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他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脸上的神色平静得不泛起一丝波澜。
于是直到最后再也撑不住,全部的意识都完全沉入浓郁的困意当中,蔺宋文也没有听见裴峙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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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确定晚上还有没有
第127章 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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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稳的呼吸声落入耳中,代表着身边躺着的人已经熟睡。
于是静谧的夜色里,裴峙缓缓睁开了眼睛。
片刻后,他缓缓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一门关,一门开。
顺手反锁上门,裴峙就着窗边静静淌着的月色,缓缓走到沙发边,躺了下去。
他躺在沙发上,蜷起身子,目光穿越夜色,盯住那片掩藏有保险箱的阴暗。
他看得非常认真,视线从上面铺陈的那些书籍,缓缓移到严丝合缝,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它内里居然藏了一个那样巧妙的机关的书柜。
夜色中,裴峙的眼睛乌黑发亮,视线却比窗外的月光还要冰凉。
片刻后,他闭上眼睛,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靠背。眼前没有了那些藏匿过,见证过他的屈辱的,蔺宋文的帮凶,裴峙脸上的神色便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那些画面,而是努力让自己进入梦乡。
可是被埋藏了十年之久的真相从坟墓里爬出来,拽着他的脚硬生生地将他往下拖。
耳边哭喘呻吟,哽咽低泣,眼前画面扭曲变形,光怪陆离,一切都仿佛被蒙在了水底,长河流动,烈日在上面折射出刺眼的光晕,入眼尽是怪诞离奇。
而裴峙就如同一个溺水者一般,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努力,都无法让几乎窒息的自己从这条仿佛深不见底的长河中浮起来。
窗外的月色落进书房,映在他的脸上,在满脸的泪痕中显出森冷的惨白。
犹如死尸。
也许就是死尸。
长河滚滚流动,裴峙其实早就溺死在了十年前。
如今躺在这里的,还在挣扎的,或许也不过是十年前那个被人故意算计而因此走上了与自己本来的命运或许截然不同的一条道路的裴峙的一缕残魂。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所有的挣扎几乎已经到了尾声,很快就要彻底结束的那一刻,反锁的门突然被人用钥匙从外面粗暴地打开。
门板砰地一声撞到墙上,屋子里瞬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
强留着让人无法醒来的噩梦被强制扼断,裴峙终于从那些破碎的记忆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屋子里的灯光被人蓦地打开,一刹那,房间里几乎亮得刺眼。
入眼是一张阴沉的脸。
英俊到极具锋芒的眉眼,让人仅仅只是对视就会无端地让人觉得无地自容的高傲毫不在乎地从中溢出来。硬而轮廓极好的骨骼,高挺的鼻子,因生气而紧抿的唇瓣,男人的侵略性在这张脸上被显现得淋漓尽致。
错眼看去时,这张脸和十年前相比几乎没什么区别。以至于使得裴峙在睁眼和蔺宋文对视的瞬间,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身处何方,今夕又是何夕。
仿佛十年前的那个裴峙终于在在这一刻,借着十年后的这个裴峙的躯壳,从那场似乎永远神志不清,永远混沌麻木的梦里挣扎着清醒过来了。
恨意在这一刻几乎驱使了他的一切,手腕撑着沙发,裴峙缓缓坐了起来,
他不知道他看向蔺宋文的目光有多么冰冷。
“为什么好端端地…”
蔺宋文的话还没有说完,被他莫名其妙踹开房门从床上拎起来的裴文书也还衣着凌乱地站在门口发呆。
而下一秒,随着裴峙扬起手,再狠狠落下,一声脆响在屋子里蓦地响起,一切就仿佛被画下了休止符一般再没有声息。
裴文书的睡意被眼前所看到的场景缓缓驱散,他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一点点地睁大了眼睛。
而屋子里,蔺宋文未说完的话更是直接断在了喉口。
耳边嗡鸣声阵阵,让他感到目眩头晕。
他半跪在沙发边,偏着脑袋发了很久的呆,然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裴峙扇了他一巴掌。
念头明晰的瞬间,脸颊上的余热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变得越来越重,几乎要在他的脸上烧起来。那点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热意仿佛要烫烂他的皮肉,焚毁他的骨头,直到在上面镌刻下永远不能消磨的印记。
羞辱。
一种蔺宋文从没有机会体会的感觉。
刺眼的灯光下,蔺宋文轻轻眨了眨眼,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那里,被裴峙扇过的地方正发着灼手的烫。
灯光下,他眼里的阴沉浓郁得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滚……”
片刻后,男人突然开口,屋子里响起他的声音。
沙发上的裴峙置若罔闻。
或许是眼前的人,或许是眼前的灯光,或许是太过真实的梦境,总之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还完全沉浸在那种强烈到让他的心脏几乎都要在一瞬间停止的情绪中。
既说不出话,也无法理解自己在做什么,只半靠在沙发上,不受控制地不停地发着抖,脸色苍白,神情恍惚。
十分病态。
然后很快,便又是一声更重的低吼。
“滚!”
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半个身子藏匿在阴影中的裴文书对上他阴鸷的目光,猛地一颤,终于如梦初醒,狼狈地转身,再不敢停留,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然后蔺宋文终于缓缓转头,看向裴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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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和很久没见了的朋友出去吃个饭
不一定有时间更
所以提前写了
(大家的评论我都有认真看,真的非常感动,谢谢大家!爱你们!爱创作!爱小裴和蔺四!)
第128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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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以前年少气盛和人打架斗殴,也从没有人敢这样毫不留情地教训蔺宋文,甚至直接招呼到他脸上。
就连他父母,甚至管束他最多的爷爷,真正动了怒,也不过是让他滚去祠堂禁闭,或者体面地罚在衣服遮盖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蔺宋文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脸面的重要性。
可现在裴峙就这样当着一个外人的面,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不由分说,没有任何理由。
蔺宋文心里惊怒交加,一觉醒来发现身边人不见了的恐惧和莫名遇到这一遭的怒火几乎是不受他控制地在心底猛涨。
它们交织缠绕,扭曲着升腾,逼得他额角青筋直冒,几乎一度要忍不住发泄出来。
但这是裴峙。
不是方敏恩不是袁珂不是裴文书不是其他任何他能够随意动手的人。
就算再如何快要失去理智,这一点,蔺宋文也还是清楚的。
于是在将大半怒火对着无辜躺枪的裴文书发泄完后,他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终于缓缓转头,将目光落到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人脸上。
虽然已经努力压抑怒意,尽量不让情绪在脸上表现出来,但男人的目光还是阴沉得可怕。
可很快,还不等完全显露出来,夹杂了如星火般灼热怒意的目光便在触及到那双眼睛里的湿润时骤然变得冷却。
书房的灯亮得刺眼,照在裴峙那张苍白的脸上更显出一种令人心惊的透明。
也就是直到这时,蔺宋文才终于看清楚裴峙此刻的模样。
他刚刚才睡醒,乌黑的头发凌乱着,鬓角被汗水浸得透湿,苍白的脸上泪痕更是清晰可见。蔺宋文和他对视,将他此刻恍惚的神色和惊颤晃动的瞳孔尽收眼底。
有些不对劲。
看着面前看上去虽然已经醒来了,但仿佛还被困在某一场不为人知的梦魇中的人,男人终于再顾不上生气。
眉心隆起褶皱,男人的神色逐渐变得冷厉。
“……裴峙?”
撑住沙发边缘,蔺宋文一边前倾身体缓慢靠近裴峙一边观察他脸上的神情。
“你怎么了?”
裴峙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冰冷,尖锐,充满恨意,让蔺宋文的心里很快生出不舒服的感觉,但与此同时,又有另一种腐朽的,仿佛很多年前见过的神色也隐隐在其中冒出苗头。
裴峙做了一个噩梦。
他想。
而且在那个梦里,有他想要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的人。
蔺宋文被他这么盯着,胸膛里心脏跳动的速度毫无预兆地变得缓慢,一种莫名压抑的氛围逐渐向他笼罩而来。
他于是突然非常想知道,在梦里,裴峙是在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谁。
“是做噩梦了吗?”
男人于是柔和了神色,抬起手,一边擦拭裴峙脸上的那些狼狈痕迹一边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流了这么多眼泪,告诉我,你梦见谁了?”
手掌温暖的触感落在脸上的那一刻,裴峙出走的意识终于缓慢归拢。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男人看了片刻。
然后抬手,狠狠将男人的手挥开。
“当然是你啊,不然你以为会是谁。”
然后他突然停顿住,讽刺一般地弯了一下唇角:“方敏恩吗?”
蔺宋文被他搡得向后趔趄了一下也没有生气,反而扶住沙发,顺势彻底坐到了沙发上。
沙发上,裴峙半靠着,而他微俯下身,低头。男人高大的身体凑近,阴影由上而下地笼罩住裴峙,身下承载了两人的柔软沙发陷得很深,他就这样被迫和男人亲密地挤在了一起。
下一秒,裴峙的手被那只刚才才被他重重挥开的手握住,然后强行举起来贴住男人还泛着红的面颊。
“是么,那梦到我什么了?”
咫尺的距离,裴峙听见蔺宋文这样问他。
男人凑得很近,近到裴峙能看见他眼下不太明显的青黑。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在裴峙眼里,和十年前相比,蔺宋文的变化实在不大,以至于在这样对视时,他刚刚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几乎已经又快要无法控制。
最终他不得不强行抽手,从沙发上起来,将自己从男人的视线范围内完全剥离。
蔺宋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裴峙赤着脚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看向楼下花园里那棵长得越发茁壮了的树苗。
蔺宋文想知道他梦见了什么。
但很可惜。
裴峙想。
在他的计划顺利完成以前,他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他的。
他一定会发挥出他这辈子最精湛的演技,把他的噩梦隐瞒得严严实实。
毕竟就像男人当年设局欺骗他那样,他也给蔺宋文写了一个非常精彩的剧本。
“梦见你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蔺宋文听见裴峙的叹息声。
“很多。”
“梦见当年坐在咖啡馆里和你谈条件,梦见奶奶死了你和我一起回去,梦见你第一次带我去见方敏恩他们,梦见你动手打了袁珂,但梦见最多的,”
然后裴峙停顿了一下,一瞬后才继续道:“是你站在台上和新娘宣誓,我坐在观众席下观礼的场景。”
洁净的玻璃上倒映出裴峙面无表情的面孔。
“我看着你给新娘戴戒指,梦里明明是在笑着鼓掌,却总是莫名其妙哭着醒来。而且这样的梦仿佛没有止境一般,反反复复,不停地折磨着我,明明我都已经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
“你说,我这是不是叫犯贱?”
蔺宋文看见裴峙转头,脸上露出迷茫又彷徨的神色。
他不敢接话,只是呼吸逐渐轻了下来。
“我真的很痛苦,蔺宋文,这种痛苦是你即便和我说一万遍你不会结婚了也无法减缓半分的。”
“我的这里已经坏了。”
抬手指了指心脏,眼泪又开始大颗大颗地从裴峙本就还湿润着的眼睛里溢出来。
蔺宋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他脸色难看地盯着裴峙,听见他说。
“所以有时候我真的都想直接打开窗,从这里跳下去。”
说到这里,裴峙突然猛地转身,伸手推开了面前的窗格。
玻璃裂开缝隙,温热的夜风便一股脑地涌了进来。
瞳孔在瞬间放大,所有的意识都在这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来不及想,男人几乎是直接扑了过来。
玻璃被他撞得发出一声闷响。
蔺宋文却只顾着圈住裴峙。
他紧紧抱着怀里抖个不停的裴峙,想要安慰他,可过了很久才发现其实在发抖的人是他自己。
于是心惊和后怕猝地上涌,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他俯身,低头,在把脑袋埋进裴峙颈侧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裴峙说的坏了是什么意思。
是他生病了。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感受着颈侧的湿润温热,裴峙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动容的神色。
他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睛,眼底所有那些经他自己装饰出来的痛苦难过都被他轻易抹去,只留下和夜色一样无法被任何东西打动的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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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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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失眠,甚至在日常中出现自毁倾向……”
握着手机站在二楼,蔺宋文的目光紧紧盯住花园里亭子内坐着的两个人,注意力却全集中在了耳边。
电话里,听他讲述完全程的秦豫温在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诊断结论。
“蔺四,这是很典型的抑郁焦虑综合症。”
“……”
蔺宋文很久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亭子下坐着的那个正低头翻着手里的书页,表情平静,神色自如,看上去与昨晚几乎判若两人的人身上,脑海中却突兀地浮现出昨晚那场闹剧之后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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