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峰有些意外地看向慈默,觉得他这性格似乎和他乖巧的外表不大相符。
他忽然有种拆盲盒礼物拆到隐藏款的暗爽,嘴角微微勾起:“冲!”
最后一段赛程是直道,乱流正向这里移动,车子提到了最快的速度,就看是先通过终点还是先撞上。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乱流也近在咫尺。
大头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完了,要被碰上了!”
大家都顾着紧张,根本没注意到慈默一直在盯着乱流看,隐隐有些期待。
他将手贴在了车窗上,和乱流近在咫尺。
空气似乎都变得厚重起来,如同缓慢流动的冰水。
马上……就能碰到了。
可是下一秒,那乱流像是突然变成了活物,在即将触碰到慈默所在位置的瞬间直接缩了回去,如同含羞菜在收起叶子后忽然成精了,长出两条腿跑得无影无踪。
慈默:???
他为什么会有种乱流被自己吓跑了的错觉?
这什么东西啊!
顾千峰和大头还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又诧异又惊喜,觉得是他们太幸运了。
车子冲过终点线,排行榜上出现了他们的参赛号码。
提示音响起——
【恭喜三位玩家夺得第三名的好成绩,奖励积分已发送,请玩家注意查收!】
欢呼声中,只有慈默沉默不语。
他有些气闷,好不容易跑到这里,却发现要找的东西在躲着自己,这又算个什么事?
乔成给他的安排的活也太难做了吧!
顾千峰看到他如常的神色,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过,当即锤了一下大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学学人家,和我一样处变不惊,这样才能完成一番大事业!”
大头:?
不是,那刚才和自己尖叫欢呼的难道是你的第二人格吗?
慈默也很快调整好情绪,本来乔成就已经预警过他了,这任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起码自己现在见过乱流,好歹知道长什么样子,下次动作快点说不定能直接追上去。
他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们带我参赛,如果是我一个人,肯定在前面就被直接淘汰了。”
大头:“呦,这么感谢我们啊,那不如……”
认识这种多年,大头一张口顾千峰就知道他吐不出什么好话,肯定是想让这新玩家把奖金交一些出来作为保护费。
那怎么能行呢,他立即打断了他:“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两个参加这么多次也没拿到过名次,你一来就拿到了,这说明你是我们的福星啊!”
大头:!!!
好像也有点道理,竟不知如何反驳。
然后顾千峰又提议说去最豪华的酒馆庆祝一下,但被慈默回绝了。
他觉得面前的两人明显是更相熟的朋友,而自己只是个蹭车的陌生人,人家顺带邀请自己可能只是客气一下,他就不要再打扰他们了。
于是,他便借口说现实生活中有安排,需要退出游戏了。
“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比赛,我们有缘再见。”
说着,他发自内心地冲两人笑了一下,然后直接退出了游戏。
顾千峰还没从那个笑容中缓过神来,眼前的人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愣了几秒,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甚至忘了自己还坐在车里,着急忙慌地想要站起来,结果狠狠撞了一下脑袋。
他捂着头,生无可恋地跌坐了回去。
他!又没有!加上人家的好友!
第二次了,为什么会是这样!
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提!
他在这边懊恼万分,而慈默却已经摘下来装置,回到了现实中。
他从定制的专属座椅中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有点不真实感。
就像……经历了另一种人生后又回归自己的生活,那种感觉好奇妙。
玩了这么久多少有些累,他便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一出房门,他就碰到了坐在客厅里翻阅文件的牧修远。
见到慈默出来,牧修远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扔,走上前来:“怎么样默默,玩得还算开心吗?”
由于慈默刚接触这款游戏还不大熟悉,他今天本想继续带着他去其他版图,但慈默说他想要自己进去逛逛。
当时听到这话的时候牧修远有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便调节了过来。
左右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弟弟想要自己玩,他也没必要硬生生凑上去。
现实生活中和慈默同吃同住已经够幸福了,白毅曾和他说过,任何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
只要慈默能回到真实世界,回到他身边,那就足够了。
慈默自然不可能把事情和盘托出,便笼统地说道:“挺好的。”
说完,他觉得自己这个回答似乎有些敷衍的意味,便补充道:“哦对了,我还在里面交了两个朋友。”
牧修远眼神变了变,语气似乎有些微妙:“朋友?”
慈默:“就是昨天碰见的那个人,说起来真巧,我总是能遇到他,可能这就是缘分吧。他人可好了,还带着我开赛车,我们现在……也算是患难与共过了。”
牧修远卡顿了两秒,才说道:“我在赛车比赛中拿过第一名。”
慈默:?
这话题……转变的是不是有点快啊?
第33章 什么是正常
牧修远最近在自己研究微表情学。
他开启这项行动的契机是在新闻上看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一个人或许会习惯性地口是心非, 但身体的生理反应是做不得假的。”
那篇文章本质上是为了推销一个网络课程,牧修远对这种唬人的玩意儿并不感兴趣,但扫了几眼之后发现他中间有几句竟然说的有些道理。
他想, 所有人都能说假话, 这几乎不需要任何成本,但能将微表情也盖上一层完美伪装的人微乎其微。
这是不是说明,他能通过一个人细小的动作判断他的真实想法呢?
牧修远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念头,是因为他觉得虽然慈默表面上好像回归了家庭, 和每个人都相处得非常融洽, 但在某些瞬间,他总是感觉自己无法真正接近他。
他发现慈默总能记得住自己的喜好,可当自己询问对方时,得到的答案却总是“我都可以”。
牧修远难得穿过言语的字面意思咂摸出一点其他的意味来——
他的弟弟似乎在抗拒其他人的接近, 就好像海市蜃楼一般,不管自己往前走多少步, 都不能缩短哪怕一米的距离。
不过他相信事在人为,慈默或许只是因为回来的时间过短感到不适应, 等他真正熟悉了这里, 熟悉了自己……和父母,想必事情会变得不大一样。
海市蜃楼都是假的, 但眼前的人不是。
他看得见, 摸得着,那就够了。
牧修远是个擅长制定计划的人,他认为任何难题都可以分解成一段一段的小步,从而一点点攻克下来。
而现在,他需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把人读懂。
如果换作旁人,牧修远必不可能这样费尽心思猜来猜去, 反而会甩下一句话:“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是一种病,有病就去治,别给我在这里惹麻烦。”
可是对象一旦换成了慈默,事情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什么,弟弟又不说话了?
那肯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他生气了,智慧的人总是首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他牧修远绝不会摒弃这种想法。
他甚至还因为这件事咨询过心理医生,结果……不能说不尽人意吧,但确实没什么大用。
那个医生给出的结论是,他对亲人的掌控欲有些过强了,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
医生还建议他定期接受心理疏导,被他拒绝了。
别人不了解他们的关系,他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并不是妄图掌控慈默的一切,安排他的生活,操纵他的人生,他宁死也不会那样做。
他只是,只是……
他只是想要补偿,想要将过去的十几年用平静的假象遮掩起来,装作一切从未变过。
他只想对他好,难道这也有错吗?
他说出这段话后,医生告诉他,这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让小孩感到窒息的事情数不胜数,过度的干涉只会适得其反。
牧修远皱眉:“我怎么会让他窒息呢?任何人想要碰他的脖子,我都会把那人的手拧断。”
虽然只是短暂地接触了一会儿,但心理医生已经摸清了牧修远的性子,这会儿不骄不躁地解释道:“这是一种比喻,意思是你的爱会让他感觉到压抑,就像是没有办法呼吸。”
即使仍不大理解,但牧修远大致明白了医生想让他做的事——
保持距离,做一个“正常人”。
做一个“正常的哥哥”。
牧修远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但在碰到慈默时,他会变得非常谨慎。
如果……医生说这样是最好的,那自己是不是也该改变一下?
这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对牧修远来说可谓是困难重重。
每当慈默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各种可怕的意外。
上一次他决定让慈默独自跟人出去,害他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
他害怕自己会犯相同的错误,在这种思想的熏陶下,他的内心想法难免变得偏激了一些。
有几次,他看着慈默坐在自己身边静静地看书,仍会觉得这还不够。
再近一点,他想,最好能把他吃掉,这样他们就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离了。
这个念头第一次冒出来的时候把他吓了一下,让他以为自己真的精神不正常了,想要伤害他最想保护的人。
他着急忙慌地在星网上咨询了一下,却发现这种现象还挺普遍的。
有不少网友说,他们在经历了疲惫的一天后,回到家中看到正在等待他们的小猫小狗,都会有种想要把它们揉来揉去的冲动。
那些人把这种现象称为“可爱侵略症”。
牧修远回想了一下,慈默可爱吗?
他觉得很难拿单纯的两个字来衡量他,在他看来,任何词拿来形容他都有些浅薄。
他只是单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能占尽所有美好的想象。
不过对于自己,能用来形容的词可就多了。
有时,他觉得慈默手中好像拿着一个遥控器,随意地按上几下,就能自如地打开自己的情绪开关。
自己在面对慈默时是如此多变,时而绅士,时而无耻,时而平和,时而易怒。
而此时此刻,当牧修远听到慈默说他在游戏里认识了两个陌生的玩家,不但称呼他们为“朋友”,还对他们的赛车技术大加赞赏时,他觉得自己名为“嫉妒”的情绪扑天盖地涌了上来。
凭什么,他想,你甚至不认识他们。
不过是一起隔着网络玩了一会儿游戏,就能为了他们露出这样的笑容,好像刚刚度过了一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是因为他们会开赛车吗?
我也会,我比任何人的技术都要好,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要选别人?
一连串的质问在那人面前根本无法说出口,只能化作一句不像抗议的抗议——
“我在赛车比赛中拿过第一名。”
慈默有些没跟上他的思路,但他觉得哥哥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也必须捧个人场。
“真的吗,那你也太厉害了!”
虽然一部分是出于礼貌,但慈默的夸赞总是发自真心的。
就像这时,他在心目中又给牧修远加上了一点完美分,让他从“全能”变成了“非常全能”。
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逐渐接受了牧修远就是自己一直崇拜的“偶像”的事实。
他本以为牧修远和自己心目中“刀锋”的形象不完全相符会让他感到割裂,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在牧修远向他展示机甲实操,在一分钟内解决掉对手后从控制室里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时,他甚至觉得“刀锋”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总是冷眼看人,似乎任何事都无法让他动摇分毫。
但这样的状态不会保持太久,牧修远在看到慈默后,他身上的那种“非人感”便会在一瞬间消失。
慈默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强势无畏的战士瞬间转变成那个说话直来直去,有时候甚至会冒傻气的哥哥。
一个人可以拥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吗?
他想,在牧修远身上似乎是可以的。
在他的认知中,牧修远的性格并不是他的缺点,而是组成他的一部分。
有一次,因为慈默随口说了一句感觉睡在床上没有安全感,他便即刻动手造了一个带盖子的大床。
他一通忙活过后,慈默看着眼前的巨型“棺材”,问道:“我……暂时还不想入土,可以吗?”
牧修远也显得有些尴尬,弱弱地解释说虽然设计得不大好看,但还是蛮实用的。
“它……它真的不是棺材,你看,这里有透气孔……”
慈默没忍住笑出声来,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是真的白风眠,整日沉浸在不安与恐惧中,那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过了两秒,牧修远跟着他一起露出笑容,两个人笑作一团。
其实慈默看出来了,牧修远并没觉得这件事有多好笑,他只是在陪着自己做出他认为最合适的举动。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自己又捡到了一块关于牧修远的拼图,他在自己心里的印象更完整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慈默自认为已经比较了解牧修远了。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越来越觉得牧修远的优秀是自己望尘莫及的存在。
明明自己也算他的“弟弟”,怎么就能差这么多呢?
23/46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