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这几句话,足够看出妖道所图不小,但裴星悦更在意的是第三幅,“国师,这个呢?”
不悟一叹,“蛛王傀。”
“没了?”
不悟摇头,“没了。”
“怎么会没了,都没说明这东西怎么克制,怎么剥离呀!”裴星悦一颗心发凉,他重新看着这幅画,只觉得那蜘蛛看得越发邪恶,吐出的丝占据心脉,仿佛在不断吸取宿主生机的同时还在控制躯体!
蛛王傀……傀儡?
宣宸见他失态,弥漫阴影的心头又释然了,“无妨,既然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就好办了。”宣宸安慰道,接着他将目光落在其他三幅画上,“这个息壤指的是九州鼎吗?”
国师回答:“怕是错不了。”
“传闻九州鼎材质特殊,为九牧所献祀铜锻造而来,后人一直在思索祀铜究竟是什么,如今倒是有了答案。”宣宸沉吟着,“对了,这是哪国文字?”
“古月国。”国师回答。
“古月……呵,这就有意思了。”宣宸冷冷一笑。
裴星悦问:“怎么了?”
“这国五十年前就已经灭了。”
第51章 王傀
五十年前?
宣宸的话令裴星悦一惊, “怎么灭的?”
“自是因为兵乱纷争。西域素来缺水少食,戈壁黄沙包围,绿洲是最稀缺也是最重要的生存之地。古月国中就有一处绿洲, 因月牙形状而得名, 是以民众相对安居乐业,也因此群狼环伺, 在五十年前就被联合起来灭了。”
在国师告知西域邪物开始, 宣宸就派人搜集了大量的相关信息,古月国便是其中之一。
“听闻如今绿洲已成沙漠, 国师可曾去过?”
不悟和尚道:“去过,往日繁城已归于沉寂,被掩盖黄沙之下。”
裴星悦问:“那这古月之魂又是什么鬼?难道这些古月人还能死而复生吗?”
此言一出, 宣宸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的那幅图上, 待蛛王苏醒, 天下尽握!
一只蜘蛛, 这是怎么办到的?
而且这些人身上的服装不像是中原的打扮……难不成真是古月人?
“看来得请王爷尽快派人前去古月查看。”不悟道。
宣宸讽刺道:“国师轻车熟路, 不如再走一趟。”
“王爷说笑了,老衲得为王爷抑制邪物, 如何能离开?”不悟不缓不急地回答。
宣宸眯了眯眼睛, 怀疑的视线落在这老和尚身上。
老和尚笑得滴水不漏, “今日老衲前来,原是为了王爷,没想到恰巧赶上此事, 也是天意。”
“没有你,本王也死不了。”
裴星悦看看这位,又望望宣宸, 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在暗暗较劲。
他轻咳一声道:“不管这妖道究竟想干什么,总之脱离不了九州鼎,好在已经知道了在蜀地,只要别让他拿到就好了,是吧?”
国师颔首,宣宸则懒得回答,直接起身走进寝殿。
*
宣宸的命吊到现在,一是靠宣渺不停地给他补气血,二是以国师雄厚的内力哺入,抑制邪物的活性。
这是裴星悦第一次在旁边观察国师如何将内力送入宣宸体内,压制邪物。
宣宸毫无内力,被废了武功的他经脉更是脆弱,更何况已经被蛛丝所占据,一个不好,便会惊动邪物,将经脉撕扯开,甚至爆体而亡。
也就合一境大宗师才有那个实力,精准地控制内力深入经脉,在不惊动蛛丝的情况下流遍全身,一点点包裹住蛛丝,压制其活性,这个过程不能有一丝一毫地分心,但凡有一点干扰,宣宸会死,不悟也会遭受反噬。
裴星悦在这里,便是宣宸对他的信任,胜过任何人。
裴星悦站在一旁,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最低,目光紧紧地盯着只身着单衣的宣宸,随着国师的内力输入,露在外头的手背,脖颈处的皮肤下,产生了细微的起伏,仿佛有活物在蠕动一般。
不过好在,动静不大,慢慢地趋于平静。
裴星悦有些不忍多看,此刻的宣宸姿势简直与画中一模一样,他干脆拿过张蛛王傀的人皮刺青图,怔怔出神。
但看着看着,他似乎又看出点不同寻常之处了。
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之后,国师从入定之中睁开眼睛,然后收回了按在宣宸背后的手,消耗的内力令他眉宇间多了一丝倦意。
“王爷,老衲五日之后再来。”
“大师。”裴星悦叫住了他。
不悟回头,面露询问。
“敢问您的内力走向可是与这图中一致?”
此言一出,不管是不悟还是宣宸都面露差异,他们的视线一同落在图上。
蛛丝遍布了全身,其实看不出走向,但是其中有些地方深厚,有些地方浅丝,交汇之处形成了一个个细小的旋涡,而这些旋涡若是按在人体之中,便是各处内力游走必经的大穴道,便可推断出内力的走向。
虽然宣宸的武功已经废了,但以他曾经近至臻的功力既然看出了门道,更别说不悟。
“这是不是表示,古月人早就料到只要中了蛛王傀,只能用内力来压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官场潮涌,作为单纯的江湖侠客,裴星悦的确并不在行。
但是论对武功的敏锐度,他天赋所在却是无人能及。
再看这幅图,只觉得趴在脑中的那只蛛王傀正贪婪地在吸食,吸食什么——内力!
吸干了宣宸的内力还不够,它更要吸取昭王周围替他续命的绝顶高手的内力!
这个发现,简直让人细思极恐。
不悟闭上了眼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似乎只有佛语才能平复他愤怒的情绪。
这个大舜早已经无药可救,至今还能维持相对稳定,其实是昭王强势压制各方势力的结果。不悟自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宣宸去死,却没想到这一切都在对方算计之中。
巨大的阴影被撕开一个角落,发现所有人都早已经落在蛛网里。
不悟走了。
裴星悦扶宣宸下了床,“如果国师不愿意再为你耗费内力,宣宸,你还有我。”
只要知道了内力运行的轨迹,这并不难,至于被吸取的内力,他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不定这还能缓解我的内力暴走情况呢。”
宣宸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乐观。”
裴星悦很认真道:“只要能帮到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宣宸勾了勾唇,“昨夜去找过你弟弟了?”
裴星悦一愣,无奈道:“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是我的王府。”
倒也是,裴星悦琢磨着问:“我就偷偷去看了看他,不算干涉你的事吧?”
宣宸无所谓道:“你最好多教他一点,短时间内成为一个武林高手,更好。”
裴星悦瞪了瞪眼睛,“武林高手,怎么可能!他年纪都大了,那小鸡崽子一样的力气,除非狠心练个十来年,否则脱凡境都入不了。”他说着说着,忽然转过味儿来,“你为什么这么说?是要让他们干点什么吗?”
而且还是危险的事情。
宣宸瞥了他一眼,冷淡道:“等陕西府的地方官从头到尾清一遍之后,你说这暴乱该谁去平息?”
裴星悦一听,顿时震惊道:“你不会指望他吧?”
就宋明哲这个小哭包,干了两天重活就抹了多少次眼泪,真去了陕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宣宸冷笑一声,“不舍得?”
裴星悦摸了摸头,“倒也不是,只不过我不理解你这么做的用意。”
“简单,等这些命根子到了陕州,你说他们的老子还坐得住吗?”
宣宸一句话,让裴星悦恍然大悟,就看昭王府前那生死离别的一幕,就知道这些老太太的心肝,夫人的心头肉,究竟有多大的分量。
哪怕是为了儿子,也得想办法温和地平息暴乱。
特别是宋成书,他就宋明哲一个儿子。
“原来如此,这是逼得大臣不得不出手,高明!”他重重地拍起手来,翘起一个大拇指,“宣宸,你真厉害!”
裴星悦的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崇拜令宣宸受用,嘴角不由地翘了翘,“如今舍得了?”
“这话说的,我会好好指点他。”裴星悦笑眯眯地露出白牙。
*
晚上同一个时间,裴星悦从厨房摸了吃食,然后去了小树林。
这个时候,有人已经握着斧头战战兢兢地缩在树桩边了。
昨夜有裴星悦陪伴,又全身心投入到劈柴之中,宋明哲倒也没关注小树林周围,如今自己提着一盏幽暗小灯笼走进来,那树影婆娑晃动发出的沙沙声,好似妖魔鬼怪聚会一般,实在吓得他够呛。
更何况,作为龙煞军的驻地,这地方太符合幽冥地府的气质,他看什么都仿佛话本里描写的吓人东西现了形。
“大哥……”他都快哭了。
话落,一个身影落在他面前,“明哲。”清亮的两个字让宋明哲从地狱返回了人间。
宋明哲一把跳起来,一边飙泪,一边抱了上去,“你怎么才来!”
裴星悦低头看他,“又哭了?”
宋明哲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没呢,我就是……害怕。”
“唉……”想到宣宸的打算,虽然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对这小子来说未免太艰难了,一个不好,可能得把小命搭上。
想到这里,裴星悦忍不住心生怜爱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别怕,以后每天这个时辰到这里等我,跟你哥好好练,将来万一打起来还能跑得快一些。”
打起来?宋明哲懵逼地看着他。
“来,把你斧子抡起来,给我看看你的手法。”
夜深人静的小树林里,只听到劈砍声此起彼伏,宋明哲到昭王府已经三天了,这个时间足够让一个富家公子哥看清现实,也足够让手掌的水泡破了又结痂,粗糙起来。
相比起昨日,至少今晚的斧子准头提高了不少,虽然屁股总会时不时地遭到树枝抽打,但姿势标准了许多。
两百下之后,他瘫在地上,四肢大张,喘着粗气,一抹眼睛上的汗水,望着天上云淡月希。
包子的香味弥漫出来,甚至他吸了吸鼻子,“哥,你怎么还带酒了?”
“喝吗?”裴星悦把小酒坛子递过来。
宋明哲眼睛一亮,“喝!”
他学着裴星悦的模样喝了一口,接着呛了起来,“咳咳……好烈!”
“这是烧刀子,我在外头买的,王府里的酒也好喝,但我还是喜欢这种烧喉咙的,不够醇,但够劲!”裴星悦从宋明哲的手上拿过酒坛,然后将油纸包裹的肉包子扔了过去。
他飞身上了身后的一棵大树,靠着树干屈膝坐在树枝上,仰头就是一口酒。
虽然是大晚上,可那潇洒肆意的姿态实在将宋明哲给羡慕坏了,这就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啊!
“对了,大哥。”
“嗯?”
“家中的荷花你摘了吗?”
裴星悦点头,“摘了,果然很好看。”
“那嫂子喜欢吗?”
裴星悦想起宣宸那只特地准备的花瓶,不禁嘴角扬了起来,“当然,就放在他的窗台上,一睁眼便能看到。”
宋明哲瞧着裴星悦眼底流露出的那份温柔,顿时偷笑了两声,忍不住揶揄道:“大哥,嫂子一定是个美人吧?”
“岂只是美人,那是大美人,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打从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认定他了!”裴星悦抬头指着月亮道,“他在我眼里就是那抹月光!”
皎皎无瑕,仙冷无尘。
能得如此高的赞誉,又让他俊俏斐然的大哥这般痴迷,宋明哲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嫂子,不禁心生好奇,也思索着谁家的闺秀有这样的气质。
“她可是京城人士?”
“嗯。”
“官宦人家?”
“这个么……”裴星悦思索片刻,点头,“位高权重。”都只手遮天了。
那就是朝廷重臣家中的女儿呀!
一般来说,这样的姑娘要嫁的如意郎君也是官宦子弟,所谓门当户对,两姓联姻。
但看看裴星悦,虽然武功高强,容貌俊秀,可难掩一身江湖气息,这样的人家就算女儿自己愿意,也不会轻易下嫁的。
“明哲,谢谢你。”
宋明哲不解,“大哥为什么要谢我?”
“早上那束荷花,他拿到之后都没有把我撵出去,我们已经和好了。”
此言一出,宋明哲顿时恍然。
宋府的荷花品种在京城之中都是有名的,裴星悦能拿着这价值千金的花去献殷勤,显然与宋府关系匪浅。
按理来说,裴星悦才是尚书令的大公子,只要宋家承认这个身份,那不就合适了?
“大哥,家里的东西你以后随便拿,不要客气!另外,你能不能给我找份纸笔,我修书一份,你给爹和我娘送去,我让他们替你准备!”宋明哲越想越觉得对。
裴星悦纳闷道:“准备什么?”
“当然是礼物啊,你总不能老是送些容易凋谢的花吧,不然如何让人家睹物思人?又如何让人觉得你心中有她?”
裴星悦惊奇地看着宋明哲,“你小子年纪不大,这种事情倒是挺懂,怎么,你也有心上人?”
“没有,就是身边见得太多了。”他虽然没有其他的姐妹兄弟,但是要好的友人都是差不多的家世,定了亲,心仪了谁,差不多都是这套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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