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很自信的人。
这样的人有个特点,那就是不会为惨淡的过去而驻足回首分毫。
他永远向前走,向前看。
戚月白没辙了,原地蹲下:“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七步之内必有解药,你让我想想……”
“糟了。”中原中也突然抬头看向天空,刚才被他打破的那个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但他也不能飞起来再上去,毕竟上面的地板已经被拆干净了。
戚月白仰头看在几秒内闭合完成的天空:“你还能再捅一次吗,万一上头会自我修复?”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我的精力是有限的,等一下还要战斗。”
戚月白眨眼:“我能奶。”
“异能受灵魂驱使。”中原中也说:“灵魂到达极限崩溃,异能是用不出来的,就算可以,上去又有什么用。”
这说法真有意思。
戚月白默默记下知识点。
因为他记得小茶野先祖提到过,‘术式’是会被镌刻进肉///体的。
那么理论上来讲,一个人是可以既有异能,又有术式的。
只可惜他资质平平,就连术式都是借小茶野先祖才有的。
想到小茶野先祖,如果是祂,肯定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戚月白薅了根杂草,思考现在让中原中也把自己打晕,寻求场外援助的可能性有多少。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算了吧,万一小茶野先祖突然想亲手报仇了呢。
他悻悻打消念头,思考起自己仅有的底牌。
——【我是千年前的特级咒灵,作为我的受□□,你可以用我的术式,自然也可以用我的咒力】
——【空守宝库而不得其惠,还不弱吗】
戚月白抬手,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指骨修长,指尖粉白,连薄茧都找不到,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典型。
使用咒力吗?
那么,这片空间讨好他,是否是在忌惮,身为千年特级咒灵小茶野先祖受肉的他呢?
狐假虎威吗……
“来了!”中原中也沉声道。
只见远处,银白色轨道上,列车像长蛇一样,轰鸣着开了过来。
而列车正前方,同样在轨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站着的人。
第23章
书上说, 时间会疗愈一切。
但书不会告诉你,伤痛不是倾盆暴雨,阳光一出便晒的了无踪迹, 而是相伴一生的潮湿。
它可能在某个午后,在某次晚餐放下筷子后, 会在无比寻常的一次打开家门,却没有听到楼上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扰民派对的声音时骤然爆发, 让表面已经看不出腐烂的骨肉刺痛难忍。
更何况, 那场让港口黑手党损失了二十几名异能者, 三百多名普通成员的战争, 只是几个月前的事。
若换个亲历者, 怕是要日日午夜梦回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在中原中也是个不会做梦的人。
也因此,他已经快要记不清那件事的种种。无论是其中的事,还是死去的人。
但今日, 当时的场景却如穿越时空般重新浮现了。
横滨毕竟是沿海城市,虽只是初秋,但夜晚的风力也不容小觑。
中原中也抬手按住头上的帽子。
那是一顶有帽檐的黑色圆礼帽,在帽子内, 有一圈特殊的虹色金属,价值万金。
那是……那个人的‘遗物’。
远处的列车发出‘呜呜’的笛声,离的愈发近了。
而轨道上的那个人,在月色投下的一片影影绰绰中,轮廓也愈发清晰。
橘红发丝翻飞, 中原中也脸上的焦躁愈发凝重。
他并没有亲眼目睹这个情节的近景, 仅在战后,从别人嘴里听到了复述。
“那家伙当时就站在轨道中间,直面高速行驶的列车……”
他亲身经历过的场景复刻已经将他搞的狼狈不堪, 那么在记忆中被不断拔高的,处于全盛时期的敌人,又该是怎样的不可战胜。
而且就算打败了他又怎样,场景再刷新一次吗?
这几乎是死局。
而一边的戚月白,在试探这个空间。
开出一朵红色小花和从泥土中挖出一颗珠子的要求都被满足后,他提出了更换场景的要求。
这次,戚月白没有得到回应。
他垂眸,视线落在那株花瓣鲜红的像鲜血的小花,抬手将它拔了出来。
这完全是心绪烦闷时的下意识动作,却没想,那纤细白嫩的根部脱离土壤时,他察觉到一阵微弱的恐慌感,随手将花瓣碾碎,鲜红的花枝染红指腹后,那情绪更明显了。
来自脚下。
戚月白挑了下眉,凭着猜想,抬手按上覆盖了一层腐败落叶,潮湿微凉的地面。
无数金色花丝从袖中探出,深深扎入泥土。
轻轻闭上眼,回忆被小茶野先祖驱出梦境时心中残存的对两面宿傩的恨意。
汲取自负面情绪的力量……
虽然不会用咒力,但应该和小说中描述的修仙灵气差不多吧?
在奇经八脉,四肢百骸游走几个周天,然后引气入体,筑基、金丹、元婴然后渡劫飞升……
扯远了。
但这套自创功法确实有用。
将心中不属于自己的憎恶、恨意和恐惧汇聚于掌心,流入花丝,这股力量让花丝激动异常,就像干枯了整个旱季的植物根系发现水源,爆炸性的癫狂生长,刹那间便扩散出百米之广。
虽然戚月白不是很清楚自己具体在干什么。
但明显有东西害怕了。
戚月白感觉到一股清晰的意志从掌下的大地传来。
它在求饶,它说:‘大人,放过我,我愿与您共享血食。’
血食?
戚月白仰头看前面精神紧绷的中原中也,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浑身紧绷的看着不远处。
轨道上那人背对着他们,像被人恶作剧扎在轨道上的稻草人,一动不动。
但列车的速度极快,须臾间,两者之间相距只剩几十米,列车驾驶员也终于发现了这位不要命的客人。
车轮急刹,在轨道上摩擦出金属制的火花。
但已经来不及了。
列车狠狠撞到了那个人——
就像撞到了一座山,车头猛烈变形,整辆车像被人凭空拎起甩飞的大蛇,车厢弹出轨道,压到一片树木。
那个人非但毫发无伤,还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燃气熊熊烈火的车厢走去。
紧接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攻击,将‘枪林弹雨’这个词具像化的子弹,大口径的迫击炮,突然出现的鬼魅一般拿着剑的人偶、突然变成液体排山倒海而来的大地和树木、冰冻、会爆炸的漂浮的花瓣,如劣质电影的特效一样出现,向目标火力全开。
那个人——拥有一头金发,头戴与中原中也头顶款式相同的黑色礼帽的男人,像跳舞一样躲避着。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中原中也记忆中的敌人?
尽管已经对这个不适合普通人类生存的世界绝望了,但戚月白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淡然,他不再去看远处树林中完全超乎他认知的对战,讥讽道。
“用他已经克服过的困境去对付他?”
‘嘿嘿,人类的精力有限,我的领域可没有’
换句话来说,就算中原中也战胜了眼前的敌人,那这空间也只需要将场景重制一遍罢了,再击败,再重制,再强的人,都会有力竭的时候。
领域……
戚月白按在地上的手用力收拢,花丝在土地各处散开后,他掌心的触感就已经不是单纯的泥土,而是生肉一般的柔软湿滑,像抓住了一颗腐烂的心脏。
手下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但他是我的猎物。”少年的声音在夜色中仿佛薄絮,微风一吹就散,听不出情绪,却也让人琢磨不透。
这次,顺着花丝传递来的情绪更加丰富,包括恐惧、迟疑、恨和贪婪。
‘大人,他是人类,您何苦陪人类嬉闹呢。’
对方像馋中原中也一样也对他垂涎欲滴,但又忌惮背后可能存在的老虎,或者,是在疑虑他到底是披着狐狸皮的老虎,还是扯着虎皮的狐狸。
在戚月白眼中,他踩踏的已经不是一片覆盖着落叶的普通土地,而是冒出无数紫色雾气的,怪物的肉身。
不,哪里是什么雾气,那是燃烧的火焰,浓郁到宛若实质的负面情绪。
身上的唐装被风吹起衣摆,那金色牡丹也在夜色中显得愈发耀目,似乎是一朵独立的盛开的花。
戚月白轻启唇:“领域展开——【寝惚堕……”
这次下方传递而来的情绪纯正了很多。
只有极致的恐惧。
‘别!不要!’它尖叫,试图打断戚月白:‘我错了,大人,我投降!放过我吧!’
戚月白哪会用什么领域展开,他纯是加大咒力输出,然后模仿梦中小茶野先祖的语调。
能用在与两面宿傩的对战中的招式,多少也得是个二技能吧。
赌对了。
少年勾勾唇角,眼底却没多少笑意。
“好啊,我玩的很开心,不想结束这场游戏,所以请你让我们合理的出去,好吗?”
他单独加重了‘合理’一词,显得倒像个玩心重的疯子了。
‘好,好!’它哪敢说不好,完全被领域展开吓破了胆:‘但是,大人,仁慈的大人……没有办法啊……’
‘我是从人类对梦境的恐惧中诞生的特级咒灵,梦本就瞬息万变,所以就算我是生得领域的主人,也没法完全掌控已经生成的梦魇世界,只能耗死猎物后再享用。’
戚月白轻轻拍去掌心残留的碎屑。
“我不要借口,我要的是方案。”他没什么诚意的笑笑:“你懂吗?”
花丝虽被断在地下,咒力却没停止供给,地下花丝如潮水般不断扩散,如捕食的触须,将地下搅的天翻地覆。
那东西简直快哭了:‘可想破除已经成型的世界,只有宿主死亡这一条路啊,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啊!’
戚月白从地上薅了根颤颤巍巍的小草,灵活应用名人名言。
“多找找自己原因好吗,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到底有没有认真修炼。”
‘失忆,让宿主失忆也可以!’它尖叫:‘否则梦魇郁结于心,只要还存在于记忆,就永不崩塌!’
“你在和谁说话。”前方传来中原中也的声音:“地上有虫子吗?你老盯着地面看什么呢。”
戚月白:“……”
他面无表情抬头:“腿麻了,我在让死腿别麻。”
中原中也扯扯嘴角,没说话。
一双钴蓝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蹲在地上的黑发少年,像黑夜中飘出的两团鬼火,凛冽冷厉,带着杀意。
显然,他又开始怀疑戚月白了。
戚月白被看的有点慌,他提醒:“中原君,是你绑架了我。”
“嗯。”这个中原中也无可置否:“然后呢?”
“你就没点连累无辜花朵的愧疚吗?”戚月白睁大眼:“我走路走的好好的!”
中原中也言简意骇:“我是黑手党。”
“……”戚月白抓抓头发:“我和这个空间无关,但我刚刚确实是在与这个空间的主人交流。”
中原中也神色一凝:“怎么离开这里?”
“你死了,这个世界自会崩塌。”戚月白直言不讳,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坦白会被隐瞒效果好得多。
果然,中原中也没有生气,他情绪很稳定的问出下一个问题。
“还有吗?”
戚月白心情好了些,他喜欢和聪明人交流。
“你失忆也可以,因为这个世界是建立在你记忆之上的。”
中原中也扯了下嘴角:“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失忆?
难道要他一头撞在树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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