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谐的波动出现在周围,鲤伴抬起将要闭上的眼,对上‘亲王’深沉的血色眼眸。
黑发的半妖唇角勾起一个薄浅的笑。
等着。
等老子也变成鬼魂,凭他和艾修的灵魂契合,你这老鬼也就现在还能跳一跳了。
好不容易,刚刚爬到高处的准备羽化的幼蝉趴好在树干上,一转眼却在将将扒开的洞口,遵循着本能再次爬向不远处的树。
睁开眼在古堡里,‘亲王’一个失手握碎了扶手,冰寒的目光投向一个方向。
鲤伴注视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眶的男孩,被斩断的指甲此刻还支棱着,原本‘张牙舞爪’的小爱人却被欺负了一样抿着嘴,一脸可怜地瞪着他。
鲤伴几乎要笑出声,从艾修眼里看出升起的怒火,干脆大笑着抱上去,使劲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头发。
明镜止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属于鲤伴的畏缠绕着艾修。
“和我发动鬼缠吧,修,把你的身体和灵魂全部交给我……”
霸道的畏扩展着,肆无忌惮笼罩整个梦境,在他怀里的艾修颤抖着大口喘气,扒拉着鲤伴的胳膊,有种肺腑细胞都被什么侵占的错觉。
脑子依旧是混沌着,但明知道这奇异的力量是来自眼前的人,仍旧没恢复记忆的艾修看了看肆意张扬的青年——就应该是这样,那个虚弱濒死的人果真应当是幻觉。
艾修还不清楚什么出畏、什么是鬼缠,信任却先于其他复苏,他完全不对鲤伴设防,令鲤伴成功接收到他的力量。
‘感谢您在战场救下我’
‘谢谢、谢谢大人,治好我的爱人’
‘鬼医大人…’
‘大妖眸遮…’
‘老师…’
无数人类或妖怪的信仰和敬畏被鲤伴解读,那是就连艾修自己都不清楚的畏的源头。
充盈的力量属于妖怪晦暗狂乱的部分却不多,而是接近温暖的神性。
鲤伴站立在原处,后背隐隐发烫,浮现出朱红的妖纹——有点好奇是什么样子,回去得找人看看才行。
思绪微微跑偏,鲤伴随后就认真起来,因为艾修完全对他放开,自己的意识则在这股安心中沉睡修养起来,鲤伴此刻完全接手了艾修的畏业。
虽然艾修自己都还不清楚自己的畏该怎么用,鲤伴却凭着对艾修的了解和对畏的运用的熟练尝试自己去主动开发。
“…好像是偏守护的?”
看着来到身前的‘亲王’,鲤伴有些遗憾不能用属于艾修的力量给这家伙狠揍一顿。
这样想着下一秒体内的畏发生变化,鲤伴唇角微勾,没有任何寒暄地对着安倍发动了鬼袭——利刃斜斜划过‘亲王’的头颅,在他还算俊美却阴森死气的脸切开。
五官深邃的血族亲王缓慢消融,恢复出安倍原本的灵魂的模样,他不屑地笑了笑:“倒是我小瞧了你们,二代目也比我想象的舍得。”
这种自杀以唤醒另一个人的手法,再过三千年他也想不到去防范,毕竟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也想不到会有人这么做,还是个能被他看得上眼的对手。
“但再强又怎么样,我已经是这个梦境世界的主人…”
话音落,安倍面色忽然难看起来。
鲤伴落在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安倍的脸上原本被他划伤的地方此刻浮现出一个漆黑的圆形纹样标记,青年看着自己手心另一个朱红的印记,眼眸笑意加深。
“这鬼缠,大概算是诅咒类,平安时期大阴阳师的亡魂,不知道能不能解呢?”
如果安倍还是阴阳师,这诅咒虽然带着些威严的神性,却也是由妖怪施展,灵力这种清泠的力量一向是诅咒类的相对,解除虽然麻烦些却不是不行,可惜此刻的他也是亡魂。
鬼缠·神狩。
安倍一边警惕着鲤伴,一边花费心力去试图解除诅咒的时候,他被削弱的部分就通过鲤伴手心的标记被汲取到他的体内。
这不仅是诅咒,还是附带吸血效果的标记。
安倍所自得的对艾修梦境的掌控也随着削弱飞快地丧失,转而是鲤伴拥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掌控权利。
比如说现在,他想让安倍脚下的土地化为一片泥沼,梦境回应他,那便成了泥沼。
被安倍回敬的树上的毒蛇一口要在鲤伴的脖子上,黑发的半妖身形模糊,如镜中花水中月,摸不到捞不着。
仿佛只是一瞬间,原本大好的形势就完全翻转,毫无优势的成了安倍晴明。
安倍第一时间发觉了危机,他没有鲤伴对艾修的顾虑,要攻击挣扎也便肆无忌惮起来。
这里到底是属于艾修的意识,被作为战场扰乱,受损最终的还是艾修本人。
‘祭’
缥缈遥远的声音不知从何响起,被鲤伴的畏包裹,却还因为意识空间被破坏难受的艾修鼻尖嗅了嗅,嗅到不知一股不知怎么形容的香气,像是吃东西一样大口吸入,那股难受一点点平息下来。
鬼缠的连接断开。
鲤伴睁开眼看到的是片不规则的天——这片地狱像是个被打破的蛋壳,他正在蛋壳里面,透着被打破的部分看向外界。
业火不知何时化为锁链,被鬼灯攥住一段还不驯地想要逃离,无数原本泡在业火火海里的亡魂争先恐后地试图往外爬,被不知何时到来的狱卒狱使挨个插起来缉拿。
‘蛋壳’快速地消融,寒冷的空气流入,这里像是山顶,无数身穿白衣的花开院家阴阳师和身穿黑衣的御门院阴阳师在外对峙着,早已经等待在外地首无他们第一时间跳进来,来到鲤伴身边。
鲤伴还半躺在地上,拉着青坊主的手起身,眼神投向艾修。
原本小小只的狐妖不知何时成了巨大的模样,洁白的毛发在偏暗色的环境中仿佛散发着微光,那个大明的道士剑扎在地狱的地面上,地狱精纯的阴力汇聚在剑前的香炉里,三只香燃起的青烟袅袅将狐妖整个笼罩。
狐妖尾巴轻轻晃着,头垫在爪子上鼻尖翕动,不停地嗅闻,翅膀都舒展起来。
这香似乎对亡魂有莫大的吸引力,有侥幸挣脱狱卒缉拿的漏网之魂,都要一脸垂涎地爬过来试图蹭上一口,却在还没凑近的时候被地上的符箓引来的雷劈得焦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艾修和韩逖方圆十米多已经躺满了这种亡魂。
鲤伴看艾修处于安全,目光搜寻起了安倍晴明,最后将视线定在鬼灯脚底下那不成型的一坨。
属于地狱鬼神的黑气死死将它笼罩压死,半点没有反抗的余地,看着安静的像个死物,若非如此,刚刚鲤伴也不会径直忽略过去。
高大宽厚的红色身影,是阎魔,鬼灯还在训着业火链条,看到顶头上司过来毫不客气安排:“这边没什么可以帮忙的,正好御门院家的应该差不多都到了,大人去看下有哪些阳寿已经到的,一起带走。”
鬼灯的话让外面本就踌躇的御门院家阴阳师心生不妙,阎魔却已经听话地过去,他的职权让他一眼能看出哪些是按照人类寿命应该死去的。
好些人当场身体软倒在地失了呼吸,这里是富士山顶,本就是传说中地狱之门所在的地方,又凭空掉下来一个地狱,此刻阴力笼罩,他们的灵魂当场就显现出来,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当时就有人崩了心态。
“你也是鬼神,我是人类,你怎么可以直接杀我!”
阎魔好脾气地解释:“不管人类还是妖怪,为恶过分都不行的,而且不是我杀你,是你本来就该死了……”
死去的阴阳师还要分辩,被鬼灯甩来一锁链成了魂泥,此刻锁链上业火已经黯淡许多,不情不愿地被鬼灯使唤着。
“过了多长时间了?你们和人打架了?”
鲤伴神色轻松地问首无他们。
只见几只妖怪身上都有战斗的痕迹。
“已经有半个月了,你刚走鬼灯他们就尝试破开这处地狱,不过在地狱快被破开时候几个京都妖怪忽然袭击过来,我们就和他们打了一架。哦对,总大将他们也来了……”
第104章
亡魂的事归地狱,生者的事由生者自己解决。
京都妖怪们是被奴良滑瓢带队的奴良组拦截在外。
御门院家的阴阳师一开始是冲着自家祖宗来的,但到底还是生者,被花开院的阴阳师们阻拦在外,但在地狱抽出手收拾掉他们中寿命不对劲的,其中还包括了他们现在在任的七代当主,这些阴阳师的气势肉眼可见地颓败起来。
有术悄无声息地降临,目的则是鬼灯脚下一动不动的亡魂。
黑气压抑,鬼灯面无表情地看着连着鵺,试图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捞走的式神。
没有自我意识的式神颤抖着,身体在压力之下一点点溃散。
不知道是安倍家哪一代家主,胆大包天。
一身麻衣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过来:“安倍家的行为,是需要被修正的吗?”
“你主动过来,应该知道自己早就该下地狱了。”
御门院泰长苦笑了一下。
“本来就是偷来的时间……”
“一点都不打算反抗吗?老师。”
空灵妩媚的嗓音响起,御门院泰长看过去,那里站立着一个高挑秀丽的女人,橘红卷曲的头发和猩红眼眸让她格外美艳,漆黑的蓬蓬裙和阴沉气质又尤其诡异。
“活人的事,死人们本来就不该插手,只是一堆该被肃清的恶鬼……”
御门院心结心结眉目阴冷,怀里的抱着的布偶熊发出哭泣一般的声音,无数布偶在她脚边抬起头。
“小心!”
“啊!”
“啊啊抱歉阎魔大人!”
利器自背后袭击向花开院家的阴阳师要害,阎魔毫无防备地被马面的尖叉捅了腰子,哼哼唧唧地失意趴地,却不想下一刻牛头的也扎向他的脑袋。
御门院心结心结冷笑:“什么地狱的鬼神,还敢自称阎魔,只是寻常的妖怪而已,就给老师吓成这幅样子。”
小老头不顾自己被嘲讽,毫无形象连滚带爬起身躲开,含泪跑向鬼灯。
“鬼灯鬼灯鬼灯……救我啊!!!”
鬼灯木着脸,抬起一脚抵住阎魔圆润的肚子:“正好最近又有点胖,让牛头马面她们督促你跑几圈,就当减肥吧。”
阎魔回头惊恐看着迎面两根尖叉:“不要啊啊!!”
花开院秀元悠闲地摇着扇子,指点自家不怎么灵光的后辈:“怕什么,解不开先想办法控制,慌成这样不是自乱阵脚。”
御门院心结心结唇角刚升起的弧度拉平,冷眼看着这些人不太正常的反应。
“到底是地狱,风气迥异于现世呢!”
神态活跃的白衣少年在御门院心结心结身边津津有味地看着阎魔被追赶得到处乱窜。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去,漆黑浓稠的畏翻涌,浑浊而危险,仿佛倒置的酝酿着风暴的海,有什么蜿蜒扭曲的东西在其下游动。
御门院泰长怔怔看着天空:“雄吕血大人吗…”
巨大的蛇头自云端俯瞰下来,鬼灯歪歪头,看向韩逖:“这个,似乎就是此前先给府君大人的祭品之一。”
韩逖身前的香已经燃尽,看着艾修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他点点头:“需要我帮忙吗?”
“花开院和奴良组不行的时候再麻烦你吧。”
祭品的寿命不同于御门院心结心结、御门院泰长他们,是确实由府君授予。他们先前过去大明一趟,也只是让两个祭品的寿命重新按他们被献祭时候开始算,也就是说他们还是正经的活人。
“奴良组当然不会有不行的时候,你说呢?二代目。”
扛着刀的男人率领着自己的百鬼到来。看到鲤伴下一秒嫌弃地啧了一声,瘦成这副鬼样子,出去还当他们奴良组都不给自家大将吃饭。
奴良滑瓢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丁点心疼,总归都是这小子自己的决定。
这么纷乱嘈杂的环境,哪怕此刻身体舒服困倦得不行,艾修还是醒来了,醒来那种浸泡在温水里的舒适感就完全没了,开始觉得身体哪哪都疼,本能的想去舔舔又说不清哪里疼。
“是灵魂上的损伤,还需要修养才能彻底好全。”
熟悉却已经陌生的声音让艾修一愣,他迟疑着垂眼,看到身前很小的人类,准确些应该说是鬼修。
“韩逖?”
艾修有点恍惚,脑壳一阵疼,想起来自己被偷袭之后的事。
那是两个看着平平无奇的阴阳师,压制妖怪时候有些吃力,艾修看到就去帮忙,那只妖怪却唤来同伴。狛治上前,却被那两个阴阳师偷袭封印……
显然是个圈套,他因为狛治迟疑了两下就被两个阴阳师以诡异的阵法困住,数不清怨魂死者的怨恨针一样扎在他脑子里,阴阳术、咒术,以及那个叫鏖地藏的妖怪的催眠。
没有一个是针对身体层面。
如果不是艾修以妖丹保护了大部分的心智,安倍晴明收到就是直接能用的没有神智的躯壳,亦或者被改变了思维将他当成最亲近的人的傻子。
想起这些,当然也记起‘梦境’里发生的事。
尤其是重温的血族时候的黑暗。
但此刻那些曾经无法忘怀又被狠狠重碾的伤痛却没能占据艾修太多的心神,他近乎慌乱地四望找寻鲤伴的身影——爱人就在他一眼能看到的地方,对上视线的那一瞬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和梦境里的‘他’感到心慌又疑惑的笑一模一样,心脏一瞬间发酸又发胀,扑通扑通的跳。
“艾修……”
猝不及防被巨型狐狸扑倒在地,鲤伴物理上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被埋进过分沣厚柔软的毛毛里。
体型又变大了好多。
现在单是艾修的毛毛长度都能给鲤伴当单人被子盖,一个鼻尖就把鲤伴怀里塞满了,想蹭没能蹭成功的艾修也懵然,一脑门问号,怀疑自己这会究竟有多大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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