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下,穿堂风拂过。
谢司宁舒适地眯上眼睛,六年过去, 原本个头还不到许温森腰侧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到了他的胸口, 只要再等几年, 谢司宁就会长大成人。
这几年中, 谢司宁除了把许温森的黑化值降到了如今的二十多外,就是跨过了原剧情中,小谢司宁离世的时间点。
而沈村里的纸人,也不复小谢司宁记忆里的那么的多,这几年离世的村民也越来越少。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剩下消除许温森的黑化值, 谢司宁的任务就能顺利完成,可冥冥之中,谢司宁总觉得不对。
许是这段时间他皱眉的次数逐渐增多。
连8806都忍不住道:【你又在皱眉。】
【……】
谢司宁叹了口气, 不想说话。
院子里,许温森戴着草帽,手中拿着水管正在浇菜,穿着和谢司宁同样款式的白T的他,周身总是有股难言的温润感。
低头,谢司宁看了看自己,又叹了口气。
他这几年抽条得不是太狠,除了长高了点、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外,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因额前的碎发有些遮眼,让他看起来是个又呆又闷的少年。
班上不少女生,都曾在暗地里和他的同桌林礼吐槽他太闷了,让人连告白都不敢。
是的,一年级那个又黑又自来熟的小朋友林礼,现如今还是谢司宁的同桌。
两个月之后,按照林礼说的,他们应该还会是初中的同桌。
相比较于谢司宁家中的小康,林礼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在镇上上小学,也只是因为他的父母想让他多陪陪他爷爷奶奶。
思及此,谢司宁才想起来,他上初中了后,是要去到城市里的。
就像杨婶家的杨文姐。
自那日杨婶抱着一张人皮离开后,谢司宁就再也没有在村里见过杨文,听村里人说,杨文高三上完后,考上了名牌大学,在首都边上学,边打零工赚生活费。
每每提起这点,村里总是有不少人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杨婶,夸她好命,夸她女儿有出息。
但谢司宁的记忆却被拉回到,那日午后,杨文身后脚印湿漉漉地踏入自家堂屋的那一刻。
活下来的人,真的是……杨文吗?
这点谢司宁想了许久,都没有想透彻。
思绪被过往的记忆吞没。
不等谢司宁主动抽离出来,就听——“许师傅!”
院子外,一个男人拍着门喊道。
谢司宁看到许温森拧上水管的开关,走过去打开了门。
男人的嗓门不算大,但谢司宁还是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村子里死人了。
要纸人。
听到“纸人”这两个字,不等许温森说什么,谢司宁“蹭”地站起身,跑到许温森身旁。
谢司宁轻扯着许温森的袖子,额发被跑得有些乱,他微喘,一双清澈又黑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年,摇着头,“不许骗人。”
像叼着主人裤脚的小猫。
许温森曾答应过谢司宁,不再擅自制作纸人,更不许骗他。那时眼睛湿漉漉,鼻头眼圈全是红的的小孩缩在他怀里,抬起头,倔强的想要一个承诺。
许温森亲口答应了下来。
这些年也一直保持的很好,哪怕偶尔有做,也都会提前和谢司宁说上一声。
如今。
看着谢司宁一如之前的眼眸,许温森温声道:“哥哥不骗你。”
还是那么温柔。
在谢司宁地监督下,许温森礼貌拒绝了对方。
随着院子门被关上,谢司宁亦步亦趋地跟在许温森身后,生怕院子外的男人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让许温森同意做纸扎人。
许温森重新拿起水管,扭头看着满目警惕的小孩,与头顶仍旧刺眼的太阳,无奈笑了下,轻轻把头上的帽子扣到谢司宁头上,“天热,别被晒伤了。”
谢司宁不知随了谁,天生的白,从小到大,哪怕是站在大太阳下玩上一天,都不会晒黑,反倒是会晒红、晒伤。
可怜得不行。
谢司宁视线被突如其来的帽子遮掩了些,他伸手将帽子扶正,仍旧紧紧地黏在许温森身边。
直到夕阳西下,许温森准备去厨房做饭。
坐在凳子上,谢司宁还在看着许温森,时不时站起身帮忙洗洗菜、跑跑腿。
自家小院子里种出来的菜很新鲜,也有可能是许温森的厨艺太好,谢司宁吃得很满足,抱着碗,一口口把自己的腮帮喂得鼓鼓囊囊的。
坐在一旁的许温森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眼前,谢司宁最开始被他带回来的瘦小模样,好似就在昨天。
六年过去,许温森身上没有半点岁月留下的痕迹,他仿佛被时间遗忘,还是六年前那个模样,不管是脸,还是性格,都没有半点变化。
这几年,许家的小院也翻修了一遍。
厨房、浴室、卧室应有尽有。
甚至许温森曾提前和谢司宁说过,等他上了初中,就在市里买一套房子,陪着他一起上学。
像大多数的家长一样,许温森也害怕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会被人欺负。
尤其近年来,电视上有关于校园霸凌的电视剧从出不穷,每跟着谢司宁看完一部,许温森对此的担忧就多上一分。
殊不知,这些都是谢司宁的有意为之。
他不知道许温森的过去,更不知道许温森究竟隐瞒了他什么样的秘密,只能妄想于改变青年的将来。
其中让许温森有不得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就是谢司宁利用自己,为许温森打造的专属绳索。
一头握在许温森手中,一头缠在谢司宁的腰上。
只要许温森松手,谢司宁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谢司宁在赌许温森舍不得自己。
毕竟没人能放心把自己付出了无数心血与时间养出来的小孩,独自抛弃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上。
只是谢司宁没有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的快,也这么的突然。
自许温森拒绝了那个男人制作纸人的要求后,接下来的每一天,那个男人都会上门一次,哪怕回回被拒绝,都没有打消他的决心。
直到五天后。
似是被逼急了眼,清晨,谢司宁还躺在被窝里时,就听到了门外“哐哐哐”的砸门声。
他皱了下眉,又被许温森安抚,“我去看看,小宁继续睡。”
青年下了床。
谢司宁迷迷糊糊地眯了一小会儿,耳畔地砸门声才变成细微地谈话声,在朦胧地听到“纸人”这两个字时,谢司宁突然睁开眼,想也不想地掀开被子跑了出去。
门口。
与前几日男人独自上门的场景不同,今天堵在许家门前的人数格外的多。
而门口的正中央,则被人摆了一口棺材。
谢司宁身上的睡衣都还没来得及换,就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间,脚步顿住,又在看到门口被人围住说着什么的许温森后,直直朝他奔去。
谢司宁本能地挤开人群,把许温森挡在身后,与来人对视,“你们要干什么?”
谢司宁喘着气,额前发丝凌乱,不见往日在外人面前的无害模样,挡在背影单薄的许温森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站出来的男人胡子拉碴,眼底更是一片红血丝,像是几天没有睡觉,还没开口说话,就膝盖一弯,跪在了谢司宁面前。
“……”
“我求求您了,帮帮我吧……我只想买一个纸人让我娘入土为安啊……许师傅,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您大恩有大德,帮帮我吧……”他哭着,一个劲儿地磕着头,求道,“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有钱、我有钱啊,不论多少钱都给得起……许师傅,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周围听到动静围在许家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谢司宁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转头无措地看向许温森,“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话还没有说完,谢司宁身侧攥紧的手指,就被许温森一根根轻轻掰开,青年微微垂头,边耐心安抚着小孩,边漫不经心地道:“赵二,我说过了,我不做扎纸人这项生意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是想逼我给你破这个例吗?”
跪在地上的赵二红着眼,没有说话,只磕着头。
周围细微的议论声,像压在许温森肩膀上的巨石。
谢司宁没有想到赵二会这么做,明明平日里老实巴交的男人,如今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靠着孝道,逼迫许温森答应他这件事情。
可想到记忆里,那些立在大火中,被燃烧到只剩下一层单薄皮囊的纸人,与之前每个夜晚,不眠不休做着纸人的许温森,谢司宁胸口闷得快呼吸不上来。
他冷眼看着周围的人,与跪在地上的赵二。
那些纸人是如何做的,他不相信这些人会不清楚,可偏偏他们清楚,却还一二再,再而三的逼迫许温森去做。
凭什么?
剥皮是没有痛感吗?
明明许温森会因为被热水烫到而吸气,会因为手上被划了个口子眼眶微红。
在这些日子里,谢司宁早早就摸清了,许温森是有痛觉的,他的痛觉甚至比其他人要更加的敏感,生生在自己身上剥去一层皮的痛苦,谢司宁甚至不敢去深想。
第38章 哥哥9 哥哥背你
围在许家门口的人却不肯轻易的放过他们。
一双双眼睛落在许温森身上, 像隐匿在黑暗里,想将他们生吞活剥的豺狼。
往日那些和蔼亲切的面孔,如今陌生得令人可怕。
谢司宁手指冰凉。
许温森似是感受到了谢司宁的不安, 抬眸看向周围的人, 与摆在门口的那口棺材,淡淡开口:“我记得几年前村长在我这买了不少纸人,赵二, 你与其来找我,不如去找村长问问。”
之后的话, 许温森没有说得太清。
但隐约听懂了他言外之意的赵二却猛地一怔,随后起身, 连膝盖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拍,就慌忙朝外跑了出去。
——近几年,沈村死的人很少。
村长之前来许家搬纸人的时候, 并没有避着谁,按照他买的那些量, 现如今沈村里唯一有纸人的人家, 就只剩下了他。
与其在许温森这里碰壁, 不如去村长家里试一试。
围观的人群中,谢司宁看到有几人跟在赵二身后,匆匆离去。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
不知村长做了什么。
当天。
哀乐与丧葬队的吹锣打鼓声,便响在了赵二家里。
时隔六年。
沈村终于迎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光是白事摆的酒席,就办了三十多桌,村内村外都有人来吃席。
谢司宁躺在自己的躺椅上, 听着耳畔的吵闹声,捂住耳朵,不想再听, 却看到了身旁正剥着葡萄的许温森。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一颗水润润、剥好了皮的葡萄被许温森递到他嘴边,“甜的。”
青年眉目温润,像是天上下凡来人间渡劫的神仙,无悲无喜。
与许温森相处了快七年的谢司宁对他熟悉到了骨子里,张口,将葡萄咬进口中,“哥,你不生气吗?”
许温森:“生气什么?”
谢司宁:“他们那么逼你。”
哪怕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和许温森聊纸人的事情,但两人还是心知肚明,纸人到底是怎么做成的。
许温森缓慢剥着葡萄皮,“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逼得了我。”他嗓音温和,但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
谢司宁还想问什么,嘴边就又被人塞了一颗剥好了皮的葡萄。
很甜。
他吃着,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谢司宁拿起。
【林礼】:在吗?
【林礼】:同桌,我来你这儿玩两天行吗?
【林礼】:[图片]
【林礼】:这是我家的小狗,可爱不?我带过去和你一块儿玩,好不好?[卖萌]
谢司宁点开图片看了看,打字道:
【谢】:不好。
林礼消息回得很快。
【林礼】:为什么啊?
【林礼】:你不爱我了吗?同桌。
【林礼】:[小狗伤心]
谢司宁笑了下,他打字很慢,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垂,视线认真地落在屏幕上。
【谢】:不爱,勿扰。
【谢】:再等等吧,我家目前不太安全。
“小宁。”许温森又递了一颗葡萄到谢司宁嘴边,看着眼前的少年张口吃掉,许温森的视线才慢慢落到他手机上那个备注为“林礼”的联系人上。
只是凭空一眼,许温森就看到了谢司宁和林礼的聊天记录。
许温森问:“他是你那个同桌吗?”
许温森记得林礼,毕竟这名与谢司宁同岁的男生,是谢司宁从小到大的同桌,也是一直立志要当谢司宁哥哥的人。
谢司宁没有在意,“嗯”了一声,“林礼说要来我们家玩。”
“我拒绝了。”谢司宁说。
也幸好谢司宁拒绝了。
夜幕沉沉。
在沈村所有人都陷入深眠时,一片冲天的火光包裹着木头做的房子,骤然升起。
浓烟不断。
嚣张的火焰窜天而起,“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当第一声尖叫响起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无数村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慌忙喊醒一家人,赶紧出去瞧瞧。
“救火!”“救火!”“快救火!”
无数人奔波在火焰周围,手中拎着水桶,一桶一桶的水泼到火里,却怎么都不管用。
被烧的房子是今天白天办了丧事的赵二家。
如今,无数浓烟在房屋上空蜿蜒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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