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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里，谢笙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愣了愣，随即暗中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也知道老子对你很好。”谢笙心中腹诽，看来这小子也没傻到好坏不分的程度。
他懒散的躺在那里，什么话都没有讲，也没有文字泡弹出。
他心里的确是对这小子有点意见的。
虽然对今天陆瀚宇的行为，他觉得有些厌恶，也对陆砚有些同情。
但这些并不能成为他原谅陆砚包子行为的理由。
和之前一样，他依旧是很讨厌包子。
陆砚怔怔的望着屏幕里的小黄鸡，看小黄鸡换了个姿势，侧对着他。
陆砚的思绪，回到了这两日谢笙对他讲出那些话的时候。
“他们很明显就是在霸凌你，就是仗着你不会反抗，一次次的变本加厉！”
“你不会是觉得我一直在帮你，所以就这样摆烂？”
“首先，我不会一直帮你。再者，老子最讨厌包子。”
想到谢笙说出讨厌这两个字时的样子，陆砚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依旧不受控制的抽痛了一下。
他的眉宇间，也闪烁出了几丝痛苦。
陆砚深呼吸几下，压下了心中的痛苦，表情也渐渐舒缓起来。
他拖动屏幕中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小黄鸡的脑袋，平静的嗓音在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便再没有那些隐藏。
“他想要教会我反抗，可是，阿笙，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反抗也是得有底气，才有意义。”陆砚的声音很飘，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跨越了时空，揭开了那尘封多年的记忆而来。
屏幕中的谢笙闻此，转过来了一点身体，望向了陆砚。
沉默中，他也想知道这小子想表达什么。
反抗就是给自己带来底气，什么叫做反抗也是得有底气，才有意义？
他的确不懂这句话。
陆砚看到了小黄鸡那微小的转身动作，就仿佛小黄鸡听懂了他说的话，而且当真就在倾听一般。
他的眉眼稍稍变得温和了几分。
“其实，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陆砚开口道，声音缓缓的，但哪怕表面再怎么平静，也不能忽视他声音中夹杂着的那些痛苦。
伴随着他的过往，在他的记忆中侵蚀。
“我出生在一个肮脏的环境中，是我妈妈把我一手带大，在那些人的口中，我妈妈是妓女。可我知道，我妈妈不是，她只是一个在酒吧工作的普通人。”
“我妈妈很善良，一直都是，坏的是那个满嘴花言巧语的男人，是的，我现在在那个男人的家里生活，阿笙，你说我这个行为是不是显得特别懦弱？”
“我知道，那个男人当时对我妈妈承诺，说要娶我妈妈，我妈妈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把自己的真心都给了那个男人。可是我妈妈不知道的是，那个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过都只是为了能满足自己的欲望，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瞧得起过我妈妈，自然，也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会和我妈妈在一起。”
“尤其是后来，我妈妈有了我，那个男人的事业也进入了一个关键节点，然后，他就消失了，杳无音讯。”
“所以，我从小就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我妈妈在酒吧那种环境中，把我拉扯大，又没有爸爸，可想而知，会遭受到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那些充满恶意无处宣泄的人，骂我妈妈是妓女，通过散发恶意，满足着他们的优越感，就仿佛可以高高在上的辱骂嘲笑别人，自己就会变得厉害。”
“而我，从小学开始，在同学口中，就是那个没有爸爸的，肮脏的孩子。”
“所有人都觉得我脏，他们觉得我那么脏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带病，我就有病。”
“他们把我推在墙角，他们觉得我带病不和我同桌，他们朝我吐口水，拿鞋子踩我的脸。”
在游戏中的谢笙已经站直了身体，虽然小黄鸡没有表情，可他本人却早已经站了起来。
谢笙的眉头紧紧地拧起，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可让他更为震惊的是，这样让他听起来就窒息的过去，陆砚讲述起来，却那么平静。
陆砚的语气始终如一，就仿佛这些不是他本人的经历一般，亦或是……这些早就已经习惯。
这个发现，让谢笙的心头都止不住的有些钝痛。
但他什么都没做，目光有些紧张的落在陆砚的身上，他想要知道更多。
陆砚感受到了小黄鸡身上散发出的紧绷情绪，抬手又拖动虚拟的手摸了摸小黄鸡的脑袋。
这一次小黄鸡竟然完全没有躲的动作。
陆砚唇角稍稍弯了一点。
“你在关心我？其实这个时候还好，不过是成了同学眼中聚众欺负的对象而已，那个时候，他们好像在通过欺负我来建立友谊。”
“几个人抱团，后面谁想加入他们的小团体，就来骂我，打我，完成了就是完成一项任务，就可以加入他们。”
“那个时候，我想要反抗，有人打我的时候，我还手了。”
“我拼了命的还击，那个人也的确没有打过我。可是，我的反抗在他们看来是挑衅，我那一次的反抗，换来的是他们小团体十几个人的围殴。”
“他们在放学的时候把我堵在路上，他们打我，踹我。他们把我踹到了墙角，把我拎起来，再重重的摔在地上，我的眉骨被摔裂了，都是血，他们看到我满脸的血，才吓得离开了。”
谢笙觉得自己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发滞。
他透过屏幕，拧眉看向了陆砚的眉毛。
果然，在陆砚的眉骨附近，看到了一道浅白色的疤痕。
之前好像也瞥到过，但谢笙没有多想。
毕竟男孩子嘛，小时候皮一点，磕着碰着留个疤太正常了，他身上还有很多疤呢。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道疤痕，竟然是这样的来源。
谢笙的呼吸微滞，胸口涌现起一种异样的，名为心疼的情感。
“回到家，妈妈看到了我这样，非常着急的帮我处理了伤口，然后问我是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了妈妈。”
说到这里时，陆砚原本一直徐徐讲述的声音微微停滞了一下，眼眸间，多带上了几分痛苦的神色。
很明显，接下来的一部分回忆，比前面讲的被霸凌更让他感觉到痛苦。
谢笙看到他这样，终究还是不忍。
他动用了游戏里的交互功能：“如果太痛苦，就不要再回忆了。”
消息刚提交，就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电子宠物信息发送格式错误，请在每句话开始前，增加“主人”称呼。】
谢笙突然一阵目眩，差点气的当场骂人。
对面前这小子的同情，也因为系统这一句“主人”，消去了几分。
他可没忘记，他会需要叫出来这个称呼，全拜这小子所赐！
这小子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砚不知道这会儿谢笙经历了什么，他看到小黄鸡随着他说话，在一点点的变化着自己的情绪，他便拖动着那个虚拟的手，又揉了揉小黄鸡的脑袋，以示安抚。
看小黄鸡重新平静下来，他方才继续了自己的话。
“妈妈心疼我，她询问了我发生了什么，我全部都如实告知了妈妈。”
“第二天，妈妈带我一起去了学校。”
“妈妈领着我把我在学校里受到委屈的事情告诉了老师，但是……”
陆砚的目光垂了垂，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冷漠：“但结果，也不过是老师不轻不重的惩罚他们一下，但他们被老师批评之后，我随后面对的，就是更严重的报复。”
“他们把自己受到老师批评的怒气全部都撒到我的身上，然后威胁我，我再敢告状就弄死我。”
“我当时很害怕，不敢告诉老师，回家的时候，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妈妈。”
“妈妈当时为了保护我，去了警局报警。”
“警察来到了学校调查，可学校里的老师为了息事宁人，把这一切，都说成了同学之间的玩闹。”
“他们说，如果真的把事情闹大，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的孩子都不好。”
“没有监控，没有证人，我受的伤被他们联合指认是我自己摔的。”
“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换来他们家长表面嘻嘻哈哈的一句对不起。”
“还有……背后那些更为肮脏的话。”
陆砚神色痛苦，哪怕隔了这么久，他脑海中仿佛依旧回荡着那天，警察调解之后，各自离开时，那群家长嘴里吐出来的话。
【当了婊子还立什么牌坊。】
【她那个样子，看上去就很好操】
【你敢操她？就不怕自己烂几把？】
有些话，当时还小的他听不懂。
可是他却能看懂妈妈在听到这些话时，那痛苦窒息的表情。
和自己被人欺负比起来，他更不想看到的是妈妈痛苦。
所以，自那之后，他就选择了自己忍耐。
他的反抗，不过是换来更强的打击报复，不过是连累自己在意的人，关心自己的人跟着受苦罢了。
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陆砚的眼睛里，带上了一抹悲哀。
出生于最黑暗泥泞的沼泽中，处处窒息，在现实与人性中的恶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力量，微乎其微，他的反抗，毫无意义。
第26章
陆砚说到这里，双腿蜷缩在凳子上，双手环抱着双腿。
他沉默着，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一块儿，视线却没有聚焦。
他的脑海中不住地回放着曾经的事情。
那在他记忆中，不可抹去的至暗时刻。
当时被学校里拉着和稀泥的时候，妈妈不想忍气吞声，带着他又去了警察局，甚至问了一些人，要怎么才可以让那群肆无忌惮欺负他的人受到惩罚。
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劝他们放弃。
没有证据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打算和那群人死磕，寻找证据，告他们，让他们接受惩罚。
这其间，需要的是时间和金钱的成本。
而对他们而言，这些恰恰是最拿不出的东西。
他们的时间和金钱，用来在这个世界艰难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妄论浪费在这些人的身上。
只是，他永远都忘不了妈妈当时的神情。
妈妈抱着他，一遍遍的跟他讲，对不起，妈妈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儿时的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面对妈妈的话，他只能伸出自己的手回抱着妈妈。
“妈妈，我没事。”
这是他唯一可以说出的话。
自那之后，他还明白了一件事，想要保护好自己不受欺负，也需要成本。
他想，如果未来他成长起来，可以赚到钱，可以有足够的能量。
那是不是，他和妈妈就不用受到这样的欺负。
至少，在受到欺负的时候，他还能有时间去和恶人对峙。
还有足够的钱，去请到律师，来为他们辩护。
陆砚想到这里，轻轻地握上拳头。
曾经，那个人也告诉过他。
如果他想要让这些人再也不敢动他，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
恶人自有恶人磨，只要他变得比这些人更可怕，变成他们眼中的“亡命之徒”。
那这些人自然不敢动他。
陆砚听下去了。
他也曾经尝试，可是他发现，可能只有他做到，真的对那些人造成伤害，才可以达到威慑的效果。
为了这些人，玉石俱焚，毁掉自己的未来。
这是妈妈不愿意看到的。
妈妈希望他未来是一片坦途，他又怎么能拿自己，和这些人渣做交换？
所以，他没有选择这条路。
在不断被霸凌的过程中，他渐渐地也找到了自己的求生之道，可以保全自己。
只是暂时的至暗时刻而已。
他也一直相信，身处泥泞的他，只要可以走出这片沼泽，迎接他的，定然是一片光亮。
想到这里，陆砚缓缓的弯起了唇角，那一直低垂的目光深处，闪烁着连谢笙看了，都觉得有一瞬间心悸的坚定与疯狂。
谢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这么快度过这一个小时的。
这是他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之后，觉得过得最快的一个小时。
他还没从陆砚所说的话中缓过神来，就被一脚踢出了游戏。
而回到现实中的他，依旧怔怔。
他的脑海中不住的回放着刚刚陆砚说的那些话。
不得不承认，陆砚所说，带给他了从未想过的震撼。
“反抗就有用吗？”
当时陆砚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觉得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借口。
可现在看来……
谢笙的神色暗了一下，他想起来了陆砚的目光。
虽然一直都是冷冷清清，也不喜欢注视人，甚至习惯把自己的眼睛隐藏在头发之下。
可是那双眼睛里，却从来没有他想象中的懦弱求助。
那双眼睛深处，那股坚毅从未消失。
陆砚表面的懦弱包子，可能只是暂时的，是他出于不可抗力，面对那些风言风语所做出的表象而已。
究竟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让陆砚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想象不到，所以，他想知道。
只是……
谢笙把自己的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虽然今晚陆砚并没有做什么，和过往一样，依旧是一个不懂得反抗的包子。
可是，这小子好像和过去他遇到的那个人不一样。
哪怕还是包子性格，好像是情有可原？
他……好像也没那么反感了。
学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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