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橙双眼发亮,惊喜地笑道:“是真的吗?”
容清点点头:“嗯,爸爸给橙橙请假了,明天我们早上就出发。”
他很少带容橙出去玩,想趁着这次难得有假期可以带容橙去趟游乐园,带她出去逛逛,自己也可以散散心。
第二天一早容清就带着容橙出了门。
南芜乡是一个小镇,距离市区有点远,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而且每天只有三趟公交。
容清不是第一次来游乐区,但是第一次带着容橙来游乐园,在经过一系列的排队买票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么麻烦。
以前江景盛带他来的时候,都是找个地方让他舒舒服服坐下,然后自己去排队买票。
他什么都不用做,江景盛就会帮他把所有事情安排好。
容清带着容橙在游乐园转了一圈,带她坐旋转木马,带她玩泡泡池,玩了大半天,直到快傍晚的时候才坐上了最后一班车回家。
他抱着容橙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边的位置,一路睡到终点站。
容橙趴在他怀里熟睡,容清抱着她上楼,疲惫得快睁不开眼了。
楼梯间一团模糊的黑影将他吓了一跳。
“是我。”
江景盛站起来,刚好此时楼梯间昏暗的灯光亮了亮。
容清脸色稍缓,心有余悸:“你怎么在这里?”
江景盛把脚边的袋子提拉起来,淡淡道:“来给你送食谱,顺便买了点东西。”
容清的目光顺着他手里的购物袋看去,被地上那一堆撕开的糖纸吸引了目光,怪不得他总闻到一股香甜的糖果味道。
江景盛轻笑:“答应你的,把烟戒了。”
容清怔了怔,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糖纸,他是在这里等了自己多久。
容清转身,慌乱地从包里掏钥匙,异样的情愫萦绕在心头,他手忙脚乱的,甚至把熟睡的容橙都弄醒了。
“别急,慢慢来。”江景盛的声音平缓,带着安抚的意味。
可容清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容橙抱着容清的脖子呢喃:“爸爸,我们回家了吗?”
容清声音微颤:“嗯,已经到了,橙橙继续睡吧。”
在昨天听到江景盛说今天会继续来找自己的时候,容清知道他一定会来,他当时犹豫过要不要把今天自己要带容橙去游乐园的这件事告诉江景盛,可是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原本以为,江景盛今天来找他的时候吃了闭门羹,会明白他的意思,自动自觉离开。
他也想过,江景盛可能会等他。
但当他真的意识到江景盛或许真的等了他很久的时候,他心乱如麻,愧疚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为什么要等我回来呢,你甚至都不知道我会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我这几天都不在家呢?难道你就这么一直等我吗?”
“嗯。”江景盛回道。
容清顿了顿,捏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
“我来吧。”江景盛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拧开了门。
容清垂眸,声音艰涩:“你没有生气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江景盛站在他的身侧,两人挨得极近,淡淡的檀木香很快将他包围。
容清不知道该说什么,表情有些难堪。
江景盛笑道:“是我要等你的,跟你没有关系,是因为我想等你,所以多久也没关系。”
容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景盛打开房门,跟着容清走了进去。
容清把容橙抱进房间,让她继续睡,把她哄睡着的这短短几分钟,他挣扎了无数次,所以在回到客厅之后,他主动向江景盛提起:“你的微信多少,我把剩下的两块钱还你。”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江景盛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他快速地加上了容清的微信好友,生怕他反悔一样,在收了两块钱的转账金额之后,开始给容清讲解他带来的食谱,试图转移容清的注意力,免得他把自己好友给删了。
江景盛讲得很详细,甚至给他带来很多补品,容清看得出来那些东西都是给他补身子的。
他想要拒绝,但他知道江景盛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但仔细想想,他因为生孩子身体元气大伤,江景盛是罪魁祸首,所以他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爸爸。”
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目光齐齐看向房间门口。
容橙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向容清走来。
容清下意识地看了江景盛一眼,尤其是看见江景盛的视线黏在容橙身上时,他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容橙睡眼惺忪地来到容清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位陌生的客人。
两人四目相对。
容橙忽然喊了他一声:“医生叔叔。”
容清和江景盛都愣了愣。
江景盛率先反应过来,笑容温和地跟她打招呼:“你还记得我?”
“记得,是昨天给橙橙看病的医生叔叔。”容橙点点头,有些害羞地往容清怀里躲。
容清沉默地看着容橙和江景盛之间的互动,他可以看得出来,容橙对江景盛有着极大的好感。
容橙身体弱,这些年也一直往医院跑,容橙对医院有些排斥,面对医生时也会闷闷不乐。
而对待江景盛时,她不仅没有这种负面情绪,而且心情愉悦,小孩子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喜欢和不喜欢表现得很明显。
难道这就是血缘之间产生的共鸣吗?
容清没有阻止江景盛和容橙接触。
他想他大概还是心软了。
或者是说,江景盛太狡猾了,随随便便,就能让他卸下心防。
或许是因为他的沉默,让江景盛误以为他不高兴,所以也没有逗留太久,只是临走之前还像昨天那样说了句:“我明天再来找你。”
原本江景盛以为容清会不说话,没想到听见他轻轻地“嗯”了声。
江景盛欣喜若狂,脸上的笑意迟迟没有散去。
容清有些别扭地撇过头,连江景盛跟他道别也没有理会。
在江景盛走后,容橙抱着他的手,小声问了句:“爸爸,那是妈妈吗?”
容清错愕地看着容橙,唇角微微抽搐,强忍着笑意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认真道:“橙橙怎么会觉得那位叔叔是妈妈?”
“他跟爸爸抽屉里那张照片上的叔叔长得一模一样。”容橙小心翼翼的目光中带着期待,笑得甜甜的。
那张照片里,爸爸和叔叔在亲亲。
老师说这是爸爸妈妈,他们是一家人。
容清老脸一红。
他没想到容橙会知道那张照片的意思,而且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的。
在容清苦恼地想着要怎么跟容橙解释是爸爸不是妈妈的时候,容橙眼巴巴地看着他说了句:“妈妈要回来了吗?”
容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容橙:“因为爸爸之前说过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那现在妈妈是回来了吗?明天还会来看橙橙吗?会来看爸爸吗?”
容清微微张开嘴,一时间恍了神,看向容橙的目光不自觉地染上温柔,语气轻得像叹息:“那橙橙喜欢妈妈吗?”
“喜欢。”容橙眉眼弯弯,笑容明媚,连浅浅的小梨涡都像极了江景盛。
“那爸爸喜欢妈妈吗?”容橙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看向容清。
看着这张与江景盛极为相似的脸,容清甚至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
“喜欢。”容清轻笑一声,再次确认了答案:“是喜欢的。”
第7章
凌晨三点。
沉沉的夜色笼罩着整座城市,万籁俱寂。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容清蜷缩在床角,像是陷入梦魇般,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唇色苍白,忽然他浑身颤抖了下,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张开嘴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又梦见和江景盛分手的那天。
那场雨下得很大,江景盛跪在他面前哀求他不要分手。
他神情冷漠,违心地说着伤人的话,两人在雨中僵持了很久。
最后他淋着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他不敢回头,只能不停地往前跑。
最后逃离了这座城市。
至此,他再也没有了江景盛的消息。
夜色浓稠,晚风习习从窗户吹进来,吹散他体内的燥热。
容清闭上双眼,努力平息着内心躁动不安的情绪,浓重的疲惫感将他淹没,辗转反侧再难入眠,身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汗水,黏腻的感觉让他很难受,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女儿,他静悄悄地翻身下床,去洗了个热水澡。
等容清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了。
当他要帮容橙掖好踢掉的被子时才惊觉她身上异常的滚烫,容清立刻把房间的灯打开,看着容橙脸上不自然的红晕,他拧紧了眉,从浴室里拿来湿毛巾给她擦拭身体降温。
只是给她擦了好久,温度也没降下来,容清不敢再等了,收拾好东西打车去医院,但是等了许久,约车软件都没有司机响应。
容清心里着急,只能背着容橙,一边往医院的方向走,一边等待着网约车。
他住的小区离医院有点远,附近只有卫生站,但是卫生站很早就关门了,只能去医院。
而且这里是旧城区,基本没有出租车会经过,平时只能通过软件叫网约车,可因为小镇偏僻,网约车也要等上好一会才有司机接单,更别说现在三更半夜的,路上连一辆车的影子都没有,整条马路静悄悄的。
容清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有司机接了单,结果地图显示司机在距离他五公里之外,很快司机便取消了订单,他也只好放弃。
他背着容橙,胸前还挂着一个双肩包,吃力地把手机放回包里面。
他忘记了按锁屏键,所以也就没有察觉屏幕误触这件事。
几分钟之后,手机铃声响起。
容清停下脚步,呼吸微喘,有些好奇都这个点了还会有谁给他打电话,该不会是他刚才没有成功取消订单吧?
想到这里,他连忙翻找背包,掏出手机看到微信的语音来电时,容清愣在了原地。
或许是他太久没接起来,语音自动挂断后,对方又再次给他打了过来。
容清茫然地按下了接听:“喂?”
“怎么了?是按错了吗?还是有什么事?”江景盛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什么?”容清一头雾水,不明白江景盛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他翻看了一下聊天记录才发现可能是刚才把手机塞到包里的时候忘记按锁屏了,所以给江景盛发去了很多条奇怪的消息。
容清解释:“按错了,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没事就好。”江景盛松了口气,他给容清设置了消息特别提醒,方便他第一时间能查看容清的消息并及时回复。
“嗯。”容清应了声,刚想挂断,江景盛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么晚还没睡吗?”
江景盛再次看了看现在的时间,眉心紧蹙。
容清的声音听起来他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是睡不着吗?
容清顿了顿,淡淡开口:“嗯,睡不着。”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汽车的鸣笛声在身旁响起。
江景盛先是愣了下,随后沉声问道:“你在哪里?”
容清下意识地想找借口,还未等他开口,江景盛率先说道:“这么晚了,你在外面,我很担心你,是出了什么事吗?需要我帮忙吗?”
容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语音里只剩下一片沉默,偶尔听见容清微喘的呼吸声。
“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江景盛眉头皱成川字形,着急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他快速地换了身衣服,拿起车钥匙往门外走去。
容清抿了抿唇,颓丧道:“容橙发烧了,我现在送她去医院。”
江景盛连忙开口:“我过来找你,是在市医院吗?”
容清:“不是,是镇里的医院。”
江景盛:“那我现在过……”
他的话还未说完,容清便打断了他。
“我打不到车去医院。”容清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哽咽着,语无伦次地再一次重复:“这么晚了没有车,没有司机愿意接我的单。”
江景盛呼吸一滞,容清颤抖的声线隔着手机传入他的耳中,他闭上双眼,喉结滚动涌上一抹酸楚,声音沙哑道:“别担心,你先冷静下来,给她喂一颗退烧药,我很快就到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容清的低泣,一种说不出来的疼痛在他心底里蔓延,像往他心脏密密麻麻地扎着无数根针,疼得他喘不过来气来。
他无法想象,在这五年,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容清都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容清给容橙喂了一颗退烧药,有着江景盛的安抚,他也渐渐地从激动的情绪里缓和下来。
其实这些年容橙半夜发烧的事情也发生过不少。
不知道怎么的,他这次会这样失态。
或许是因为做了噩梦,或许是因为打不到车感到焦虑,或许是他心里没底的时候,江景盛偏偏给他打电话,让他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有了发泄口。
委屈和难过裹挟着他,让他无法呼吸。
医院的急诊室还有医生在值班,容清抱着孩子输液,他疲惫地看着输液管,眼皮不停地往下掉,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江景盛赶过来的时候,容清已经睡着了,看着他的黑眼圈,没忍心将他叫醒,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旁。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去把护士喊来,给容橙拔针的时候,惊醒了容清,他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去看正在输液的瓶子,接着才看到江景盛已经在给容橙按压针口了。
看着容清的举动,江景盛又是一阵心疼,他轻声开口:“已经打完点滴了,放心吧。”
6/20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