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面具人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没能完全搞清楚, 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是想借皮斯克的事,处理其他的什么人吗?”电光火石之间, 有什么关窍好像忽然被打通了。爱尔兰只觉背后一股凉意上涌,方才的不安仿佛也忽然在此时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
“可你到这里来, 应该不是为了救那个‘其他人’的吧。”面具人说,“皮斯克,原来在你们这里,那个男人还有这种代号。”
爱尔兰眉毛皱了一下。
刚才还仿佛落到实地的不安感,现在又忽然变得摇摇欲坠。这段对话反而令他觉得谜团更多,一时之间紧绷的肌肉都不由有一刻放松了下来。
——不对劲。
但在下一秒,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内猛然奏响了警铃。
这个家伙是在故布疑阵,有意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好让自己陷入踌躇,以便给自己争取时间。
“你还有不到十分钟了。”司令塔的声音适时从耳麦里传了出来,“我懒得管你,安排时间的事情你自己去做。”
爱尔兰不由呼吸一滞。刚才从一层来到这里,他就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即使撇去探索以及隐藏行踪所用的时间,返程他也起码要预留八分钟才够。此时容不得他再做任何多余的思考,只能把全部疑惑都寄托给远在基地的司令塔了。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爱尔兰已经在听见耳麦中提醒的瞬间便做出了动作。不再同眼前藏头藏尾的面具人再做多余的对话,他直接从后腰抽出来了一根甩棍,瞬息之间便迎了上去。
甩棍随着他手臂在空中划过的半弧同时发出来一声利落的脆响,在劈到面具人近前时便已从原先的不到一尺延展到了三倍长。凛风却只撕开了面具人身前半寸之外的空气,他在挨到打击以前便单脚一蹬地面,转椅咕噜噜带着他向后划出去了数米,直到椅背哐当撞上身后的桌子才堪堪停住。
一击落空,爱尔兰立刻收手重新蓄力,竖劈的甩棍这次换作了横扫。面具人这次便不得不从转移里起了身,他原地一弹踩上了自己刚刚坐着的椅面,又是双手向上一抄,手臂发力把自己吊上了从角落延伸出来的水管上。
甩棍这次又没能打到正主,只把可怜的转椅啪一声扫得滑出去了老远。年久失修的地面凹凸不平,转椅便因这过快的速度而趔趄了一下,就此翻到在了角落满是灰尘和霉斑的废纸堆里。
连续失手让爱尔兰顿感不妙,于是这次他完全省去了蓄力的几秒,几乎拼着拉伤肌肉的架势让甩棍在掌心一转,直直上突而去。
吊在半空的面具人本该避无可避,谁知他这次居然也不再一味闪躲而是选择了正面迎击。垂在底下的双腿赫然蜷缩到了身前,他脊背也尽力向后弓起,鞋底准确无误地正正盖到了甩棍的侧面,金属发出疲劳的哀鸣,爱尔兰此时也不得不转了一下手腕,避开这难以应对的交锋。
难搞。倒不是对方的力气有多大或是格斗技巧有多强,恰恰相反,从刚才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这个人的体术绝对不算好,面对他的攻击每次都只是擦着衣角险险回避而已。
如果不是他有意控制,想节约体力也好,想故意挑拨对手的情绪也罢,那就只能说明,他并不擅长近身肉搏。
但这个人也很善于扬长避短,在有需要时借用手头的一切工具。譬如那只转椅,还有头顶的水管,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全身体重。
一个人的体重就算再怎么轻,全力踩向他人手中握着的东西时,对方就算握力再大,也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爱尔兰推了两步,再度活动了一下因刚刚的飞踩而有些发酸的手腕。
面具人也从半空中落了地。与他的预想无差,这个人的体术与体力都不怎么好。不过是做了这么两个动作,防毒面具底下居然就已经传出有些费力的气喘了。
“直接一枪结果了他明明更省事。”司令塔又开始在他的耳机里叨叨了,“你还想留下他给市警继续添堵?我现在也觉得挺堵心的。”
他确实抱有类似的想法——爱尔兰紧了紧抓着甩棍的指尖,重新蓄力再次冲上前去——如果想让福地在接下来不会继续盯着皮斯克发难,就得尽快给他找一个替罪羊,把那些暴露在市警眼皮底子下的脏事全部扔到另外一个人头上。
正巧出现在这里的天人五衰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若说是他试图栽赃给无辜的枡山宪三,甚至准备做成一个死无对证。把这种剧本从假导成真,可是他们这种犯罪分子的拿手好戏。
毕竟对方还正好给他们送上来了一个非常绝妙的理由,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又怎么会刚好在皮斯克开始调查之后,选择对他下手呢?
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辜负对方的美意了。
甩棍几番横扫劈砍,但最近的一次也只是扫到了面具人的兜帽边缘,甚至力道都不足以掀开他的伪装。爱尔兰最后是趁其不备用空闲的左手从身旁抽出来了一块腐朽的木板,照准他的腰窝就砸了过去。
由于他右手里的甩棍同时从另一个方向狠敲过来,面具人身后又是一座歪歪扭扭立在那里的破柜子,他根本避无可避,必须择其一硬生生接下。
最后还是叫他躲过了甩棍,但是尖端总算扫歪了他脸上的防毒面具。那半截腐坏的木板虽说结结实实砸到了他身上,只不过他倒也灵活,居然硬生生把手臂扭了过来,多少是让更抗打的部位挨了这一下。
这下命中之后爱尔兰本打算乘胜追击,却不想这面具人居然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扶住面具,猝不及防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他后背狠狠撞上了那座陈旧的木柜,而后摇摇欲坠的木板便彻底散了架,最大的一块直直朝着爱尔兰的方向倒了下来。
爱尔兰已经发出一半的力道压根收不住,只能抬手来挡。木屑和霉味到处飞散,呛得他连咳了好半晌。
“笨死了。”耳机里再度传来司令塔的声音,“听动静,你让他跑了吧。”
“都骂完了,还来问我现场发生了什么?”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爱尔兰的心情当然也极差,极少见地把司令塔的话堵了回去。
“因为觉得不让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就直接骂人好像有点失礼。”司令塔说,“看来你不需要我的礼貌,那我收回那句话。”
“确实。”爱尔兰掸了掸身上的木屑,顺便把甩棍收好别回腰间,“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那个戴面具的跑哪去了?”他问。
这个小房间里虽然堆满了杂物,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除了爱尔兰自己身后的大门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进出的通道。但那个戴防毒面具的家伙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这里,一点踪影都不见。
“看来我应该直接在你胸前安个摄像头的。”司令塔说,“想让我推理还不给我线索照片?你以为自己带的是蓝牙耳机还是什么东西。我是名侦探,不是能凭空捏造的神棍。”
其实爱尔兰只是嘴比手快,在问题出口的时候,他的拍摄就已经完成了。只是照片发送需要时间,结果在这不到十秒的间隙里,他就又挨了司令塔一顿骂。
爱尔兰:......自己好像逐渐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呢。
虽然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第214章
爱尔兰听到耳麦里传来一阵轻快的消息提示音, 看来司令塔那边应该收到了自己发送过去的照片。
虽然下意识想吐槽一下司令塔对音乐的审美,但甚至在他组织好语言以前,嫌弃的音调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下次你别拍照了。”司令塔说, “用录像功能吧, 起码不会拍得既难看又把线索拼得七零八落。”
爱尔兰这次什么话都没说。
他大概能懂为什么琴酒会见司令塔一次就想杀他一次了。
对那个在工作上一丝不苟的家伙而言, 跟司令塔这种不仅自己玩世不恭还总是对同事言语失当的人合作, 要不是确实看重他的才能, 就算是有九条命的猫,现在也该到地狱报道好几次了。
静等了几秒钟,爱尔兰也没听见对面的回声。正觉得有些奇怪, 之前司令塔明明都是秒回讯息的。但也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出口发问时——
他听见了,一阵布料悉悉索索摩擦的声音。
爱尔兰顿悟了。看来这孩子虽然只是一个人待在基地房间里, 但居然还十分遵守自己那个异能力者的人物设定, 对着墙面也要坚持表演出那些夸张的前摇动作。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拥有着非常厉害的毅力了吧。
“去掀开墙角堆的那些旧纸板。”而在他尚腹诽到一半时,司令塔的声音便再度传进了他的耳中, “如果不是你给我的照片有问题,在那里肯定能找到线索。”
爱尔兰闻言当即不再迟疑, 立刻走上前伸手拨弄了一下墙角里的杂物。待那些积满了尘土和某些虫豸死去的外壳的纸壳被掀开, 一股子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腐烂夹杂发霉的气味顿时涌了上来。
饶是爱尔兰, 这一下也不由得被冲得头脑发昏,“这里面是埋了个死人吗?”
“不像。”司令塔语调居然难得不确定起来,“应该是野猫野狗之类的小型动物死在里面了, 就算是人,也肯定是碎尸之后扔进去的。”
直到听见这话, 爱尔兰低下头去凝目寻找,才总算注意到原来被发霉的纸板覆盖的这处地面上, 还有一个被拧松了螺丝的通风管口。只不过因为年久风化,原本白色的外壳变得灰不灰棕不棕,不仔细看居然真的注意不到。
“他是从这个地方跑的?”爱尔兰直接上脚一踹,那扇金属的百叶窗便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看起来宽度确实能容纳一个成人……但是这气味也太呛鼻子了,他真不怕爬到一半熏晕过去吗?”
“你是没有戴过防毒面具吗?”司令塔上挑起尾音,语调里倒没有任何刻薄的意思,好像只是真诚地向他发问,“防毒面具的滤芯能过滤大部分气味,别说是面前有块腐烂的肉,就算是扔进已经下葬一个礼拜的棺材里,都起码能撑半个小时以上。”
爱尔兰此时此刻真想一拍脑门。
他怎么能把这茬给忘了。
跟着司令塔的想法走得太流畅,以至于他自己脑袋也不会转了。
真是神奇,在面对其他人对自己的任务指导时,别说听得百依百顺,他甚至时不常还会根据自己的理解提出反对意见。
但这次跟着司令塔就完全不同,兴许是清楚对方不会出错,也兴许是认为即使自己提出意见对方也绝对不会听从,反而只会让合作出现裂纹。反复缄口的结果,就是他逐渐失去了主观能动性,真的变成了个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机器人。
不过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余裕留给他自我反省,他忍着气味蹲了下来,向内张望了一圈。
“这地方通往哪里?”没几秒钟他就觉得有些受不了,马上站了起来。
“问导航软件。”司令塔居然甩给他这么句话,“刚刚途径楼梯口的时候那里肯定有地图,谁让你自己不注意看。现在知道后悔了吗?已经太迟了。”
......爱尔兰还是听见司令塔的话才努力回忆了一下,后知后觉在刚刚楼梯间的墙壁上似乎真的贴了一张泛黄、边缘失去粘性的海报。只不过当时他的心思全都放在脚下台阶,现在让他回忆起上面内容实在......
有点强人所难。
如果是单纯的文字信息,或是某人的照片之类,那他保证可以记起来大半。但地图这种图像与文字结合,且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东西,没有认真读过是断然没法复述的。
现在返回去看也不现实,且不提司令塔一直提醒他的时限问题,就只说等他查看过后再回来,有这么大的时间差,他也决计没可能从通风管道追回消失的面具人,到时对方肯定会利用熟悉地形的便利,消失在这座建筑不知名的角落。
......这么看来的话,他现在好像只剩下现在爬进去追人这一条路可走了。
最后爱尔兰不得不深吸进肺里一口满是灰尘和霉味的空气,随后屏住鼻息,躬身探进了通风管口。
“我附加一个要求。”在他总算费力把自己挤进去后,司令塔的声音又带着他一如既往的悠闲语调自听筒中响起,“在明天你去给我买甜点以前,先在浴室里泡一个小时以上再出门。”
那活人都得泡成巨人观了吧——爱尔兰有心反驳,可惜现实条件完全不支持。他必须尽量把呼吸的频率放到最低,但难闻的气味还是一波更甚一波地往他的鼻子里钻。直到向前移动了十几米,他才终于在另外一处通风管道的窗口处看见,原来是一窝老鼠死在了那里。
不过有个好消息,正因这通风管道不知道多久没人清理维护过,让内里的所有痕迹都被灰尘固定了下来。虽然面具人早已跑得影子都追不上,但他却无法遮掩的留下了移动痕迹。爱尔兰就这么顺着灰尘的导向,来到了一处较为宽敞的通道。
刚才的管道内极其逼仄狭窄,他几乎是不必憋气就会感到胸闷气短。这里其实也称不上宽敞,但起码能让他做出稍大一点的动作了。
眼前是另外一扇百叶窗,出口已经被人破坏了,这会歪歪扭扭挂在外面。
被憋闷了半天,爱尔兰几乎是迫不及待想重获新生。但伸出去的手却又忍不住停在了半空,莫名其妙的不好预感不断阻止着他的行动。
“小心你的脑袋变成沙滩游戏的西瓜。”果然,司令塔的声音也同时从耳机里传来,“如果我是那个戴面具的,现在就会随便捡根破水管之类的东西守在洞口,就等你出去之后一棍子敲死你。”
猜想得到肯定,爱尔兰当即也不再犹豫。伸出去的手改推为抓,在握紧那扇百叶窗的窗框后便下身猛力一蹬,紧接着整个上半身变都从管道口滑了出来。
完全如他所料,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面具人就站在外面,他双手高举着一根棍状物,在爱尔兰几乎没能看清具体是什么的时候,便迎头狠劈了下来。
爱尔兰这边也是早有准备,他直接抬手把百叶窗送了上去。同为金属材质的两种物件激烈相撞,铁锈和风化的漆皮当即零零落落飞扬了一片。
直到此时爱尔兰才终于辨清,对方手中拿的是一只锈迹斑斑的铁制水管。
一下未能命中,对方也全不恋战。他特别利落地松手就扔了铁管,转身闪进了门板早已掉落的隔壁房间。
爱尔兰也迅速把两腿从通风口里抽了出来,顾不得掸掉满身的尘土抬脚便追。在这格局复杂的走廊里追逐几番,期间还被对方打翻了不少杂物试图延缓他的脚程。但这些伎俩在真实的体力悬殊之下都是无用功,他最终在上楼的楼梯间把人堵了下来。
154/170 首页 上一页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