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博得众儒生满堂喝彩。
立刻便有一名儒士拍掌道:“好!先生已率我等义题留名,接下来便由我等去为民请命!”
“走,同往!”
一群人捧着这首墨迹未干的诗及题名,气势汹汹地前往县衙去了。
王惊鸿跟在后面,已看的呆滞了。
这一切发展,不止真的如林燕然所预料的那般,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这首诗,真的有那么大威力?为什么他没有感觉到?他虽然是文武兼修,可欣赏诗词的能力不至于如此差劲吧?
王惊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同时心里对林燕然的看法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却不知道,自古以来,这文人骚客最喜欢将自己的文名与那青楼中的绝世美人联系在一起。
才子佳人历来也是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故事,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趣,无限遐想的艳情,雅致又不低俗,才是勾得读书人最向往的曼妙所在。
而唐朝杜牧的这首《寄扬州韩绰判官》,可谓是历来咏青楼诗句之最,境界高雅,词句清丽,最受文人骚客的推崇。
试问这些读书人突然发觉自己可以和这样一首传扬千古的名诗有所联系,怎么能不激动?
而且这背后还有他们前去县衙为无辜的青楼女子伸冤的义举,届时便可连同此诗一起传扬天下!
那本来寂寂无名的他们,也会随着这首诗传扬天下!
更何况,听说那位春香楼第一花魁首春姑娘,乃是一位出尘脱俗的美人,自己不止能够扬名,还可与此等美人扯上一点联系,正所谓英雄当救美,美女爱英雄,这个中滋味,真正是妙不可言,不足为外人道也,却可存于心中回味无穷。
所以这些学子自然群情激奋,争相请命!
而徐行之作为隐居的大儒,最怕的是什么?最怕自己门前鞍马稀,寂寂再无名,出过名的人才知道那种被人遗忘的滋味有多么可怕!
所以他比所有人都盼着自己能再一次扬名天下。
林燕然拿出这首诗,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恰好打中了他的七寸,就算他明知是圈套也会往里面跳!
这便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一群学子气势汹汹堵住了县衙的大门,言之凿凿地要求县衙立刻放了春香楼众位被冤枉的花魁。
他们有县学撑腰,又打着徐行之的大名,齐忠压根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衙役只能组成人墙,防止这些人真的冲进去。
很快,县衙大门前就被堵的水泄不通,问讯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学子们是头脑清晰有所图,那些百姓却是什么都不知情,只听说县衙冤枉了无辜女子,于是很多百姓便头脑一热,捡到什么便丢什么,什么烂菜叶、臭鸡蛋、牛粪、石头一股脑丢出去,将好好的县衙大门丢成了垃圾堆。
齐忠在大堂内雷霆大怒,若是平日,他早就派人出去将这群刁民狠狠打板子了!
可是现在谣言四起,百姓全都被挑动起来,群情激奋,义愤填膺,若是他真的派兵镇压,只会激起民愤,届时事情更糟。
更糟心的是,那两个铜牌巡夜人倒是很有闲心地坐在堂上饮茶,他们不止不帮忙想想办法,反而时不时瞟上自己一眼,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齐忠心头暗恨!
可是他什么都不敢流露出来,昨日王忠回来后就对他一五一十说了,那位银牌巡夜人已经知道了账本的事,若是此刻轻举妄动,只会自投罗网!
便在这时,衙役来报,府衙的人来了!
齐忠悬着的心,顿如掉进了冰窟窿,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连忙整理官服端坐到主位上,少倾,府衙的捕头陈冰带着六名捕快大步踏入,齐忠起身与之见礼。
两名铜牌巡夜人始终神情傲然,端坐不动。
一直等到陈冰与齐忠见完礼,两人才施施然地起身,冲着陈冰皮笑肉不笑地抱抱券:“原来是陈捕头,失敬失敬。”
陈冰过来本来是要兴师问罪的,结果发现还有比自己牛逼的巡夜人在,心里顿时将齐忠骂了个遍。
一边骂着,一边还不得不对着巡夜人客客气气见礼。
谁叫人家身份特殊,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呢?
而且万一得罪了巡夜人,鬼知道他们会不会掉头就去查自己的老底。
这群皇室鹰犬可是最爱干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腌臜事。
陈冰和他们见完礼,向齐忠道:“齐大人,在下此次前来乃是奉了知府大人之令,前来协助调查三十九条人命案,还望将案情详细说明。”
齐忠立刻道:“有劳知府大人操心,是下官之过。”说着便要引陈冰到偏厅歇息,打算私下对他阐述案情。
知府大人怎么着也是自己的上级,和自己天然有着裙带关系,所以齐忠更偏向从陈冰这边找突破口,可没想到他话音才落,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说道:“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合着知府大人派的人是来协助你的,我们巡夜人就不是了?”
齐忠顿时脸色讪讪,不住赔罪,陈冰也赔笑道:“两位大人见谅,齐大人必是一时疏忽,还当是往日与在下谈论案情,有劳两位大人不辞辛苦赶来,自是要将案情原原本本奉告。”
齐忠暗暗叫苦,却不得不当着大家的面,将案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一时众人都无话。
这个案子很棘手,谁先开口谁倒霉。
陈冰担了知府施加的压力,不得不寻了个话题问道:“在下适才见到衙门口被一群百姓堵住,却是怎么回事?县衙威严何在?”
齐忠正要答话,又被巡夜人抢了先,只听他阴阳怪气道:“这就要问问你们齐大人,做了何等英明之举了?”
陈冰只好将视线转向齐忠,齐忠暗地将巡夜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此案太过耸人听闻,本官发现后第一时间便命人将幸存人等带了回来,若是凶手还要继续杀人,那便只能来到县衙大牢,届时本官自然叫他有来无回!”
“只可惜这群无知百姓不知本官的良苦用心,本官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哇,唉!”
“嘿!”一个巡夜人干笑了一声,实则是被他的不要脸给逗笑了,他斜觑着齐忠问道:“敢问齐大人,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楼女子抓入大牢后,凶手可有前来继续行凶,大人可有抓住什么可疑人等?”
齐忠脸色顿时尴尬无比,只得道:“凶手太过狡猾,虽未曾来县衙大牢行凶,却曾在街市露面,猖狂至极,所以本官将幸存民众收入监牢,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
巡夜人又干笑了一声。
陈冰也被这个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板着脸道:“如今县衙前吵吵闹闹,民怨沸腾,齐大人还是赶紧想个对策的好,若是真的弄出个六月飞雪来,知府大人那边恐要怪罪。”
齐忠只想撇清罪责,闻言便虚心请教道:“两位大人,陈捕头,你们看此事如何是好?”
陈冰见他如此不堪,气得板起脸,只拿眼睛看着两名巡夜人,抱拳道:“早就听闻巡夜人大人断案如神,如此便有劳两位大人指点迷津了?”
他心里暗暗将齐忠骂了个狗血淋头,抓青楼女子抵罪,得亏他这个猪脑袋想的出来,便是真做了,也该在自己和巡夜人来之前将人放了,现在大家齐齐上门,他还将人关在大牢里,惹得民怨沸腾不说,在巡夜人那里肯定要被狠狠记上一笔,搞不好还连累知府大人一个“识人不清”的考评!
其实齐忠觉得自己很无辜,他真的没料到巡夜人会来,且来的这么快,而且这两尊门神坐在县衙里,他想搞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便只能按兵不动。
两名巡夜人却不接陈冰丢来的皮球,而是继续不阴不阳地说道:“陈捕头此言差矣,此事乃是齐大人所为,自然由齐大人出面,我们巡夜人岂敢越过县令大人替他做主?若是圣上怪罪下来,下官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齐忠顿时哀叹一声,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关了,他其实心中早有打算,立刻对师爷交代了一番。
巡夜人这时又道:“齐大人,我们此来是为缉拿真正的凶手,如今诸多证据都直指黑龙寨,且我们姬大人已经前去追拿凶手了,还请齐大人和陈捕头立刻召集兵马,随下官等人前去围剿,配合我家大人缉拿凶犯!”
齐忠吓了一跳,忙道:“两位大人,案情如今仍有疑团,贸然出击只会打草惊蛇,姬大人单枪匹马前去查探,必然也是出于这个顾虑,依下官看,不如我们先等姬大人回来,届时若是确定凶徒就在山中,下官必定召集兵马,协助缉凶!”
巡夜人和陈冰顿时都不说话了。
确实,姬大人既然已经前去查探,还是等他回来一起商议为妥。
于是众人便继续在县衙等待。
齐忠见状,立刻寻了个理由出来,改换装扮,偷偷从后门出来。
却说县衙大门,师爷遵照齐忠的吩咐,让衙役打开大门,迎头便被堵门的老百姓丢了一脸的烂菜叶和臭鸡蛋。
慌得他用衣袖捂住口鼻,大声叫道:“县令大人有话要说,诸位乡亲父老快快住手!”
王惊鸿也在那群学子之中,闻言便招呼其他儒士停了下来,于是老百姓们也停了下来,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师爷,要看他说什么。
师爷赶紧丢掉身上的垃圾,整了整衣冠。
“县令大人命我周告诸位父老乡亲:此次凶案骇人听闻,惨无人道,本官发誓一定会揪出真凶,还死去的百姓一个公道!只是,在凶徒尚未缉拿归案之前,还有可能继续行凶,故而本官关押春香楼的幸存女子,乃是真心为她们安危着想,以防凶徒继续逞凶杀人,如今府衙来人协助查案,料想凶徒也不敢猖狂,县衙将择日释放幸存人等,今日之事,本官只当是诸位父老听信谣言所致,不予追究,如今真相大白,若是尔等仍是执迷不悟,聚众闹事,本官必定依法问罪,严惩不贷!”
“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我们为民请命,你们才肯放人?”
“呸,真不要脸!”
“到底什么时候放人?不会又是托词吧?”
儒士们都是人精,立刻听出县衙的打算,当场戳穿他们的嘴脸,师爷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可是对着这群儒士,他毫无还口之力,只能灰溜溜地关上大门,退回县衙里面。
儒士们顿时更加兴奋起来,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举起徐行之亲笔题名的那首诗,当众宣扬起来自己的义举。
“诸位父老乡亲,万万莫要听信县衙的片面之词,这次他们肯放人,皆因我们龙渊国的大儒徐先生挺身而出,为无辜女子仗义执言……”
王惊鸿知道到了此时此刻,自己姐姐算是脱离危险了,他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再也听不下去这番为自己戴高帽的虚伪言论。
他从拥堵的人群里挤出来,立刻被两个人给抓住了。
“王惊鸿!”
“原来你躲在这里,你私自离队,究竟想干什么?”
“郎君为了救你姐姐,以身犯险,你居然躲在这里看热闹,你还有没有良心?”
王惊鸿一看是赤豹和林峰,顿时翻了个白眼,不过此时不便与他们纠缠,万一泄露了他姐姐的身份,老师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春香楼第一花魁是他亲姐姐的事,这些儒士并不知道,便是徐行之也不知道。
他忙假意敷衍道:“我有重要的事要说,走,去角落里。”
这句话立刻唬住了赤豹和林峰,两人随着他一起走到角落,王惊鸿扫了他们一眼,背负双手,端着架子问道:“林郎君没和你们说吗?”
赤豹和林峰顿时一愣:“说什么?”
王惊鸿立刻撇了撇嘴道:“既然你们不知道,那便是林郎君不打算让你们知道,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我留在城内,是早就和她约好了的。”
他流露出一副“我做的事很隐秘很重要,所以林郎君才没告诉你们”的表情,顿时勾引的赤豹和林峰心痒难耐,不住地追问。
王惊鸿却一副高深莫测地嘴脸,道:“天机不可泄露,便是我也不能说,不然便不灵了,不过最迟到明早,一切都将揭晓。”
这句话又将赤豹和林峰说的满头雾水,两人心里都不禁猜测,难道这小子留在城内,真的要做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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