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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一天没有看到读者的消息，她其实很失落。
陈斐然:“其实……我生活是有很多烦恼的。”
比如最近买了很多东西，存款快不够了，她赚到的钱不多，活着都难别提养生。
再比如房租，她三年没换房，每一年房东都给她涨租，就凭她不会出声反对。
还有水电费，她从不开火做饭，这一个月温度适中也没有开空调，她也就开开灯和电脑，按理说不会有房东说的这么贵。
可电表在外面，她不敢出去看。
赵风闲:“……”我嘞个超绝大冤种啊！
“你的明哲保身，就是任人欺负，让自己的利益被别人侵害吗？”
陈斐然:“我……可是我不敢去交涉。”
她想到什么，咳了几声试图措辞，突然发现她的声音沙哑无比，发出来的音节断断续续的，有个字能发音，有个字又不能。
陈斐然完全愣住，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她像是第一次意识到三年不出门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变化一般。
赵风闲:“撕，那要不要我帮你去讨权益。”
陈斐然:“？”
怎么讨？她虽然很敬重这个神通广大的网友，可她没想把关系发展到线下啊！
赵风闲捂头:“你看看ip吧，我们同城啊！”
陈斐然神经大条才看到ip地址，他们居然真的同城！
“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帮你去街道监督管理所打投诉电话啊！”
“其实这很简单，你自己打更好，我可见不得这种事发生。”
怕被大事侵害人身安全，然而身边更多情况是小事被侵害自身权益。
陈斐然:“我……我再想想吧。”
第74章 在墓地面基
陈斐然纠结两天, 同意了让网友替她讨回公道。
她只大概报了自己在同城的某个区，不敢详细到自己的地址，赵风闲都说没关系, 帮人维权嘛, 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经验很丰富。
这段时间, 陈斐然是既怕网友顺着查到她的住址找上门对她不利, 又怕房东恼羞成怒提着刀上门找她, 质问她为什么要投诉自己。
赵风闲顺着她的思维安慰她:“其实房东最多阴阳你一顿，不会让你退租的。”
把房子租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神秘房客，也不在乎对方平时都干嘛，只要人喘气按时交租就行，这房东显然向钱看齐。
“现在经济下行行情不好, 赶走你她去哪里找另一个交租干脆从不拖欠，随便怎么涨租都不抗议的人？租给别人, 她的房子不值现在这个价。”
陈斐然:“……”
这话是在夸她吗？怎么听都不像啊！
赵风闲继续表示，何况本来就是对方贪心故意欺骗，这几年不知道贪了多少不应该属于她的钱, 陈斐然不管是从法律还是道德来说都占理。
多大点事？一般人的寻常反应就是出门去拍个电表, 数据对不上就能找房东维权了。
可惜陈斐然是二班的。
过几天, 房东果然把多收的水电费退了回来, 大义凛然把陈斐然阴阳了一顿, 质问她为什么有问题不先私下和自己沟通, 要这么极端直接举报她？
然而对面持续输入了很多, 唯独只字不提退租的事, 和赵风闲预料得分毫不差。
陈斐然一个字都没回，对面差点被冷暴力整破防, 她连忙把消息屏蔽，把人从列表中移除，世界就此清净。
陈斐然:“我从来没做过坏事，连蚊子都不敢打死，为什么糟糕的事都发生在我身边，别人都欺负我！”
赵风闲:“哎不至于……拒绝受害者心理，从你我做起。”
世上总有一些不合理不应该但普遍存在的事情发生，像租赁关系，雇佣关系，乃至家庭关系，时有矛盾以至互相损害利益都难免。
陈斐然遇到的小事很多人都遇到过，她遇到的大事倒是一般人遇不上。
但老把自己放在受害人的位置上，只会加重被害妄想情节，觉得世界一切都在针对她，由此封闭内心，拒绝外界的一切信息。
与其一边厌世一边受气，不如想想事情都发生了，该怎么反击。
“不要担心，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解决和房东的矛盾后，陈斐然缩在床上害怕了几天，终于确定了无事发生，她做完这件事后发现并没有人试图窥伺她，报复她。
也许，不是做每件事都会被伤害，一件事不做也不代表能永远明哲保身。
赵风闲帮助解决了陈斐然生活的困境之后，陈斐然终于对他建立出信任感，乃至依赖感。
她战战兢兢地尝试透露一些自己现实的事，以及她画暗黑风格漫画的原因，自己的心理疾病等等。
她好像有点愿意去相信对面不会取笑她，对面会真心帮她，也有能力帮她。
赵风闲尽量避免去谈及心理病症本身，毕竟他不是专业的，不敢误人子弟。
他尝试直接给予一些建议:“如果你想改变自身的情况……不能总跟我一个人聊，有没有想过扩一下自己的列表？比如你的父母至亲，偶尔给他们发两条消息试试。”
前提是亲子关系还可以，否则就是反向刺激。
陈斐然:“我……”
她的爸妈当年蒙昧了些，却不是真的不在乎她。这几年她也只是偶尔联系下父母，他们隔段时间想起来会转一笔钱过来，让她在外面好好吃饭不要太省钱之类……他们应该还是想她，爱她的。是这些年她一次也没有回去。
可是她自己很久没给父母发消息了，她怕发了之后会引来回复轰炸，怕父母询问自己的近况，更怕他们打视频通话过来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几乎半失语了，肯定回不了，一下子让爸妈看出端倪。
赵风闲:“那你要不要试试AI聊天，最近很火的。对面都不是真人，聊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陈斐然:“你确定对面不是真人吗？万一是被真人远程操控的呢？就算不是真人，如果有一天AI发展得太快，说不定会反过来奴役人类。那些科技末世片都是这么拍的。”
赵风闲起了兴致，思维发散起来:“这样的话，反正你也看不到我，你就不担心我不是真人，而是AI变成的来跟你对话吗？”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嘴贱了，陈斐然有被害妄想，她经不起逗会当真啊啊！
果不其然，对面又遁了。
赵风闲:“……”
隔几天，赵风闲放了大招:“要不，你养个宠物吧。”
“养个温顺的宠物陪伴自己，不想接触人就从接触动物开始。”
陈斐然的心理问题本质在于她对自己的人生失去掌控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外界的危险降临到她头上。
她的气场太弱了，随便一个人类都能吓到她，但跟动物相比，她可以成为强大的存在，强弱是相对的。
她总不能担心自己连猫猫狗狗都搞不定吧。
但狗需要遛，猫不需要。犹豫再三后，陈斐然在附近的宠物店下单了，从此养了一只乖顺的布偶猫。
她没有养宠物的经验，第一天把猫猫从宠物笼里放出来时手足无措了半天。
疫苗证件都被宠物店包办了，她要做的是安置猫砂盆，给猫买猫粮和其他适合的食物吃，给它梳毛，还有养了宠物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摸？
布偶猫很温顺很粘人，连睡觉都要挨着她，平时会跳到她的膝盖上，被撸毛后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人想养猫狗容易，养好宠物却很难，要投入的时间，金钱，精力都是难以算清的。
有了猫猫，总不可能让它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以前陈斐然很久才统一处理一次垃圾，最近要隔几天就叫一次家政，实在是太烧钱了。
猫总不能只吃猫粮，她点的外卖又大多不健康，网上查过后发现也不适合让宠物吃。
陈斐然只好在网上买菜，还不敢买得太便宜，怕拿到不新鲜的。
厨房终于开了火，她重新拾起早就不熟练的厨艺，还好肌肉记忆还在。
陈斐然买的这只布偶性子好归好，就是过于活泼了点，偶尔还会拆家，她只能跟在后面收拾。
渐渐的，陈斐然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被家里的小可爱吸引，根本很难想起兼顾其他的事，她好像很久没回忆过当初的命案了。
晚上有猫猫陪着睡，她的睡眠质量好多了，比各种类型的养生品有用。安静的室内，她终于开口，对着猫猫说起话来。
她在练习重新说话，缓解因长时间不开口的失语症状。
过程很难，进步很缓慢，无数次想要放弃，可想起网友的安慰和身边粘人的宠物，她不得不咬牙继续，她知道自己不能一辈子不出门，不去见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改变的转机和动力，她必须坚持住。
时隔多日，陈斐然终于鼓起勇气跟自己的妈妈主动发了条消息。
对面正在输入取消很多次，最后妈妈只是默默转了账问她今年回不回家，态度小心翼翼根本不敢问别的。
她又跟爸爸发了几条消息，那边不停发鲜花和黄豆表情包活跃气氛。
陈斐然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在想，或许她应该拿出壮士断腕的意志去拯救自己，争取今年能回家。
赵风闲听到心声之后简直想欢呼，陈斐然终于想踏出那一步了！
须知无论任何救赎关系，也得被救赎对象配合，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就算别人想把她拉出泥潭，也得她自己会扑腾才行。
晚上，赵风闲收到消息:
“既然我们是同一个ip.可以线下面基吗？”
赵风闲明知故问:“怎么会突然想起转线下了？你不怕我对你心怀鬼胎吗？”
陈斐然抖了一下:“可我更怕其他人。”
比起网友，她对别人的恐惧感更深。网友和她聊了很多天，帮她改变现状，如果她要尝试相信一个人，只有网友能被她接受。
这个任务做了几个月了，赵风闲和任务对象终于加上了v信好友列表。
“你打算怎么样面基？时间？地点？要不要设定接头的暗号？”
陈斐然半晌回复:“那个女生……她祭日快到了，我想去看看她。”
赵风闲:“…………”
好家伙，第一次线下见面就选这么阴间的地址，换别人直接被吓退。
“行，时间我们商量着定。避开周末，避开早晚高峰期，避开人多的任何时候和地方，我也会给你规划好线路。”
“……”
介于情况特殊，赵风闲头一次不介意相约对象迟到，能来就行。
也不介意在说好的时间之前对面一天能游离好几次，反复无常。
一会儿说自己要不不来了，一会说还是得来；一会想使出拖延大法改日约，一回又说要不还是别了吧。
赵风闲:“到那天无论你来与不来，我就在那里等着你。”
那女生的祭日又不是能随意更改的东西，看来他还得做好被鸽的准备。
陈斐然:“……”
到那天，赵风闲虚影飘在陈斐然身边，看她焦灼来回踏步，缩在角落害怕发抖，磨蹭半天她拿出手机。
“要不我们晚上再去？”
“……”赵风闲无奈:“你到底是怕危险还是怕人呢？其实白天人来人往更加安全一点，晚上人少，去偏的地方更不安全。”
毕竟歹徒也得把人骗到偏僻处，晚上去墓园，胆子小的人鬼都怕。
终于，陈斐然终于出门了！
她全副武装:全身穿黑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帽子把头发全塞进去，脸上戴口罩，双眼戴墨镜，身上戴着个大包:里面有可供报警的手机，有电棍和水果刀，菜刀，有绳子……
她歪歪扭扭顺着导航走去，全身没露一丝皮肤，打扮让人连性别都看不出来。
陈斐然:“我觉得所有人都在看我。”
赵风闲麻了:孩子，这次你不是妄想，你这样应该是别人怕你才对。
陈斐然瑟缩又“横行”地步行五公里来到墓园，三年来第一次出门运动量就那么多，步数一下飙升几万步，因为她不敢打车——这还是在墓园离得近的前提下。
那个女生骨灰盒下葬的时候她去吊唁过，可是过了那么长时间，她也不记得具体在哪里了，只能慢慢找。
突然，她缩在树后面，看着远处的一对中年男女身影。
女人依旧哭得很伤心，男人一边抱着妻子，一边跟墓碑说话。
“小云啊，那个畜生在今年判了死刑，已经枪毙了。我和你妈妈拒不和解，把他送下去给你赔罪。”
女人哭喊:“什么和解啊！我好好一个女儿，花一样的年纪……我也不要女儿见到他！别脏了我女儿的轮回路！”
丈夫揽着妻子，“好好好，不见不见，我相信地府的阎罗会让畜生下十八层地狱的！”
“可是老婆，以后就不要哭了，女儿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我们一辈子伤心，生活还是得继续，咱们带着女儿的那份活下去，好吗？”
“……”
陈斐然想起来了，那对男女就是女生的父母。
她一直等待他们离开后，才上前，看着墓碑上的名字。
陈斐然艰难地说:“小云，我来，看你了。”
抱歉，这三年都没来看过你。
很高兴你的公道法律给了，希望你在天之灵得以瞑目，下辈子能幸福快乐，顺遂平安地过一生。
我的时间因你停滞了三年，如今或许，我该让自己的人生时间，继续流动了……
陈斐然盯着墓碑，身边有一捧菊花被放在墓碑前。
她惊恐地看过去，身穿咖啡色风衣的女生朝她微笑:“你好，我们终于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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