问一两句画得怎么样?
然而楚欲只是画画,懒得搭理她。
楚欲画画时很认真,无暇分心。而黎恺臻恰好借助这份认真,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的目光落在楚欲的身上。她看见楚欲微微低头而一侧隐隐处在阴影中的脸,暗想如果自己现在手里面有摄像机,一定要把这一幕给记录下来。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人在回忆起某个人的时候,其实往往想起的不会是这个人的脸,更不会是五官什么的。而是和这个人相处的场景,以及处于场景中的状态。这大概就是电影美学的魅力所在了。
楚欲画得很快,主要那是中性笔,如果将每一根线条都拆分得仔细,这样很容易就会造成失误,所以她画得有些许简单,甚至说得上潦草。但是也显得画中人物姿态十分随性慵懒,反而少了那些教科书似的刻板教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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