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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高岭之花后(近代现代)——星期十

时间:2025-02-25 07:38:10  作者:星期十
  虞微年用一种异常冷静的目光看向他。
  只是一个眼神,柏寅清便不能继续往下言语。他手指紧握成拳,处在不自然的颤抖之中。
  他明知道答案,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开口,像自取其辱。
  “……备用情人也可以。”
  “可以吗。”
  虞微年呢喃着:“备用情人……”
  从前连他多看别人一眼都无法接受的柏寅清,现在却能接受成为他的备用选项。而一直看他身边人来人往的杭越,因他疑似可能爱上一个人,口不择言。
  虞微年收回目光,用一种促狭的、仿佛闲聊的语气开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柏寅清,你又为什么觉得,我这次来看你,是来找你谈情说爱的。”
  “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对你什么想法。在你做出这些事后。”
  虞微年有意识地观察柏寅清的表情,这张熟悉的冷淡面庞,如今变得有几分憔悴,甚至是麻木。但在他这番话后,他能捕捉到一抹微妙的情绪。
  他曾以为他很了解柏寅清的细微表情,当下却仍感到迷惑。
  “我知道。”
  像最后一丝希冀被打破,他被迫接受现实。良久,他才哑声说,“你恨我。”
  “恨你?”
  虞微年重复二字,他似是觉得有些可笑,“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柏寅清没有反驳。也是,恨与爱往往相伴相随,虞微年不爱他,自然也不会恨他。
  最多是厌恶。像厌恶裤脚蹭上却甩不掉的泥灰。
  可不管怎么样,虞微年还是来看他了。柏寅清看向虞微年:“你来是……”
  “我是来还这个的。”
  虞微年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链子,这是项链,却因尺寸原因,一直被缠绕在他的脚踝。他当初没有马上还给柏寅清,也是为了送去检测。
  现在检测结果出来,他自然要物归原主。
  “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我玩弄了你的感情,也吃到了苦头。”他语气轻松,“我不欠你什么了吧。”
  柏寅清沉默地望着这枚项链,久久没有伸手去接。不欠吗?物质方面确实不欠,可他要的从来不是物质。
  但最难算清,最难两不相欠的便是他想要的感情。
  短短时间内,柏寅清脑中过了许多场景。他避开目光,语气平淡:“给你的就是你的,你自己处置。”
  “我随便处置?”虞微年重复着问,“丢了也可以?”
  轰——窗外突然下起了雨,伴随电闪雷鸣声。跟随虞微年一起洒进屋内的日光已然被阴沉沉的暗色取代。
  柏寅清的脸色被映照得苍白、阴郁,他静静地靠在床头,听着外头雨声,大脑钝痛又模糊。他说:“反正不重要了。”
  “好啊。”
  虞微年表示理解,他起身掠过病床,径直走到窗边。窗户被锁死,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开。
  冷风伴随潮湿水汽涌入病房,直往骨头缝里钻。柏寅清猛地坐直身,眼睁睁地看着虞微年将抬起手,猛地往外头一掷。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逼头顶,柏寅清想下床阻止,但虞微年已完成丢弃的动作。他望着窗外阴沉灰暗的天色,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
  “既然不重要,那就丢了吧。”虞微年无所谓地道,又贴心将窗户合上,隔绝外界风雨。
  窗户已经关上,寒意却始终缭绕在身畔。这次虞微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病床边,平静目光自上而下落在柏寅清脸上,带着几分审视意味。
  “项链我已经处理完了,至于我要怎么对你……我确实应该好好想一想。不过,要是我现在对你做点什么,更像虐待病号吧?”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无所谓了。
  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
  虞微年是个擅长分析面部表情的人,他总是能判断商业伙伴有没有说谎,亦或是在谈判过程,通过面部分析,给对方施压,以获取更大利益。
  当下,柏寅清这张总是冷淡沉默的面庞,出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却无法解读出其中深意。
  虞微年莫名有些不悦,这世上居然还有他无法完全掌握的东西。他复杂地望着柏寅清,随后说,“剩下的,等你养完病再说吧。”
  虞微年说完便离开了,他在病房待了不到十分钟。
  病房重新变得安静、冰冷,静到能听到明显的心脏跳动声。
  柏寅清在床上躺了片刻,忽然起身扯掉手背的吊针,不顾血液在地面流淌,径直下床推开病房的门。
  门口保镖大惊失色,他们纷纷围上来,阻止柏寅清离开的行为。
  挣扎推搡间,坠落在瓷砖的血珠被踩得扭曲脏乱。也不知道柏寅清一个病号哪来那么大力气,竟真能脱离四五个保镖的围堵,进入安全通道,徒步下了楼梯。
  耳边风声雨声咆哮,柏寅清像完全听不见。他确定病房窗口外的花坛位置,在雨势渐大的情况,寻找虞微年丢弃的那枚项链。
  时间过去不久,应该不会被人捡走。
  柏寅清徒手挖着泥土,身上染上污泥,又顷刻被雨水冲刷。他计算过虞微年丢项链的位置,项链应该就在这里……
  为什么找不到?
  为什么找不到?!
  雨水将病号服浸湿贴在身躯,柏寅清冻得牙关发颤,薄唇毫无血色,却仍在艰难地喘息寻找。他竭力挖着泥土,只要是项链可能存在的位置,他都没有放过。
  很快,他感到眼前眩晕,胃部又开始抽痛。他颓然地倒在一侧,靠着石砖砌成的花坛喘气。
  找不到了。他只能承认,这世上有许多他无法做到的事,他以为他能永远理智地、有条不紊地解决所有难题,可他却干尽蠢事,像个蠢货一样,亲手把虞微年越推越远。
  从前渴望获得等量的、完整的爱的柏寅清,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已经彻底想开了。人活在世上,为什么要活得那么清醒?有些事装糊涂不好吗?
  回忆过去,他和虞微年在一起时,只要他一直装傻、装不知情,他们现在说不定还安安稳稳地在一起。而不是闹到这番无法转圜的境地。
  雨水冲刷着一张扭曲阴冷的面庞。柏寅清闭上眼睛,他不会放弃的,他必须做点什么……看虞微年意思,等他病好之后,虞微年之后还是会找他,只不过是找他算账。
  虞微年完全可以现在处置他,但虞微年没有,却要等到他病好之后。虞微年担心他的身体,这是不是也能说明,虞微年在关心他、在意他?
  虞微年心里也有他,只是占据位置不多。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柏寅清头一回如此狼狈,他毫无形象地靠坐在花坛边,任由雨水淋湿他的身躯。呼吸微弱且艰难,唇色被冻得几乎发青。
  他不知在思考什么,显得神色恍惚,又隐隐夹杂几分偏执。
  昏暗模糊的视野,忽然闪现一抹摇晃的亮光,又迅速消失。周边雨水仿佛暂停,雨停了,耳畔雨滴敲打屋檐的声音却不曾停止。
  柏寅清垂下眼帘,望见不远处的一双崭新的运动鞋。他怔愣片刻,迅速抬头,昏黄摇曳的路灯前方,虞微年身姿挺拔站在那里,背后有人替他撑着一把黑伞。
  雨势渐大,虞微年除了脚底略微湿润,浑身都是整洁干净的,衣裳熨帖完好,连褶子都很少有。与他一对比,柏寅清像一只被主人遗弃在暴风雨中的流浪犬,浑身湿漉漉的。
  虞微年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把玩项链。修长指尖缠绕一圈圈链子,相互触碰发出清脆敲击声响。
  他像一只打盹的猛兽,忽然发现有趣的猎物,眼眸一点点涌现趣味。
  “在找它吗?”虞微年下巴轻抬,“不是说不重要吗?”
  物品本身确实不重要,再昂贵,也不过是死物。但这是虞微年戴过的,因为这个附加属性,让它变得格外重要。
  “说话。”
  柏寅清一张口,冷风灌入口腔,令他控制不住咳嗽起来。他浑身陷入不自然的颤抖,脸色更是毫无血色。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在混乱的喘息声中,给出了答案:“这是你戴过的。”
  虞微年像是恍然:“是我戴过的,所以重要?”
  他看着柏寅清,等待柏寅清接下来的回答。可柏寅清现在状态很不对劲,刚出急诊,又淋了雨。
  铁打的身体,都遭不住这般自虐式对待。
  虞微年偏首给了个眼神,便有人伸手搀扶柏寅清。柏寅清看着折返的他,像有许多话想说。
  “虞微年,我……”
  “进去再说。”
  虞微年极轻地吸了吸鼻子,看到他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柏寅清立刻噤声不语,顺从地跟着他进入室内。
  护士医生匆忙上前检查柏寅清的状况,他手背青肿了一大块,却浑然感知不到疼痛一般。
  见虞微年鼻尖、下巴被冻得有些红,他一把推开医生,反倒去给虞微年倒了杯热水。
  “有点烫,我掺了冷水。”他薄唇微抿,低声说,“但不是你喝惯了的矿泉水……”
  虞微年略有诧异地抬眼,下巴轻点,表示明白了。他接过一次性水杯,嗅了嗅,却没有再喝。
  他还是没办法改变他的固有习惯。
  “给他换身衣服,再让医生检查一下。”
  虞微年习惯发号施令,虽然他不是这里的主人,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气场明显说明他久居高位,所有人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
  一旁立刻有人为柏寅清送上换洗衣物,柏寅清却径直朝虞微年走来。
  保镖护在虞微年身前,想伸手阻拦柏寅清靠近。虞微年抬了抬手,保镖这才散去。
  柏寅清顺利来到虞微年面前:“为什么没有丢掉项链?”
  “为什么突然回来?”
  虞微年说离开,却一直没有离开,而是在某个角落注视他,说丢掉的项链也一直握在手中。种种行为背后可能蕴藏的含义,令柏寅清声音与手指开始剧烈颤抖。
  他紧紧盯着虞微年,等待一个答案。
  “我为什么突然回来?”虞微年回答柏寅清的同时,他也在思考。懒洋洋的声线尾音拖长,久久没有说出下一句言语。
  半晌,他才开口,“我不是说过,在思考要怎么处理你吗?”
  “我想了很多种方法,好像都没办法解气。”
  虞微年掌根拖着下颌,另一只手随意放在交叠的双腿上。他小幅度偏首,冲柏寅清笑了笑,“但我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
  “我正好缺一个生活助理,你很合适。你需要帮我解决一些情人,特别是一些纠缠不休的人,不要让他们碍我的眼。当然,你也要帮我安排与新人的约会行程……”
  “你需要负责我的所有生活起居,包括我的生理需求。”
  “但我不会给你薪水。”
  虞微年与柏寅清的家庭都不简单,而虞微年居然提出,让柏家唯一继承人给他当生活助理,需要负责的还是这些琐事……这跟伺候皇帝的大内总管有什么区别?
  周围人心想,的确很羞辱人了。
  谁料,柏寅清几乎是毫不犹豫答应:“可以。”
  他又说,“我可以,我能做到,我会做得很好。”
  那果断且加快的语速,仿佛生怕慢一秒回答,虞微年就会改变主意。
  虞微年看着柏寅清,眼底又浮现出一种兴致盎然的趣味,像是觉得这件事很好玩儿,又很新鲜。
  他说:“趁我新鲜感还在,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快点把病养好,我可没兴趣让一个病号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耐心,如果你让我等很久,我就会找别人。”
  别人也许是开玩笑,但虞微年说到做到。他向来看心情行事,他的心情又如六月天反复无常,难以预料。
  为避免夜长梦多。
  当天晚上,柏寅清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第65章 吸取教训(修)
  柏寅清的决定遭到绝大部分反对, 以他目前的状态,最好待在医院接受治疗,哪怕目前没有完美的治疗方案, 总好过放任柏寅清如此下去。
  但柏寅清是一个固执已见的病患。他认定的事,要做出的决定, 没有人能够改变。
  柏寅清离开医院之后, 医生原本准备给他开些药备用, 想到他有过滥用药物的经历, 还是没敢多给,一次最多给三天的量。
  医生反复叮嘱,患者应当尽量避免接触与性行为相关的内容, 避免受到诱惑。可按照柏寅清目前的状态来看,完全不受诱惑是不可能的, 他光是在脑海想虞微年的名字, 于他而言都是不小的诱惑。
  这样“病入膏肓”“病情严重”的病患实在少见, 医生一脸复杂, 一退再退,劝说柏寅清循序渐进,设置一个他能够接受并遵守的时间底线。
  比如每天最多幻想半小时。
  经过深思熟虑, 为了身体健康以及长远着想,柏寅清将医生的话听进去了。
  他决定每天不想虞微年半小时。
  对柏寅清而言,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他时常怀疑, 难道虞微年的出现是幻觉?包括虞微年给出的机会,也是他幻想出来的画面,而不是真实的。
  再三确认过后,他确定虞微年来看过他, 又在病房内待了很久。可他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也许虞微年是来过,但是和他一刀两断,让他以后不要再纠缠的。
  而记忆中的对话,都是他的臆想。
  抱着这样的心理,柏寅清不敢马上去找虞微年,他只试探性给虞微年发了消息。微信没回,手机号却被拉黑,他只能再买个手机号,斟酌着语句给虞微年发短信。
  发出去的消息皆如石沙沉入大海,了无回应。
  若是以往,柏寅清此刻必然感到无比焦虑,反复思索虞微年在做什么?身边又有谁?
  如今的柏寅清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幼稚的蠢货,现在他心如止水,平静地等待虞微年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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