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河,”门口的男人说:“你要实在撑不住,不如让陈述……”
“四哥,你们先结阵。”
“让我做什么?”陈述反应快,立即抓住了话里玄机。
“让你跟我走,你愿意吗?”风河弯着嘴角笑问。
陈述怔忪,风河说:“不过我们要摆阵,从阵眼中穿行,这样比较快,陈述,你是凡人,进不去,这次就不带你啦……”
陈述手还抓在风河胳膊上,松不开,但他也知道,握不住。
风河拿过那只旧手机,说:“我会带上这个,保证让你随时都能联系到我,别担心,陈述。”
陈述松了手。
风河说:“四哥他们灵力比我强,有他们一路护送,既快又不会惊扰到沿途地界上的大妖,我不会有事的。”
“你确定会给我打电话吧……”
“确定,没电了我会下山找有人的地方充电,总之都会有办法的,你放心。”
“嗯,”陈述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风河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子,外面的寒气猛地灌进来,他回过头对陈述说:“我会比春天还快回来,你等着我。”
陈述没说话。
风河踩上窗台,抓着窗边的手在这一刻仿佛褪去颜色,呈现出一种模糊的半透明,陈述震惊地看着,再抬眼看向风河时,他已经径直从窗口跳了出去,陈述猛扑过去,耳边“嗖嗖”几声,几个巨大的半透明狼影从他头顶跃出,眨眼落地,迅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楼下黑黢黢的树影里。
第42章 爱谁谁
陈述不知在窗口站了多久。
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家居服,等反应过来,人都已经快冻僵了。
小区里景观灯很暗,其实他站在楼上就那么往下望着,除了树丛下一片影影绰绰黑呼呼的,什么都看不清,他也知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是呆站在窗口,忘了该做什么而已。
往常这个时间小区里卖早餐的都已经推着三轮车出摊了,现在年关将近都回了老家,楼下一点动静都没有。陈述拉上窗户转身回到床上躺下,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严实,闭上了眼睛。
天什么时候亮的陈述不知道,等再睁开眼,他摸过手机给老徐发了个微信,说今天不去店里了。
店里其实到年根也没什么事儿了,另一个小伙儿也早早放假回家,老徐回消息说:本来也没人让你守着,安心过你的年吧,你想加班我还不想给开三倍工资呢。
陈述笑笑,拽过被子又把自己蒙住了。
风河也不知道到哪儿了,他身上那个样子,估计阵眼也要结在山里吧,总比从闹市中穿行更稳妥一点,只是不知道有多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鸣山在哪儿啊……
陈述忽然想拿手机搜一下,可也是忽然的,他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不想动了。
随便吧,无所谓,真的一动都不想动了。
窗外传来小孩儿追着闹着放摔炮的声音,噼噼啪啪,嬉嬉笑笑,年是真的近了。陈述被子蒙住半张脸,闭着眼睛,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吃不喝一直躺到下午,手机在枕头旁响了一声,陈述摸过来点开一看,狗东西发了个定位过来,显示“鸣山”。
竟然还真的有这个地方,这是到了吗?这么快?
陈述靠着床头坐起来,回了条信息过去:你到了?
风河直接拨了视频通话过来。
陈述接了,看见那张笑得露出白牙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他鼻子忽然就一酸。
“陈述,”风河笑着:“你这个手机电量不太行了,我充电器居然忘了拿,回头还得想办法弄一个。”
陈述看着这个一脸憔悴还笑得没心没肺的狗东西,忽然意识到有种很酸涩空落的滋味在心口蔓延。
那滋味里纠纠缠缠着两个字,陈述品出来了,叫想念。
原来想念这东西,能让人这么不好受。
他点了点那个定位,离得还真有点远。
“你们妖精现在都这么废物吗?连解决这么点事儿的法力都没有,修这个仙儿有什么用?”陈述清了下嗓子,质问。
“能延年益寿啊,起码活得年头儿长。”风河笑着,声音柔软。
这说的也是实话,因为除了这个,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别的用了。时代不一样了,这年头在人心里修仙比不上挣钱,破除迷信破除到现在,人连因果报应都不信了,更甭提别的,修行在常人眼里无非就是看破红尘了或想强身健体了,哪怕真的有灵性有慧根,有那个定力去修的人族妖族,在如今这混沌世界里,顶多也就能比普通活物儿活得长吧,位列仙班是不可能了,长生不老也只是幻景,只要没病没灾,把自己修成一个老妖精,能尽可能长得活下去,充其量大概也就这样儿了。
这跟陈述想的很不一样,风河第一次在他面前化形时他震惊于这世上原来真的有妖,妖是什么?在陈述想象里那是能飞天遁地,幻影于无形,手掐一个指诀儿就能引天雷勾地火,所向披靡大杀四方的存在,结果呢,风河这狗东西,啥也不是!他甚至身为一个妖族比人还胸无大志,心里唯一能称得上志的东西就是像个苦行僧一样满世界找陈述,找到了就跟他谈恋爱,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年头长有屁用,”陈述嘟囔:“连根镇钉都治不了,连个充电器都变不出来,修的什么仙儿,废物……”
风河笑得忍不住:“你要想我了就直说,非要嘴硬骂我几句算什么?这算不算掩饰?”
陈述堵了一下,眼眶又有点不舒服,他扭头看向别处,使劲缓和那股酸涩。
好他妈没出息……他现在纠结的不是妖不妖的问题,是初恋这酸涩的滋味啊……也不知道旁人是不是也这样,就好像一个人过久了,忽然出现另一个人对你稍微好点儿,你就找不着北了,然后这个人对你好完了突然又把你丢下,剩你一个,那真完了,没法形容了。
就问谁能受得了,反正陈述不行。
风河看着他,也笑不出来了,说:“陈述,我也想你了。”
“……那你就想去吧,”陈述指背蹭了下鼻尖,狠狠呼了口气:“先表白的不是我,要走两个月的也不是我,我没辙。”
这话从嘴里一说出来,陈述心里就先扛不住了,脆弱,他径直挂掉电话之前,风河喊了一声:“陈述对不起!”
陈述把手机扔一边,半晌,靠在床头点了根烟。
对不起什么?想表达什么?想听我一句没关系?妖谈个恋爱也不容易,我理解你?
去你妈的。
陈述是没谈过恋爱,但他见过猪跑,在他原则里,就是情侣之间,最好还是少做一些需要向对方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的事儿。
你做了,我就偏不说这句没关系。
妖精怎么了,你千有理万有理,确定关系之后没两天把我丢下一个人过年,你就已经十恶不赦了,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了?
这事儿没完,陈述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在面对这些的时候是怎么做的,他不知道上辈子的风河是怎么跟那个陈述谈恋爱的,风河有记忆,有感情,有一切延续下来的顺理成章 ,但陈述没有,他对那些上辈子完全没感觉,他只有这短短几个月,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只对这辈子、这一刻负责。
想说对不起你当面说,手机都快没电了你说个屁。
陈述脑子里出现“当面”这个字眼儿的时候是下午天傍黑,他拿出手机进了个网站看了一会儿,直接定了张凌晨四点多的票。
还行,虽然年底了,但这条线路估计偏远,客流少,还有几张余票。
动车三个小时,修个屁的仙,还不如修铁路。
陈述在床上躺了一天了,这会儿下床开始收拾。
应该也待不了几天,他也没打算带太多东西,一个小行李包,塞几件贴身换的衣服进去,充电宝充电线,刮胡刀洗漱用品,别的也没啥了,他甚至连路上吃的东西都懒得带点儿。
又不是兴师动众去旅游,他就是突然间想做点什么,为这份新鲜的,不着边际的,跨物种跨类别跨九天三界的感情去落一枚砝码,重重地压上去,让它稳固、踏实。
这决定有些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陈述也没想必须去摸,有些事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管,他陈述的恋爱就这么谈,他要去找风河,这个年,他必须要跟狗东西一起过。
这就是他这一刻心里想要的,其他的爱谁谁。
第43章 惊喜
这趟车在这一站只经停几分钟,只有零星几个上车的乘客,凌晨的时间点,车厢里人都在打盹儿,很安静。
陈述找到自己靠窗的座位,把包放到头顶行李架上,坐下来不一会儿,车慢慢启动驶离站台,开始加速,将灯火通明的市区甩在身后,一头扎进了无垠的旷野里。
天空还是清透的墨蓝色,有稀落的几颗星星,近处的田野和树,远处的群山,像一片片模糊的黑影在倒退,它们迅疾无声,推着陈述飞速往前,奔向他想见的人。
这算千里追爱吗?陈述说不上来,他都未曾想自己这么些年这么平淡内敛,算得上成熟的一个男人,居然也能干出这事儿,他靠在车窗上越想都越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也变成了一个一谈恋爱就这么上头的人,好可怕,到底是自己骨子里原本对感情的态度就这样,还是因为遇见了风河,遇见了在意的人,所以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就在潜移默化间被改变了呢?不知道,不清楚,陈述在这种事上向来没经验,他归纳不出……可能这就叫爱情的力量吧,或者是爱谁谁的力量,都行,陈述无所谓了,他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反正现在下车也来不及了……
一路胡思乱想着,困劲儿上来的时候,车到站了。
天刚蒙蒙亮,这一站下车的人依旧不多,陈述背着包出了站,打了个出租直奔地图上离鸣山最近的地方,一个极偏远的小村子。
大概年底了,司机也见多了从外地风尘仆仆回老家的人,看陈述困得慌,不爱言语,一路也没多聊什么,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路越走越破,陈述颠簸得都想让司机掉头回去了,真不知道自己心血来潮折腾个什么劲。
这种后悔在到了地方付钱下车之后达到了顶峰,车开走了,陈述点开地图看了看,有些傻眼。
卧槽……这位置是到了鸣山不假,但也没人告诉他,鸣山那个山,是他妈这么一大片啊,这方圆一眼望出去全是山,山连着山,山后头还他妈是山……
身上象征着爱意包裹的长款羽绒服被老北风给吹透了,陈述只觉得透心凉,他此刻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冲动了,这个村子稀稀落落几户人家,街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陈述站在村口,望着远处绵延不绝极具压迫感的群山,只遗憾这冷静来得太迟了。
整个人正四分五裂,电话响了。
视频通话,风河的。
陈述给挂了。
妈的都没电了还打视频,回头我在山里迷了路找谁去?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陈述算是醒悟过来了,他这不叫千里追爱,这就叫千里送命。
风河发了条信息过来:陈述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在哪儿呢?
陈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真希望此刻自己的答案是在家。
风河又打了过来,这次是语音。
陈述想了想,还是接了。
“陈述,”狗东西嗓门儿很大,“你猜我刚感觉到了什么?”
“……什么?”
“我竟然觉得你来找我了!”
哇……好棒,不愧是妖精,好强的第六感……
“我真的感觉你现在就在我的地盘上,但我知道这不可能,我就是……高兴,特别高兴,像做梦一样……”
陈述脑海里忽然就浮现风河挠着短短的寸头,一脸甜蜜的德性。鸣山是他的基脉,他感觉到了陈述来到了他的地界儿,即使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是错觉,但又实实在在为这种错觉而高兴。
陈述叹了口气。
“我要是来找你,你就高兴了?”
“肯定啊,”风河说:“但是你别来,这边太冷了,山里也不安全,你等我回去找你。”
陈述没吭声。
“我找你有经验,陈述,你别来遭这个罪,你就好好在家等着我就行了。”
陈述心缓缓定了下来,他想得没错,这是个惊喜,他决定给风河这个惊喜,狗东西看不起谁呢?只有你跋山涉水找我几十年,我就不能向你踏出这一步了?
“挂了吧,”他说:“留着点儿电,回头有用。”
“我已经找到充电的地方了,说了不会让你联系不上我,我说话算数。”风河很得意。
陈述笑了笑,说:“知道了,你保持开机,我随时可能打给你。”
听见他要挂电话的意思,风河忙着喊了一声:“陈述,你还生我气吗?”
“没有。”
“我想你陈述,我爱你。”
“好。”
“你想我没?”
“嗯。”
“真的吗?有多想?”
“你会知道的。”
陈述在村里打听了个有摩托车的人家,花钱托人又送了他一段儿,老乡实在,一直开到再也开不上去了才停下,“再往前就只能步行了,这大冷天的,你进山干嘛?”
陈述给人递了根烟点上,随口编了个幌儿:“我有个朋友过年在山里的通信基站值班,叫我过来陪他。”
“哦,”村民信了,说:“那你还是打电话让他接你一下,山路不好走,整不好还容易迷路。”
“知道,麻烦你了,谢谢啊。”
村民骑着摩托车走了,陈述搓了搓冻得发木的脸,抓紧时间往山上走去。
陈述小时候老家后头就是山,他是山里野大的,爬山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区别在于爬山的爬是一样的,山不一样。陈述速度算快的,埋头行进几个小时之后自以为已经深入群山腹地,结果点开地图看了看位置,发觉跟眼前这山比起来,老家那顶多算个小土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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