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阙愣了一下:“凉州卫?”
卫椋指了指饼:“不是要给林老狗送饼吗?”
秦阙解释道:“我说的师父是章淮章州牧。”
卫椋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秦阙,半晌后叹着气摇着头走了。秦阙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等拿着刚出炉的芝麻饼回到营房后,秦阙嘀咕着:“我说给咱师父送饼,师伯以为我要送给林帅,我解释说是咱章淮章师父后,师伯像看傻子一样看我。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先前也是,他跟着温珣一同唤章淮为“师父”时,章淮还特意纠正了他。
温珣一开始时还能不动声色啃着饼,可是看秦阙越来越困惑,神情像极了大黄忧郁看天的样子,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还没发现?”
秦阙一脸无辜:“发现什么?”
温珣喝了几口水,压下了满嘴的香甜:“先前你不是问四师伯是谁吗?你还没注意到吗?林帅就是那个四师伯啊!今天我和林帅说了那么久的悄悄话,你都没听见?”
秦阙:……
秦阙:!!!
端王爷遭受了今年最大的刺激,一时间他呆呆站在原地,神情一片茫然。直到温珣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猛地回神:“你是说,你是说!”
“对~就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前些日子看卫师伯那么积极为凉州卫的将士们牵线搭桥才往这上面想。若不是同门,若不是非常信任,师伯怎会如此上心?乱世之中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这个道理卫师伯不会不知。他不但带着凉州卫的将士们来到了我们面前,还一手促成了今日的面谈。对于一军统帅而言,这不合常理。”
秦阙惊奇地看着温珣:“所以说,我们其实是同门师兄弟?我,娶了我的师弟?”
温珣笑吟吟颔首:“是呀。而且今日林师伯前来会谈,远不止是为凉州将士们求粮来的,他是在观望在试探。朝廷背刺他,他要为手下的将士们选择明主了。”
原以为秦阙听了这个后会恍然大悟,结果秦阙“呲溜”一声挤到了温珣身边的椅子上,一手挑起了温珣的下巴。狠狠亲了温珣一口后,秦阙眼神欣喜又期待:“快,快唤我一声‘师兄’,让我高兴高兴!”
温珣:……
第90章
温珣说的重点,秦阙是一句都没听,端王爷的注意力完全跑偏,只顾着调戏自家师弟去了。等秦阙闹腾完毕,温珣已经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了。他嗓子干涩,面对舔着脸凑过来的秦阙,想骂都骂不出声。
秦阙也知道自己闹过头了,这会儿乖乖捧着温水伺候他家小师弟喝茶,同时还不忘保证:“好琼琅乖师弟,师兄不闹你了,你喝几口水缓缓。”
抿了几口茶后,温珣才觉得自己的嗓子舒服了些。翻了个身后他看向了秦阙的俊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腰快断了……”
秦阙麻溜地放好水杯爬上床,双手轻轻扶住了温珣的腰身,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温热光洁的皮肤熟练揉开:“这个力道如何?”
温珣趴在床上,鬓边的碎发随着秦阙的动作微微晃动。不得不说,端王爷这一手按摩手法深得他意:“嗯,好。”
瞅着温珣昏昏沉沉犯困的模样,秦阙心中一片柔软。得知温珣是自己的小师弟之后,秦阙总觉得他家王妃变得柔弱又乖巧:“先前不知道林帅就是四师伯时,我每次看到你和范家的大儒还有学子们站在一处时,都觉得自己和你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看到你站在大儒们身边谈笑风生,整个人闪闪发光,感觉离你好遥远。可是现在,琼琅,我觉得离你近了一些。”
大手在紧致的腰身上按压着,秦阙低头亲吻着温珣的肩膀,用长了胡茬的下颚轻轻磨蹭着身下光滑的皮肤:“阿珣,我好高兴也好庆幸。我原本以为我是不幸的,六亲缘浅手足相残,可是一路走来,我又觉得老天爷对我不薄。母妃、吴伯、师父、你……乃至整个师门,你们都是上天恩赐给我的惊喜。”
“怎么办阿珣,我现在觉得自己底气好足,感觉这些年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也开始松动了。”
温珣翻了个身,同秦阙四目相对,摇曳的烛光照亮了二人的双眼,温珣在秦阙的眼眸中看到了小小的清晰的自己。他伸手同秦阙十指相扣,缓慢又坚定地说道:“行远,只要稳打稳扎,你的底气会越来越足。”
大景号称有百万雄兵,可分散到十三州后,除了幽州和凉州之外,其他州府的屯兵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十万。这十万人中还有很多后勤人员,每个州府真正能披甲上阵的也就只有两三万。
而目前为止,幽州能披甲上阵的将士,已经超过了十五万。更别提那些后勤人员,在无数次的演习和对冲中,哪怕是膳食堂的伙夫也能拿着擀面杖来上一套棍法。
如今他们还和凉州卫的将士们有了良性的发展,真到了两军对战那一日,相信林帅会有正确的选择和判断。
不知不觉间,秦阙已经从不被人看好的皇子,成长为大景最有实力的藩王了。只要大家能稳住,不被朝廷套牢,不被人蛊惑走错了路,秦阙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
在西河营住了几日后,温珣和秦阙启程返回了幽州。回去时,二人从太原郡绕了一圈,除了拜访定北侯许泰之外,还转道去了一趟并州谢家。
这几年温珣和谢世卿一直有书信来往,朝堂中的一些动向,谢世卿也会在信中对温珣透露一二。前段时间谢家家主身体抱恙,谢世卿请了假,从长安回到了老家。温珣想着正好顺路,可以去拜访一下这位旧友。
幽州并州前些年战乱不断,因而这边的世家大族都喜欢将本家修建成堡垒。依靠山川河流为屏障,若是遇到战乱,囤好粮食堡门一关,堡内的族人们就又能抵抗外敌,又能正常生活。
温珣曾经在幽州见过这样的堡垒,却还是第一次身临其境。
谢家堡外环绕着人工开凿的护堡河,想要进入谢家堡,只能通过堡垒四方的廊桥。看谢家堡的规模,竟然比部曲大营还要雄伟,温珣不由得惊叹出声:“好大的工程量!”
世家底蕴可见一斑哪,他们部曲大营那么多人,到现在还没挖出护营河呢。
得知温珣他们会到自家来,谢世卿早早地守在了谢家堡外的廊桥上。看到端王一行的车马后,谢世卿迎了上来:“琼琅!可算等到你们了。”
毕竟不是幽州的土地,若是被人知道端王和端王妃到了谢家堡,难免会生出事端来。所以谢世卿直接告诉家里人,他有两个朋友路过,他自行接待就可以。
几年不见谢世卿,原本俊秀的青年黑了也瘦了。唯一不变的是,他还带着那高高的帽子,见到温珣时,眼中的光芒依旧:“数年未见,琼琅风采依旧!”
说完后谢世卿又转头看向了秦阙,友善地笑了笑:“秦先生,欢迎来到谢家堡。”
秦阙颔首微笑:“正巧路过,琼琅听说你回家了,就带我来见见你。打扰了。”
之前见秦阙时,秦阙黑着脸,看着非常不好惹。可是这次见面,谢世卿却感觉到了端王爷鲜明的变化。端王变得柔和了,和温珣站在一处时,就是一对璧人。
见谢世卿对着温珣笑得一脸灿烂的模样,秦阙不由得抬头看向了他的帽子,又低头瞅了瞅谢世卿的鞋底。在长安时,他曾经和谢世卿见过两次,每次见面都见他戴着高高的帽子。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帽子有些高得过分,后来听温珣说,这是谢世卿特别定制的帽子,专门增高用的。
谁能想到钟灵毓秀的谢家天才谢世卿,最介意的就是自己的身高呢?除了高帽之外,他还有特别定制的高底鞋。穿上高底鞋戴上高帽,不知情的人就不会发现他的身高有水份了。
果然,随着谢世卿的行走,衣摆下露出了比平常鞋子厚两倍的鞋底。秦阙给了温珣一个佩服的眼神,若是他穿着这样的鞋子,别说健步如飞,光是平地行走都能摔得半身不遂。
谢家堡内人潮涌动,偌大的堡垒内部看起来和普通集镇没什么区别。谢世卿引着端王一行入了自家府邸,挥退下人后,他亲手为二人斟茶倒水:“家中茶水粗陋,委屈二位了。”
温珣笑道:“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说客套话了,这可是上好的铁观音,我们在幽州可喝不到这么好的茶。”
谢世卿哈哈一笑,爽朗道:“这不是在官场学了几句么,可惜我蠢笨,始终学不到精髓,估计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谢家在并州还能算得上是个世家,可是在长安,谢家根本不入流。这就导致了谢世卿做官时经常被排挤,可怜的小谢叹了一口气,取下了头顶的帽子:“琼琅看我的头发。”
温珣扫了一眼,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高帽下的秀发已经见底,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头皮!温珣呛咳了两声,惊愕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脱发这么严重?”
谢世卿心累地将高帽戴了回去:“可别提了,官场倾轧,从做了那该死的博士祭酒起,我就没有一日消停。如今朝野纷乱,太子和长公主争得你死我活,就连我这个边缘小官儿,都要被卷入其中。我是怕了,赶紧回来躲一阵。”
温珣和秦阙对视一眼,虽说他们在幽州也会时常收到朝廷传来的消息,可是那些消息并不详细,哪里有身在长安的人知道得多?
谢世卿也知晓温珣他们今日来访的目的,看了看二人后,他叹道:“二位也没将我谢仲文当成外人,我就对二位说句实话吧。长公主终究棋差一着,已经露出颓势了。”
“冀州许氏,本是先皇后的母族,前些年依靠长公主和大皇子得了不少好处。后来大皇子走了之后,长公主过继了一个孩儿,我原本想着,许氏会继续支持长公主,可万万没想到,冀州许氏转投到了太子门下,长公主被打击得不轻。”
秦阙眉头皱起:“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谢世卿道:“上个月我告假离开长安时,听闻掌管京畿大营的骠骑将军被三公曹带走了,说是收受贿赂,数额巨大。”
温珣并不知这位骠骑将军是谁,不过看秦阙突然凝重的眼神,他知晓这事应该不止是收受贿赂那么简单:“行远认识那位王将军?”
秦阙微微颔首:“当时我从凉州卫调至京畿大营后,就是这位王将军关照我。”
让秦阙从凉州卫回长安是长公主的决定,她调秦阙去京畿大营,也是希望秦阙能帮她一把。看来这位王将军是长公主的人,他被带走了,就证明长公主无法把控京畿大营了,也就意味着长公主无力和太子正面抗衡了。
秦阙抬头看了看长安方向,沉重道:“天终究是要变了。”
同谢世卿闲谈了小半日后,温珣他们得离开了。
谢世卿再度送他们到了廊桥上,虽然知道留不住二人,可谢世卿还是想多说一句:“天色都快暗了,休息一晚再走吧?”
温珣笑着摆了摆手:“回去还有事,仲文今日对我们说的事情很重要。将来若是有机会,我和行远再同你把酒言欢。”
谢世卿抿了抿唇,眉宇间有几分担忧,思索一阵后,他斟酌道:“原本凭我的身份,不该说这话。不过我还是想要劝你们一句,太子若是顺利登基,恐怕接下来就要收拾各路藩王。先前各州府不断有藩王造反,你们千万慎重,不要卷入其中。”
谢世卿并不知幽州的具体情况,他知道的都是温珣和秦阙要让朝廷知道的一些事,因而他真诚得为自己的友人而担忧:“若是事情真到了无法转圜的余地,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
温珣眉眼弯弯对着谢世卿拱拱手:“我知道了,谢谢仲文。”
谢世卿还想说什么,就见不远处有一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
秦甲停在了廊桥外,对着秦阙和温珣做了个手势。见此温珣温声对谢世卿说道:“仲文,若是年后不着急回去的话,可到幽州来转一转。”
眼看二人策马离开,谢世卿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哎,也不知琼琅有没有领会我的意思。若是还被大将军王把控着铁骑,等太子上位,你们二人该如何是好啊!”
而另一边秦甲带来了朝廷的消息:“王爷王妃,明年三月初三,太子登基为帝,朝廷传旨让各路藩王回长安参加新帝加冕仪式。”
秦甲眼神中闪动着奇异的光,他搓着手认真又期待地问道:“王爷王妃,兄弟们这次要不要提前准备?三月初三打回长安,现成的礼台,咱王爷直接登基?”
秦阙:……
温珣:……
好家伙,他们手下的这些部将,比他们还要心急。
第91章
秦甲的提议成功换来了一个大脑瓜子,委屈的秦将军捂着脑袋,不解又无辜地反问道:“属下说错什么了吗?凭着我们现在的实力,若是联络长安的兄弟们提前部署,发动奇袭完全能实现这种可能啊。”
“太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任由他登上皇位,以后也不知道怎么为难我们。难道您忘了先前他是怎么欺辱您的吗?”秦甲越说越郁闷,最后干脆垂着头沉默站着。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曾经那些欺辱的经历,威猛的汉子红了眼眶,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见此,秦阙叹了一声,缓声解释道:“若是我们趁着太子登基发动奇袭,就算本王能顺利登上那个位置,也只是个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到时候四方诸侯打着正义之师的名义攻向长安,兄弟们有几条命能扛?”
“而且我们主力一旦为了镇压叛乱去了长安,鲜卑匈奴高句丽会趁虚而入。匈奴那边也就罢了,好歹有林帅和西凉铁骑镇守。可我们幽州呢?原本应该镇守边疆的戍边将士成了镇压叛乱的主力,幽州百姓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又要深陷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你想看到我们辛苦建成的家园再一次战火纷飞生灵涂炭吗?”
秦甲一怔,半晌后摇摇头:“不愿意。”
一路跟秦阙和温珣走来,秦甲知晓他们有多努力才能将幽州从荒蛮贫瘠之地建设成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家园。他的家人也被他接到了幽州,爹娘说这辈子从没过过过这么好的日子。家里人吃饱喝足身体好了起来,孩子们身强力壮,就连他的妻子也再一次大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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