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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里男人的声音骤然沉了下去。
“你知道当年那个人只给了我两个选择吗？”
阳光明媚的湖边，男人坐在树荫下摆着的钓椅上一边熟练地上饵一边低声和他交谈。
对话的内容即便过去十年于腾也仍旧记忆犹新。
“做个选择题吧，于导。”
“应有尽有和一无所有，您更喜欢哪个。”
于腾僵立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一般根本挪不动脚。
他已经不记得后来自己到底回答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说完后男人轻蔑又毫不意外的那声轻笑，以及对方将鱼竿甩进湖中后溅起砸落在他脸上的那滴水珠。
冰凉又炙热。
像自己内心逐渐膨胀的野心。
“一无所有，裴峙你明白这四个字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从此以后，整个圈子里的剧本，资金，机会，奖杯，成功，它们全都会和我没有关系。”
“意味着我念这么多年书，学的所有东西，走上这条路后为此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彻底付之东流。”
“意味着从此以后我拍的每一部片子都无法在影院正常上映，只能成为一卷废品，意味着这辈子，我将会彻彻底底地和我的梦想告别，意味着我的这辈子都会被彻底毁掉！”
男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话语也逐渐变得癫狂。
“裴峙，这些你都明白吗？你是个演员啊，你应该能明白的吧？”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这样呢？”
男人怪笑了两声，声音里逐渐染上疯狂的色彩。
“所以你都是活该啊。”
屏幕里，裴峙仍旧没有动作，他只是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塑，仿佛根本没有在听于腾说话。
但于腾知道不是这样的。
裴峙听了。
不仅听了，还理解了。
毕竟他从来是个很聪明的人。
但这还不够。
“哦，对了，我忘记给你介绍他的名字了。不过这个人你应该也不陌生。”
于腾低声轻笑起来。
笑声中满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诡谲和滑稽。
“那么，请看大屏幕。”
他挪动鼠标，将视频的进度条拉到最后。
那是那台微型摄像机被人彻底踩碎前拍摄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男人低垂着眉眼，伸手将摆放在盆栽间的摄像头拿起来，一掠而过的脸孔被捕捉，定格，上传到云端自动保存。
眼神清明，没有半点醉意，只有欲望被满足后的餍足和发现镜头的阴沉盛怒。
隔着十年的光阴和痛苦，裴峙和男人对视。
他终于站在了这一切的最开始，站在了真相面前。
世界在霎那间天旋地转，将他的灵魂投入其中，狠戾搅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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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周一周二不更
周三周四周五不保证字数，但每天都会正常更新一章
周末双更，会尽量在月底之前完结这篇
第115章 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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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和你说的。”
听筒里，于腾的声音仍在响起。
“但很显然，裴峙，你被他骗了。”
男人讽意浓郁的声音中逐渐染上幸灾乐祸的笑意。
裴峙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紧紧握着手机，眼睛一瞬不转地盯着视频中的人，似乎是在判断蔺宋文当初到底对他说了多少谎话。
“你以为那天你真的喝醉了吗？”
男人的声音蓦地变得阴沉。
“裴峙，那天晚上你一共喝了六杯酒，前五杯都是酒。”
裴峙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下一秒，于腾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
“最后一杯却是药。”
……药？
……什么药？
这个不合时宜的天真问题在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被主人的意识所拦截，裴峙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脚下逐渐升腾起让他悚然的寒意。
他终于明白了于腾的意思。
屋子里霎时间静到了极点。
寒意沿着脊骨血肉爬行，缓缓捂住他的口鼻，阻碍空气进出，让他顿生溺水一般的窒息感。
裴峙紧紧握着手机，一双眼睛一瞬不转地盯着眼前的幕布。
他看见十年前的自己被裹在被子里，躺在偏远一点那张几乎成为他噩梦的床上，也看见十年前的蔺宋文直面镜头，神色表情，皆看不出半点后来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暴怒。
裴峙扪心自问，他当年怀疑过蔺宋文吗？
答案是肯定的。
但那也仅仅只是怀疑。
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刚离开那样偏远的故乡就遇到了这样让他身心皆遭受巨大打击的变故，一时之间他根本没有太多心思去想太多东西，更不可能找到所谓的证据。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借着男人的手惩处那个出卖了他的人。
也就是在那时，裴峙终于意识到，在那样的一个圈子里，没有粉丝没有背景没有地位却又长了一副好五官的的他是所有人中最弱势的人。
导演，明星，甚至别的什么工作人员，只要他一天没有出名，这样的事情未来就还有可能会发生一万次。
他根本无法避开，除非他就此退出，彻底远离这个圈子，但裴峙做不到。
辍学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都非常迷茫。
他没有学历，也没有技术，甚至都还没有成年，虽然说离开家是去挣钱，但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挣到钱。
直到他开始接触演戏这个行业，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以及未来的目标。
他喜欢演戏，也希望能在未来以此为生。
所以他接受了蔺宋文的交易。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后来在种种磋磨中这份关系变得让他痛苦万分，裴峙也几乎不怨恨蔺宋文。
因为是他自己在那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了接受男人的引诱，和蔺宋文坐上了同一张牌桌上。
男人用金钱名利当赌资，他则用自己的身体当筹码。
他赌在男人对他失去兴趣，在他们的合约彻底到期以前，他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
只是裴峙从未想到这场赌局本就是为他而设，男人也不是和他一样的赌徒，而是庄家。
他只是想要吞吃掉他。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赢的可能。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都是注定的输家。
嘴唇轻颤几次后被狠狠抿住，根本吐不出半个字，只有眼角因为痛苦而徒劳地轻轻抽动着。
裴峙站在光亮中，胸口剧烈起伏数下，终于勉强着吐出最后一口气。
“……他说他当时喝醉了。”
他麻木地张口，听见自己喑哑轻飘的声音在这一刻已经寂静到了极点的屋子里响起。
但很可惜，岸上站着的并不是会向他伸出救援之手的天使，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他醉了？傻孩子，当时醉的明明是你啊。”
于腾轻笑着叹息，仿佛在怜悯他竟然是如此的天真愚蠢。
“酒是我递给你的，里面的药却不是我准备的。”
那几乎可以说是于腾这辈子最紧张的时刻。
裴峙听见听筒中响起的男人古怪的笑声。
“无色无味，却又在无声无息中能够立刻麻痹人的神经从而立马发挥作用。那样纯度极高的性药，我可没办法弄到。”
是。
那样的东西于腾弄不到，但蔺宋文可以。
裴峙隔着屏幕和十年前的蔺宋文对视许久，最后终于低垂下眼眸。
他的目光落到地面，眼前缓缓浮现出那次事后男人在他面前表现出的盛怒的模样。
是那样的浑然天成，不露一丝破绽，再轻易不过地成功骗过了当时的自己。
他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声的讽刺冷笑。
他甚至可以猜到这药是谁给蔺宋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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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双更，补上昨天的
上班使人痛苦，这周还不太适应，下周开始就会努力调整了
第116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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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这边的裴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应声，于是这短暂的沉默便被电话那头的于腾误以为直到现在他仍没有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都这样了，裴峙，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他听见自己这样质问电话那边的人。
面前监视器上屏幕的光亮照在他脸上，将他眼底的狰狞显露得淋漓尽致。
他说完这句后仍没得到回应，便不由自主地微抬起眼，瞥向不远处的沙发。阴沉沉的黑暗里，他猝不及防地正对上沙发上坐着的人投来的玩味眼神。
一瞬间，于腾的心底瞬间生出浓重的焦躁感，可再开口，声音却更加平静。
他不害怕裴峙会不相信他。
因为他有的，可不止这一份证据。
于腾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没关系。”
裴峙听见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我理解你对我的防备，但是裴峙，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知道这个视频无法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但是裴峙，并不只有一个视频。”
男人这句话背后透露出的意思敏锐地挑动了裴峙此刻僵滞的那根神经，于是他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你说什么？”
看着云盘里另一个被自动加密了的视频，于腾轻轻挪动鼠标，熟练地输入了一串代码。片刻后，电脑上生成了一行陌生的数字。
他刷新了视频上传的ip地址，然后根据这串数字定位到了那个最终被蔺宋文带走的另一个微型摄像头此刻所在的位置。
“我当年在那间屋子里放了两个摄像头。”
于腾听见自己这样告诉裴峙。
他当年被自己的贪婪和野心所迷惑，趁着送裴峙回房的时候，着急忙慌地在屋子里放了两个摄像头。
一个位置隐秘，藏在电视柜上的花盆里，另一个则被塞到摆件上，安置在了床头柜旁。
他天真地以为沉溺于性爱的男人不会发现它们的存在，更狂妄地以为他以后可以靠这两个视频彻底捏住男人的把柄，却没想到他两个摄像头最后竟然一个都没有保住。
一个被碾碎得彻彻底底，另一个则不知所踪。
于是从那天起，这两个镜头，连带着他的人生一起，都彻底完蛋了。
虽然云盘自动备份了视频，可已经见识过蔺宋文手段的于腾显然已经不敢再有那份心思了。
他以为这个秘密这辈子只能被他吞进肚子里，和他错谬到了极点，再无法扭转挽回的人生一起消失在未来某天他的死亡中。
直到某天，一个男人找到了他。
他问自己认不认识这个人。
正坐在监控室里无所事事的于腾漫不经心地抬头，正对上对方手中拿着的平板里呈现出来的那张熟悉的脸。
英俊的五官，锋锐的眉眼，望向镜头时漫不经心的目光。那种已经深入骨子里的高傲，是让人仅仅只是和他对视，都会在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让人脸颊发烫的自卑感。
那是一张于腾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脸。
“其中一个拍摄了你现在看见的这个视频。”
裴峙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轻。
“而另一个，则被人带走了。”
“……带走了？”
裴峙低声重复他的话。
“对。”
于腾微微弯起嘴角，一步一步地将人往自己已经布置好了的陷阱中诱引。
“因为有人对那个摄像头拍摄到的视频进行了云端加密。”
“所以裴峙，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你可以试着去找一下那个摄像头，那里面的视频或许可以让你彻底明白真相。”
听完男人的话，裴峙沉默了片刻。
到这一刻，裴峙心里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就是于腾今天真正约他来的目的。同时，他也再清楚不过自己如果足够理智冷静的话就应该就此打住，不再问下去，以免落入男人的圈套中。
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于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握住那根已经圈住他脖颈的绳子。
“……怎么找？”
终于。
于腾得意地弯起嘴角。
“我已经根据云端视频的ip地址，锁定了它现在的现实定位，你需要的话，可以根据这个地址去找。”
然后他轻动嘴唇，缓慢地报出了一个地址。
一个对于裴峙来说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址。
他在那里住了十年，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几乎已经把它当成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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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的，更得比较慢
会尽量码足四章…………
第117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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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这样吧，裴峙。”
这一次，于腾是真心地祝愿他。
“能告诉你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到底要不要去做就看你自己了。”
然后随着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裴峙再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见手机里响起语音被挂断的声音。
他握着手机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直到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有不属于这间屋子的光亮从外面透进来。
裴峙转头，看见一开始给他指路的那个工作人员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先生，电影放映结束了，您可以离开了。”
裴峙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幕布上的画面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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