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梦。
梦里,是大火、尸体和歌声。
那似乎是一场战争。
两个头颅,四只手臂的怪物站在无数尸体和白骨堆成的山上,凝结的鲜血蔓延成河,天上的云朵也被染上污色,唯一纯洁的风带来了难言的讴歌,咒语一样,诅咒着尸骨上的始作俑者。
那歌声,密密麻麻,晦涩难懂,如无数的鼓槌敲打钉床,让人喉咙收紧,难以呼吸。
尸堆上的怪物突然扔下左上手臂抓着的血淋淋的断臂,转过头朝梦中固定的视角,也就是戚月白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他忽的消失了,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张无限放大的,怪物狞笑着的脸。
“去死吧!”
戚月白从梦中惊醒。
借着客厅窗外漏进来的光,摸黑找到玄关墙壁上的开关,开了灯,身上那股莫名的疼痛已然消失,现在的他神清气爽到像暑假工最后一天。
他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了……哪吒?
还有首特别特别难听的歌,给哪吒都听笑了,现在还在他脑子里游着呢。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戚月白晃晃脑袋,试图将脑袋里那如蛆附骨般的难听歌声晃掉。
谁曾想不仅没成功,还让那歌声加大,像误按了音量键似的,震的人脑壳疼。
戚月白揉穴位的动作僵硬住。
如果他没疯,那这歌,大概也许,是从他大脑里发出来的吧。
骨传导啊?
他小心翼翼的歪头,然后像小时候看妈妈拍坏掉的电视机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歌声令人惊悚的音量变小稍许,像在做回应。
戚月白呆了两秒,果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十几秒后停止录音,外放。
播音孔中只有他清浅的呼吸声。
戚月白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是他疯了而不是唯物主义战士失去了他的面罩。
好像也没好到哪去欸?
“……”
在玄关口抱着脑袋emo了一会,戚月白不得不起身面对现实。
他手动无视脑袋里的歌声,掏出口袋里的翻盖手机,找到班主任的号码,发去补假短信,又着重提起请老师帮忙给毛利兰带个他已经安全回家的信。
做完这一切,戚月白也勉强习惯了在脑袋里嚎个不停的歌声,他站起来,准备巡视一下原身的家,毕竟是他以后要住的地方。
重生就送房子,赚了。
戚月白心态调节的相当快。
俗话说,来都来了。
再说,一觉醒来国籍都变了,他总不能跑去和大使馆的人说他是从十几年后穿过来的名校还没毕业的中国魂,v个诺贝尔奖绿卡看看实力?
“……”
至少他还有个高中学籍,能考回去无痛当海龟,零几年还是很好找工作的。
……这算好消息吗?
想到他还要再经历一遍兵荒马乱的论文和艰难险阻的答辩以及一脸茫然的求职,戚月白顶着一脸死相环视一周。
可能是原身刚搬来不久的原因,这间公寓比起住所更像酒店,但面积着实不小,住五六个人都宽裕。
他推开离玄关最近的门。
这里好像是厨房……?
戚月白看着地上的尸体大脑过载。
一时间,房里只剩那歌还在不忘初心的呕哑嘲哳难为听。
第2章
深更半夜,颅骨放歌,孤男寡尸。
要素过多,戚月白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先害怕哪个。
但仔细一想,他现在好像也是个尸体,还是个某本尸体。
吆西,人中痒痒滴。
……好像真的有点痒?
戚月白伸手探了下自己的鼻息,感受到温热后,又抬手抚向心脏。
掌心触感柔软,白皙肌肤下是炽热跳动着的心脏,血液滚烫,一切都与活人无异。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温热的额头上,满脸不可思议。
这算什么?死人微活?
戚月白心情复杂的看向地上躺着的尸体,脑子里那点初见凶杀案的无措荡然无存。
不速之客是个中年男性,三四十岁,体格健壮,职业拳击手起步的那种,手里还攥着一把只剩一半的器械,大概是手//枪,五官是欧洲人,死状安宁,乍一看像睡着了,如果只看上身的话。
从肚脐以下,腰腹部及双腿,像是被大型野兽一口咬断似的,尽数消失。
最离奇的是一点血都没有,如果不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干瘪的肌肉组织,说这是个人偶模型也没人怀疑。
厨房,半截尸体,和疑似汉尼拔的死鬼他。
戚月白挺无助的。
他努力回忆了半天,才终于在原身记忆中找到这张脸的痕迹。
是早晨的事。
原身上学的路上被这人拽到小巷里,强压着喂了颗一看就很毒的药丸,但原身没报警也没去医院,甚至没喝口水顺顺,就这么一脸颓然的去了教室,在课堂毒发身亡,然后就是他穿来了。
戚月白松了口气。
不是他吃的,那就好。
毕竟他是想考回家,不是让人铐回家。
那么问题又来了,原身中了毒不去洗胃也不报警,显然是知道幕后之人是自己惹不起的,放任自然的举措明显有些绝望到自暴自弃的意思,而且,是谁给原身报的仇?
怎么杀完人不带走,还留半拉呢。
戚月白烦躁的抓抓头发,踩着脑袋里越唱越欢快,越听越顺耳的歌的节拍盯着尸体发愁。
不管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报警吗?
他隔着裤子摸了摸兜里的翻盖手机,想起以前朋友讲的日本警察的笑话。
【别管凶手是不是他,你就说结没结案吧.end】
“……”
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戚月白扫了眼厨房陈设,将视线定格在高压锅上,然后马上否定。
不行,他以后可能还要用这个厨房做饭呢,剁骨头也费劲。
去别的房间找找办法吧。
比如,上网查一下,再或者,找个铲子。
一楼的餐厅、洗浴间、客房,甚至是地下室都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第一案发现场的意思,但等戚月白搜到储物间时,一切就变味了。
先是门口指纹虹膜的双重识别,然后是一脚踩到地板上明显的下陷感,松开时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擦伤了胳膊。
然后是……
戚月白垂着受伤的胳膊,沉默的用完好的胳膊关上装满子弹的箱子,转头打开另一个狭长的,看起来像枪盒,实际上装着一只小型火箭炮的箱子,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才怪。
这合理吗!?
高中生爆改一等功?
震惊之余,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胳膊上的擦伤,戚月白吃痛捂住,又‘嘶’的一声拿开手。
才发现刚被飞箭伤到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明显发黑的糜烂,伴随着剧烈的灼烧感,显然,那只箭有毒。
他想起自己之前吐槽原身是被穿圣体的事情,扯扯嘴角。
真是口业现世报,现在死在家里都没人收尸的孤家寡人是他了。
那毒也不知什么成分,胳膊疼的厉害,戚月白眼前一阵发黑,干脆靠墙坐下。
头昏脑胀时,脑海中的歌声也格外刺耳,但听久了,也不算难以接受。
其中一段混音,像是黄沙漫天的白骨堆上,风吹过骷髅眼眶发出的呜呜声和骨架滚落的咔嗒声。
戚月白颤抖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爬出储物间打个急救电话,正要实行,突然感觉伤口刺痛处发痒,他低头一看,愣住了。
只见刚还可怖的狰狞伤口,此时却缩小了不止一倍,且那些脓血烂疮下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细小的肉芽,长出完整光洁的新肤。
是歌声在修复他的身体?
难怪会突然出现心跳和体温。
戚月白眼里突然就又有光了。
穿越即送不死之身,那他以后是不是可以尝尝见手青刺身是啥味了?
好东西啊!
戚月白恨不得抱着歌声亲两口,奈何水仙有难度,只得象征性亲了下手指,然后摸摸脑袋。
歌声依旧高冷的播放着,丝毫没理会播放器的奇怪举动。
等伤口愈合到看不出外伤了,戚月白才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尝试活动了下胳膊,发现不仅无碍还更加灵活轻快后,他手脚麻利的先将一屋牢底坐穿小道具归位,决定去二楼冷静一下。
二楼的生活气息明显比一楼浓厚的多。
鞋柜,挂衣架,还有伞架都摆在二楼的楼梯口,甚至还有一只装满了的超市购物袋。
提手下压了张结账单,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货物已送达’的字样。
外卖?
戚月白简单翻了翻,惊讶发现原身的偏好竟然和他差不多。
绿叶菜、鲜虾、厚牛排肉和水果,这些在小日子都不便宜吧?
但转念一想这栋离学校很近的复式独栋,和楼下厨房的半截尸体和储物间的违禁武器,他释然了。
原身过的不错也不是不能理解哈。
毕竟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刑法,他国没有。
戚月白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暂时忘了那些毁人三观的东西,专心参观起二楼来。
离楼梯口最近,敞着门的是小厨房,看得出比起楼下的食人间,这里才是真正被使用的地方。
拉开冰箱,里面有只有一盒切剩的黄油和没拆包装的内脂豆腐,饮料倒准备了很多,将侧面摆的满满当。冷冻里没出现什么可疑的大块肉和棒骨,只有一碗塞了炼乳的冻荔枝。
荔枝剥的很干净,从肉里露出点裁剪完美的嫩黄色,一个个小白胖子,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
戚月白有一瞬的恍惚。
在被那辆不知从哪冒出的车撞死之前,他也刷到了冻水果,还兴高采烈准备了不少。
“……”
戚月白捏起一颗。
炼乳很甜,荔枝肉冰凉,像冰沙的口感。
很好吃。
他想了想,将装满冰荔枝的碗从冷冻层拿起来,摸了三根筷子,两正一倒插上,碗摆在墙角。
左右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类,不怕这点了。
原主回来更好,早死早轮回啊。
离开小厨房,下一间是原身的卧室。
被子懒散的趴在大床上,与主人清早起床的状态大差不差。
戚月白突然有种被人抓包的羞耻感,欲盖弥彰的拉开一旁衣柜,舒服了。
他衣服分类做的还是不错的。
都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架上,赏心悦目。
也不知原身搬来东京前住在哪,反正卧室的东西不多,只能保证最基础的生活。
戚月白关上衣柜,扫了眼房间,他惊奇的发现,原身的各种生活习惯和他简直是一模一样。
例如——喜欢收藏各种小东西,然后把它们一股脑堆在收纳盒子里。书桌上除了电脑键盘鼠标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水杯都放在另外的桌子上。书柜中的书籍由高到低排列,其中还有些带着塑料膜的,似乎纯装饰。
不愧是和他长了同一张脸的男人,就是有品。
卧室一切正常,戚月白正准备离开前往下一个房间,走到门口时却脚步一顿。
不对,脑子有点痒。
他折返回床尾,凭着身体记忆垫脚去摸一组呈阶梯状上升的装饰画中最高的一副,画框下,有块可活动的凹陷,稍一用力,房间便传来机关被触动的‘咔’声。
回头看,电脑桌旁的墙壁上,离开出现了一道小门。
“靠……”
戚月白目瞪口呆。
他土鳖上桌似的进了暗房,还专门警惕了一下,好在这次没暗箭。
小屋不大,五六平米,只有一张书桌,一台电脑,一个书架,角落堆了十几个大箱子,打开一瞧,里面装满了压缩饼干,各类罐头和瓶装水。
末世囤货啊?
戚月白咽下没见过世面的脑子,将视线移到按理信息最多的书桌上。
乍一看没什么独特,桌面摆了张名片,桌角是几本名著。
然而名片的内容却很炸裂。
「清洁工、军火、偷渡、逃跑、走私、假身份」
戚月白看着名片上的一串阿拉伯数字,陷入沉默。
这个和走私军火偷渡并列的清洁工,是正经清洁工吗?
……不管了,总比他一个新手处理来的强。
将名片揣进口袋,戚月白又从上了锁的抽屉里翻出一部手机——钥匙是从储藏室找到的,直觉告诉他有用,他就顺手揣兜里了,结果还真派上了用场。
怎么感觉在玩密室逃脱呢?
戚月白心中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啧了声,从残存的记忆里找出手机密码,成功解锁。
手机界面很简洁,只有拨号、邮箱、相册、设置这样最基础的软件。
戚月白先打开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内容是一张白纸,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了一串编号。
‘DA7655’
看不懂,所以戚月白退出了。
他打开拨号,里面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是邮箱,里面只躺了一条未读消息,发件人的名字是gin。
——Blue Label,那位先生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Blue Label,蓝色标签?
戚月白登电脑查了下,才发现‘Blue Label’和对方的‘gin’都是某种酒的名字,分别对应‘蓝方威士忌’和‘琴酒’。
这是代号?
所以原身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社畜了吗?
太好了是童工我们没救了!
戚月白绝望到脸滚键盘,缓了半分钟才爬起来重新抓起手机,他实在没法从那位gin的一句话中提取出太多内容,干脆熄屏放一边,摸出那张业务很广的名片,给对方发了条类似‘在吗’的短信,随后开始翻找原身的电脑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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