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怪了……”戚月白张开手指,透过被油性笔染黑怎么都洗不掉的指缝,仰头去看吊顶华丽的水晶灯折射出的灯光,迤逦的光打散了少年心中最后一丝彷徨,他略微思索后开口:“会不会是港口黑手党做的?毕竟我们绑架了他们的成员诶。”
蝮蛇沉默一会,随后开口说了句:“有可能。”便挂了电话。
戚月白收起手机,专心洗手,从头到尾一双殷红的眸子波澜无惊。
他知道蝮蛇起疑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可是‘治愈系异能者’啊。
*
中原中也的记忆从九年前,在隶属于军方的研究设施开始,他是编号甲258号的试验品,极有可能是人工编写出的人格方程式,被塞到了属于人类的身体里,不属于人类的范畴,证据就是他从来不会做梦。
也因此,中原中也也很少想起从前。
这次却不同。
分不清是半梦半醒时回忆起的生命中的那些美好瞬间,还是真实记住了做的梦,总之,他感觉非常好,神清气爽,精神倍棒,就像在睡梦中重启了生命。
中原中也从床上坐起来,双眼清亮的不像刚刚睡醒的人。
他看着阳光将束起的床帘晒成近乎透明的薄纱,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盆栽的叶子轻轻晃动。
“你终于傻了吗,中也?”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
“因为被人打晕所以一蹶不振了?这是应该举办宴会庆祝的大好事啊!”
回味着梦中的欢声笑语,中原中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绷得太紧了。
因为组织的首领森先生允诺他,只要他成为干部,就能阅读有关当年绑架他,在他身上进行绝密实验的军方设施的资料。
“……真的傻了?”
但如今想来,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中也,中也!”
中原中也面带微笑的看着床边立柜上摆的花篮,大概是部下们送来的,有白色的百合和康乃馨,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花瓣上还有水珠,乘放桃子和杨梅的果篮中,水果的新鲜度和颜值也都沁人心脾。
如今观赏着花的是他,等一下用牙齿咬开清爽甜蜜的水果的也是他。
为什么总要执着过去呢。
只有人类会为昨天打翻的牛奶而哭泣,为皮肤松弛的未来而痛苦。
但对于猫来说,无论是一岁还是三十岁,都是同样的今天。
“完蛋了……”太宰治站在病床边,面上带着些错愕:“森先生要疯了。”
一场走过场的晚宴把得力干将变成这样,一向在抗争中不温不火的港口黑手党怕是要乱套了。
“中也先生,您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一名年长的黑手党拿着花篮走进来,他一头银发,气质儒雅,打扮成绅士的模样。
“啊,广津老爷子。”中原中也回过头,笑着回答:“我现在很好,倒是你,好久不见了,工作还顺利吗。”
太宰治:???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刚进门的广津柳浪,又看眼明心亮半点也不瞎的中原中也
“真不愧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厌恶的小矮子啊,捉弄人有一手。”他阴阳怪气:“你知道自己变成斑马纹蛞蝓了吗?”
“老样子,稍微有点波折,但总的一切顺利。”回复完中原中也,广津柳浪疑惑的看向太宰治:“发生什么了,太宰先生?”
太宰治冷哼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直直树立在中原中也面前,让他看清自己的样子。
白净的脸上是好几道漆黑的墨水,脖颈上留下狭长的斑斑点点。
“看好了,这可不是我做的。”他一字一顿:“这是把你像落水狗一样打败的胜利者留下的痕迹。”
中原中也出奇的平静,他侧了侧脸,好看清接近耳朵的墨痕。
这份安静,让广津柳浪不禁有些担忧。
因为中原中也是组织中出了名的急脾气,换做以前,早就火冒三丈了。
太宰治也在等中原中也爆发,好从中得到一些当晚的情报。
到底是什么人能突破重力操纵者的防线。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结果中原中也只是点了下头,然后抬眼看太宰治:“是你干的吧。”
太宰治:?
他又强调一遍:“不是我!是让你昏迷了一晚上的敌人!”
“按照你的秉性,将无聊的恶作剧推卸给其他人再正常不过。”中原中也摇头:“我不会为此生气,洗掉就好了。”
“……这是油性笔,很难洗掉,甚至有可能一辈子站在皮肤上,只能通过植皮手术去除!”太宰治恐吓他。
中原中也还是很冷静:“果然是你。”
太宰治:“……”
他第一次有种一口气上不来的感觉。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意义上的,臣妾百口莫辩。
气的太宰治转身就走。
一路黑着脸走到地牢门口,把守的黑手党见了,连忙恭恭敬敬九十度弯腰,大气不敢喘,生怕呼吸错节奏惹太宰治生气,招祸上身,直至脚步声消失在向下的楼梯时,才敢小心翼翼直起身子。
“太宰先生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问同伴。
另一个眼观鼻鼻观心,站的笔直,权当没听见。
“小岛,你进来。”
楼梯口传来太宰治冷的掉渣的声音。
说话的黑手党:!
没说话的黑手党:嘻嘻。
尽管心里一兆个不乐意,但名为小岛的黑手党还是老老实实的下去了。
只因太宰治在组织中的地位——他深受首领看重,是港口黑手党历代最年轻的预备干部,有望成为历代最年轻的干部,再加上他性格乖戾难以捉摸,没有任何秘密能瞒过他的头脑,所以他得到了所有人的敬畏、恐惧。
港口黑手党的地牢中关押着叛徒和抓获的俘虏,越深处的人代表着价值越高。
太宰治在走廊墙壁上随手抓了个鞭子,径直朝着地牢尽头的房间走去。
小岛一路小跑着跟上,抢先在上司之前打开了冰冷的铁门。
太宰治看都没看他,直接走了进去。
扑鼻而来的一股腥味,和墙皮被潮湿的东西浸泡久了之后发霉的气味。
太宰治习以为常,眉头都没皱一下。
“红叶大姐还没问出什么东西吗?”他问小岛。
小岛低垂着头:“没,尾崎大人说这三个人都没有拷问意义,他们的心智与稚童无疑。”
“堂堂住吉会的干部,圣天锡杖的干部,说傻就傻了,一点价值都不剩?”太宰治眉头紧锁,反手一鞭子甩出去。
地牢中,一根粗壮的柱子,三面挂着三个人,如果那血肉模糊的两团能被称之为人的话,他们本来昏睡着,被疼痛唤醒后,竟然大声尖叫和哭泣了起来,嘴里咿咿呀呀的,根本不是语言,而是无意义的,婴儿的牙牙声。
正是被戚月白用歌声返场的吉田和健君两人,以及昨天贴心送给中原中也的蠹龙。
昨夜,炸弹的声响惊动酒店安保后,港口黑手党比圣天锡杖更早得到了消息。当然这还要归功于太宰治,中原中也太久没发来消息,让他察觉到不对,所以在离开主会场发现骚动的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带走了昏迷的中原中也和痴傻的蠹龙。
小岛:“尾崎大人说,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所以这些人不可能是装的,她还说……”
太宰治:“还说什么?”
小岛把头埋得更低:“还说她拒绝再审这类人,因为……因为像个虐童的变态。”
太宰治沉默的盯着挂在墙上,不顾形象哀嚎的人,鸯色瞳孔映上鲜血的色泽。
他开口:“你觉得他们这样子,像不像中也?”
听见另一位风头正盛的代理干部的名字,小岛连忙摇头:“属下不敢妄言。”
“也对,中也刚醒,你没见过他。”太宰治说:“那圣天锡杖前段时间疯了的干部祸鼠呢,像不像?”
小岛没敢回答,太宰治要的也不是他的答案,他自己盯着涕泗横流,发出受伤婴孩尖叫的吉田一动不动,鸯色瞳孔染上鲜血色泽,良久,突然转身,黑色的大衣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锋利的痕迹。
“把住吉会的两人挪个地方吧,至于圣天锡杖的干部,等我请示过首领再说。”
“是!”小岛松了口气,连忙应下。
*
晚宴结束了。
若说顺利,挺顺的,大家吃好喝好,没死人也没人拆酒店,其中发生的亿点小口角也及时被拉开,众人到底还没彻底打昏头,记得这座城市的白天属于上头的官老爷们,给足了这场晚宴的组织者——政府面子。
但若说不顺……也确实不顺。
因为这场晚宴真正的目的,说动众组织化干戈为玉帛这事,被无视的彻底。
第二天,该打打该炸炸,一个不少,动作还更大了。
没辙,抗争这么久了,各组织都损失不少,不在政府清算前多捞些好处,多亏啊。
算下来,这场晚宴还给原本一些没打算合作的组织牵桥搭了线呢,可不得好好打架,别辜负了好机会。
唯二发生变故的组织,是港口黑手党和圣天锡杖。
其中港口黑手党过的又惊又喜,预备干部原因不明的昏迷,但白捡了个敌对组织的干部,圣天锡杖就是单纯的惊了,因为港口黑手党捡到的干部是他们家蠹龙。
最糟心的莫过圣主,他放出蠹龙本就是为了试探反他势力,结果鱼没上钩饵还没了,气的他大发雷霆,摔了不少东西,情绪刚缓和些,蝮蛇又怕他过的太顺,确认蠹龙真的到了港口黑手党手里的下一秒就给他添堵去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反正最后调查蠹龙是怎么没的这任务竟然落到了他身上。
蝮蛇亲自开车,带戚月白来到昨夜晚宴的酒店。
因为抗争升级的缘故,昨晚还热闹非凡的酒店此时安静的像死了人。
蝮蛇落地便一副笑脸,搭着蒙眼白布,只露下半张脸,他皮肤白,看着像个笑里藏刀的阴损人物,惹得前来接待的酒店高管抖个不停,压根没摸清这位潶帮干部脑子里在想什么。
还是戚月白看不下去,快几步在筛糠的高管身边,一拍他肩膀,正经道。
“他苦恋三年的白月光回国了。”
提心吊胆的高管松了口气。
随后朝戚月白送去个感激的目光。
蝮蛇心情好,压根不在乎后面的小插曲,直接叫高管带他去监控室调取监控。
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毕竟这酒店只有主会场有监控,其余走廊房间都绝对尊重顾客隐私。
戚月白自告奋勇要去附近找找线索,蝮蛇同意了。
他本意想去昨天丢中原中也和蠹龙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烟雾报警器没毁掉的线索,却在走过一个拐角时,被人突然捂住嘴拽到一边。
一个肘击过去,戚月白便听见一道熟悉的男音。
“是我。”对方抬手接住他的攻击,咬牙:“往哪打呢。”
那当然是高的打前额鼻梁,矮的打下颚咽喉,哪疼往哪打,痛打落水狗。
故意出手阴损并且打算在回国前都不改的戚月白一脸无辜:“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但这不是没打到嘛。”
眼前的男人,黑色短发,蓝色猫眼,下巴上带着浅浅的胡茬,不是诸伏景光是谁。
诸伏景光没好气的揉揉生疼的手心,想起刚刚那干脆利落朝要害来的一下,心想这要是打实还得了。
他心里惊诧戚月白一个普通学生的出手利落,视线又在触及那双清澈的红眸时柔和下来。
算了……到底是个孩子。
“我是来道歉的,小茶野君。”诸伏景光很快回归正色:“对不起,我不知道车站会被挟持。”
戚月白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个安抚的微笑:“我这不没事嘛。”
“出事就晚了。”诸伏景光眼底闪过懊恼,随后很快转为难言的复杂,他看着戚月白:“圣天锡杖没为难你吧。”
这哥情报还挺灵通。
戚月白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他很快掩饰好,露出个灿烂微笑:“没,他们对我挺好的。”
何止是挺好。
螨兔都快把他溺爱成饭来张口的小胖子了,蝮蛇也是,回去听说他车丢了,大手一挥又送了两辆来。
诸伏景光却不信,话在口中打转,迟迟说不出。
他情报灵敏,再加上组织本就介入了圣天锡杖,他怎么会不知道戚月白为何会出现在这。
哪怕在异能界也稀罕如熊猫的治愈系异能者……竟叫他遇见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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