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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味道
CT拍完没出片子，司有年直接在电脑上看的，看了快十分钟没出声。
陈述心悬了起来，问：“怎么个情况？加重了？”
司有年起身过去打开门，说：“大灰，出来吧。”
狗爬起身抖了抖毛，跳了下来。
司有年又回到椅子上坐下，继续盯着屏幕看。
“说句话啊。”陈述踢了他椅子一脚。
“有点儿奇怪，”司有年“啧”了一声，“它这个伤……不应该啊……”
“到底咋了？”陈述急了。
“它快好了，”司有年指着屏幕说：“你看这儿，这儿之前都骨裂了，现在基本都看不出来了。”
“那不挺好吗？有什么问题？”陈述看不懂，不解地问道。
“它这个伤虽然没那么严重，按理说至少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全愈合，但它现在才几个礼拜，”司有年靠在椅子上慢慢转着，扭头看着大灰，低声嘀咕：“神了，难道之前看错了……”
陈述不管那些，他只要知道没事儿了就好，拿出狗绳给大灰扣上，说：“那行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谢了啊。”
“哟，”司有年睁大眼睛：“我都没成想还能听见你这么句话，你什么立场啊谢我？”
“别上脸。”陈述说。
“说说什么立场？”司有年憋不住笑：“是以它主人的身份么？”
“你要再说我就把它留这儿了。”陈述伸手又要解绳子。
“哎！”司有年赶紧起身，抬手在前边引着往外走：“二位好走不送，大灰快，跟上！”
大灰非常沉稳地跟在了陈述身后。
回到家冲了个澡，陈述出来一边擦着头发，给狗添了粮和水，就进卧室躺下了。
这伤这就算长好了？这么快？他琢磨着司有年的话，看来这狗的体质是真强，伤成那样，吐着血，不到一个月就长好了，这未免也太让人省心了。
这一晚陈述睡得也舒心，第二天醒时天刚蒙蒙亮，比往常早了很多，毕竟现在也不比往常了，得出门遛狗。
要说人的底线真是经不起试探，陈述感慨，他从一个见了狗就绕着走的人，到救了一条狗，再到带回家同处一室，现在都有主动早起去遛狗的觉悟了……
邪门啊，太可怕了，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陈述也有自己的道理。怕狗这个事儿，在确定自己不会被咬的前提下，勉强还是可以克服一点点的，但屎拉家里这个忍不了一点，绝对不行。怕狗只是心理层面的攻击，屎拉在那儿，是当量巨大的心理生理双重攻击，两害相权取其轻，怎么取，不用多说了吧……
打开卧室门时大灰果然又趴在门口，看见他出来便爬起身，尾巴小幅度地摇了两下。
陈述站着没动。
一人一狗对视了几秒，狗往旁边挪了挪，把门口让开了。
完蛋玩意儿，明明昨天都能上手碰了，怎么睡一觉又怂回去了。
陈述腹诽着进卫生间洗漱。
大灰跟到门口，远远地又趴下了，用那种一如既往看不够的眼神看着他。
陈述心里还是古怪，一边挤牙膏一边瞄它，但最后还是顶不住那双狗眼里的执着，转回头摒弃杂念对着镜子刷起牙来。
其实陈述清楚经历完昨晚那一场，自己心里对大灰的戒备缓和了不少，他也觉得这狗大概是真的对他认了主了，那眼睛，那本能反应，都已经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你要说让他立马就转变态度搂着揉着一口一个goodboy，那不可能，陈述想想那体型和场景就后背发麻，再者这狗也不是那种亲人的脾气，至少表面儿上不是那种围着人上扑下跳特别热情跟个二傻子似的性格，它是那种……
稳定，情绪特别稳定。
外头街上冷森森的，太阳还没出来，陈述拉上外套拉链，一人一狗往河边走着。
对，今天还去河边。就相中那个地方了，怎么了？他看了眼在前边小跑的狗，心想有什么好怕的，我有狗，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还敢！
大灰到了昨晚熟悉的事发现场明显有些警惕，它四周巡视着，时不时低头嗅嗅，等终于选了个心仪的草丛解决完大事，陈述戴上手套过去屏着气垫着纸捡起来，大步走向河堤边的垃圾桶……
“我他妈真是……造了孽了……”陈述把一次性手套也扒了扔了进去，手指间那不软不硬热乎乎的手感让他感觉今天的天都灰暗了几分，末日了，疯了，如果以后的日子每天都要这样过，每天都要摸这玩意儿……陈述要疯了！
回家路上路过香喷喷的早点摊子，摊主正在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路人，陈述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不想吃，没胃口，谢谢。
回到家收拾一下就该去店里了，他把吃的喝的都给备好，拿起钥匙到门口换鞋，大灰跟到玄关前看着他。
“我上班了，到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就回来，你老实在家待着。”陈述本想嘱咐一句不准拆家，但想想又算了，不拆家的不用叮嘱，想拆的挡不住，再说这一天天的弄得自己都快神叨了，跟一个狗未免话也太多了些。
门“咔哒”一声带上了，大灰坐那没动，它竖着耳朵等着，直到听见楼道里传来电梯的开门声，脚步声走进去，门关上，然后好久再也没有动静。电梯应该是下去了，它转身走到阳台窗口。
这个位置能远远望见小区门口，陈述的车它认识，便一直静静等着。
几分钟后，那辆熟悉的车出现在小区保安岗亭前，颤巍巍的停车杆抬起，车开出去拐上马路，很快看不见了。
大灰静静地在窗前坐了很久，才转回身，打量着屋里。
狗窝里还垫着陈述上次那件外套，这个人估计有点洁癖，那外套被弄脏之后他也再没洗过，应该是不打算要了。
它走过去低头嗅了嗅。
属于陈述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陈述在的时候话有点多，还总一惊一乍的，没个好脸，但在他离开的这一瞬间，屋里属于他的味道就变淡了，大灰不喜欢这种变化。它记得在宠物医院那些日子，自己无时无刻不盼着那个身影出现，旁人在眼前转来转去逗它，它都懒得理，还因此得了个“性格稳定”的评价，它觉得这个评价唯一的好处就是，陈述喜欢。
大灰进了卫生间。
陈述的脏衣篓就在洗衣机旁，它站在跟前看了一会儿。
里面是几件陈述换下来还没洗的衣服，它把鼻子埋进去蹭着，嗅着，最后叼了一件外套和卫衣出来，回到客厅放进自己狗窝里，趴了进去。
外套上有股淡淡的烟味，它不太喜欢，但如果这是属于陈述的，那就不一样了。
第9章 垫窝
陈述看店忙的时候饭都没时间吃，不忙的时候能捧着手机窝沙发上玩一天。算半个网瘾少年吧，不过他不玩那种复杂的手游，就是些连连看，消消乐，对对碰那种不用动脑子的，纯打发时间。
下午下班时他让店里另外一个小伙子先走了，他坐那儿一直把那一关打到满星，才起身收拾了一下，锁上店门开车回了家。
也许是还没适应自己刚刚晋升的狗主人这个新身份，他走到半道上才想起家里多了那么个玩意儿，有人在……虽然也不算个人吧，有……狗在家等他了，这感觉还挺新鲜的，有点奇怪，别扭，但总之也不像前两天那么烦躁了，毕竟眼下要跟一条狗搭伙过日子这事已成定局，既然躲不掉，那就暂且放平心态，体验一下吧。这么一想，他甚至隐隐有了点期待，想看看那狗东西这一天下来在家都干了些什么。
电梯门打开，陈述拎着一份打包的晚饭走到家门口，他没急着开门，先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
没动静，他掏出钥匙开门，果不其然，大灰赫然端坐在门口，正一脸平静看着他。
这狗东西是不是对什么事儿都有预判？陈述想象自己贴着耳朵趴门上那傻样儿都已经被狗猜到了，他就觉得特没面子，脸也拉了下来。
大灰依旧稳重，没扑上来，没叫唤，这狗东西端的架子真比陈述这个主人还狗模狗样，但身后在地上“唰唰”扫了几下的尾巴却还是不小心暴露了它此刻的心情。
小样儿！
陈述指指它说：“让让。”
大灰起身往里走了两步，也就两米吧，又坐下了。陈述进屋换鞋带上门，过去把餐盒放在桌子上，扭头一瞬间瞥见了墙角的狗窝。
他愣了一下，眯眼仔细看了看，接着，眼里渐渐凝起一股寒气。
“给个解释？”
他回过头来，指着狗窝问。
大灰眼神游移，原本支棱的耳朵往后埋了埋。
陈述走过去，两根手指从狗窝里捏起那件几百块买的卫衣，又看了看另一件更贵但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外套，缓缓瞪向它。
“你是不是想尝尝狗肉什么味儿了？”他压着震惊咬牙切齿道：“他妈拿我衣服垫窝上瘾了是吧？祸害一件还不够又叼两件，你信不信我他妈炖了你？”
大灰见陈述炸毛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怎么怕，并且从陈述的动作表情里迅速推断出了祸闯在哪儿，它走过去叼住陈述手里的卫衣扯走，转头进洗手间扔进了洗衣篓里，陈述眼睁睁看着它出来到狗窝前又叼起一件进卫生间，回来叼第三件的时候，他怒吼：“那件不要了！蹭上的狗血都没洗，你他妈留着吧！”
大灰看看他，松开嘴，衣服掉回窝里，它爪子扒拉了两下，轻手轻脚走进去搂着，趴下了。
它趴下了……还搂着……
陈述看着它很珍惜很小心翼翼地低头嗅嗅，又抬头看着他，陈述一下子就有点哑火了。
什么意思？这狗怎么这样……整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有毛病……
陈述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不是，就本来对着狗说话这事儿就不正常，是不是？这是不是不正常？陈述扪心自问，是一个人过日子久了单出毛病来了吗？他没养过任何宠物，对于日常相处这些没经验，但是按理来说……跟狗说话这事儿应该挺常见的吧？陈述努力给自己找补，别的不说就司有年，每天伺候猫狗的时候那嘴没一刻闲着的，什么乖乖宝宝小可爱小可怜的叫个不停，陈述手机上也经常刷到一些宠物博主的视频，把猫狗当小孩儿似的，而且现在这些宠物你说什么它都懂，比他妈人都聪明，所以说个话怎么了？不很正常吗……
陈述在那一脸纠结地思想斗争了半晌，指了指狗说：“你给我正常点儿，别他妈老糟践我衣服，我没那么财大气粗你搂一件我扔一件，下次不准！听着没？！”
大灰尾巴很配合地摇了两下。
“算你识相！”陈述给自己迅速搭了个台阶，迅速下来了。
打狗是不可能的，到现在除了扣牵引绳他摸都不敢上手摸呢，打？万一打急眼了谁吃亏？还活不活了？
呵呵。
立的规矩是间隔两米，两米的概念大灰可能不懂，但它知道那是不让靠近的意思。陈述洗了个手，坐到桌前打开餐盒开始吃饭，留给狗一个背影，但是狗不愿意看。它在家孤零零等了一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不让闻闻蹭蹭，连眼神都吝惜给一个，狗不愿意。
它踟蹰再三，贴着墙角走到饭桌对面，趴了下来。
陈述一边吃一边抬起眼皮看着它，四目相对。
那饭看起来真香啊……狗瞟了眼自己空空的饭盆，视线又盯回到陈述脸上。
“吃完就喂你！”陈述骂了一声，“猪！”
夜里街上越来越冷了，陈述裹紧了外套。温度再这么降下去，晚上出门就得穿羽绒服了，他以往冬天都是棉夹克服搭一件加绒卫衣过冬，再冷了就里边再加一件保暖内衣，他不喜欢穿羽绒服，感觉臃肿。但如果以后晚上出门变成常态，那就必须得备一件了，陈述看着在前边小跑的大灰，心里愤愤地想都是这货害得，这笔开销必须得记在狗头上。
忍着崩溃捡完粑粑，陈述回到家洗完澡就把衣服全都塞洗衣机洗了，大灰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恶狠狠地往里加了半袋子洗衣液。
等洗衣机的时间，陈述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关了客厅的灯，回到沙发上盘腿窝着打开了电视，他拿遥控器随便找了个电影，看了没几分钟就拿起手机开始玩消消乐。
电视的光影在房间里变化着，半晌，陈述转过头，看到大灰不知何时趴在了沙发旁的地上，安安静静，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
它在陪着他……陈述莫名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心里顿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遛完回来，陈述没再多叮嘱什么，衣服都洗了挂阳台了，不信臭狗还能叼下来。临出门前狗依旧跟到门口，坐下来看着他，直到门被关上，再也看不见。
半路上司有年给他打了个电话，问狗怎么样，陈述说：“过得比我好。”
司有年“哈哈”笑了半天，陈述听着他笑完，竟然也没怎么生气。
司有年说：“我是想跟你说，我给你家里买了两个监控摄像头，过几天就到了，你回头客厅和卧室各装一个，这样平时家里没人的时候也能看见大灰的情况。”
陈述说：“我怎么那么爱操心它呢？”
“养了就得负责，”司有年说：“又没让你花钱。”
陈述心想那要不你给我买件羽绒服吧，我不想花钱。
司有年说：“而且摄像头可以对话，它要是拆家，你还能及时制止。”
有道理，陈述想了想，别再让我抓住你拿我衣服垫窝！
第10章 妈啊救命！！
晚上回到家一切正常，阳台上的衣服好好地挂着，屋里其他也没有被拆过的迹象。
陈述很满意，他今天回家路上买了点菜，老吃外卖吃腻了，准备自己做点更难吃的换换口味。
胡萝卜番茄炖牛肉。
陈述把菜和肉洗完切成块儿，回头看着趴在厨房门口的大灰，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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