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人我自己照顾,哪儿需要你。”
宋明哲很不解,作为昭王的贴身侍卫,裴星悦怎么照顾其他人,难道带着一起走?
裴星悦不想跟他多掰扯,走出了角落,“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别想东想西,我先回去了。”
宋明哲挠了挠头,乖乖道:“哦。”
正在这时,有人喊道:“裴公子!”只见左右张望的林付兵一见到裴星悦,顿时大步走了过来,“真是让我好找啊,你们怎么躲在这儿?”
裴星悦与林付兵不太熟,没回答后面的问题,只是问:“林将军有事?”
林付兵的表情顿时为难起来。
裴星悦纳闷地看着他。
然后林付兵说:“裴公子,这一路上我问了好几位与叛贼交手过的陕西军,那些叛贼不仅人数众多,其中更有类似于龙煞军那样力大无穷,又不知疼痛的士兵。虽说薛保不是个东西,为保存实力节节败退,甚至到了最后还勾结妖道,但陕西军也并非全然孬种。东临军还未曾与叛军交战,不过我算着双方战力,怕是……”
说到这里,林付兵的脸色比较难看了。
不过裴星悦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觉得陕西军加上东临军,就算面对叛军,也可能战胜不了?”
这话虽然很打击士气,但林付兵还是点了点头,“并非末将推脱,龙煞军是什么实力,当初我带领伏击昭王,实在深有体会。东临军当时死了三万人,赵大人被擒都无法拿下那五千人啊!”
“可林将军你跟大哥说又有什么用,这事得直接面见昭王!”宋明哲走出来,不太赞同道。
裴星悦只是一个侍卫,他又不管上阵杀敌之事。堂堂东临军主将自己不敢跟昭王坦诚不敌,倒是将这种问题抛给别人,这不是在为难裴星悦吗?
宋明哲年纪再小,也在官场浸润多年的宋成书身边耳濡目染,一下子就看出了对裴星悦不利之处。
林付兵被这么一说,神情不由呆了呆,接着面露古怪地看着宋明哲,“若是裴公子觉得为难,那……”
裴星悦摆了摆手,“无妨,我去问问他,他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林付兵立刻感激道:“多谢裴公子!”
裴星悦走了,林付兵松了口气,然而他刚要离开,却被宋明哲扯住了。
只见宋明哲目光不善,说:“林将军,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毕竟在下代掌陕西州府,此事跟我息息相关。若有为难之处,你我也好一同承担。”
裴星悦一个江湖侠客,不懂上位者心思,万一昭王认定下属互相勾结,将气洒在哥哥身上怎么办?
林付兵:“……宋公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宋明哲一愣,“何意?”
林付兵看了看两旁,低声道:“你没看到裴公子的这儿吗?”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宋明哲怔然,接着不自在起来,“林将军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竟然也关注这种事。”
“唉……不关注不行。”作为戴罪立功之人,为了东临军,为了赵奇,为了自己的前途,林付兵当然得小心昭王的一举一动。
别看他一个大老粗,可这一路上,他真真切切地看出昭王对裴星悦的与众不同,同吃同住同睡不说,连陆拾和非伍都不往前凑。
满身戾气和阴郁的昭王,只有面对裴星悦的时候才会收敛那阴晴不定的脾气,还会展现出惊掉人眼睛的温柔。
要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林付兵都不相信,更何况都“证据确凿”好多次了!
“我哥就算跟人有私情,那又如何,男未婚女未嫁,昭王也管不到他头上。”宋明哲正气凛然道。
林付兵嘴角一抽,一时无言。
“林将军,你说是不是?”
林付兵抬头望天,有些不想多谈,但想着以后他俩也互相配合,只能透露道:“裴公子日日夜夜与昭王殿下朝夕相处,你说哪儿来的机会与旁人私情?”
“不跟旁人,难道跟昭王吗?”宋明哲都气笑了,然而笑过之后,看着林付兵一脸同情的表情,眼睛差点掉出了眼眶。
“我哥他,他,他真的……”宋明哲难以置信地结巴了。
林付兵揽过宋明哲单薄的肩膀,理所当然道:“所以啊,这种问题当然得先请说得上话的“王妃”帮着试探一下,毕竟面对昭王,你我都害怕。”
宋明哲:“……”
“以后还请宋公子多多包涵。”
宋明哲:“……”
他的嫂子是,是,是昭王?
天哪!
第71章 丰县
第二日, 裴星悦和宣宸启程前往蜀地。
至于林付兵所担忧的问题,昭王只留下了一道手令——撤兵死守,等待援军。
“东临军难道不是援军吗?还有哪儿来的军队会来支援?”林付兵不敢问的话, 路上, 裴星悦疑惑地问出来。
如今的大舜,地方全部各自为政不说, 都观望着陕州叛乱的结局, 如果被昭王强势镇压,自然便熄了某些心思, 但如果连昭王都奈何不了……裴星悦无法想象中原大地会乱成什么模样。
这个时候,试问谁愿意把手里的兵力送给朝廷来消耗?那可都是分土列强的资本。
宣宸拢了拢披风,不缓不急道:“谁的野心最大, 谁就会出兵。”
嗯?裴星悦脑袋微微歪了歪, 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宣宸做事向来有把握, 他说有援军, 那就一定有。
马车摇晃了三日, 终于渐渐听到了人声。
裴星悦掀起帘子,望着前面的城墙, 不由惊喜道:“宣城, 咱们到丰县了!”
丰县是进入蜀地的必经之路, 同时也是他们少年时相遇相处相许的地方,不管是宣宸还是裴星悦,高兴也好, 痛苦也罢,记忆留在心底,弥足珍贵。
裴星悦回头看向宣宸, “你说,我们两家的宅子都还在吗?那条密道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宣辰眸光微动,“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龙煞军护卫,不管是谁都纷纷让开了道,马车大张旗鼓地进入了这个繁华的县城,于黄昏的时候停留在了裴星悦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
落日余晖,金色夕阳落在陈旧的匾额上,布满皲裂的痕迹依旧可以看出“行风镖局”四个顿挫有力的字。
他抬起手轻轻地按在斑驳的大门上,只需稍稍用力,门开了。
里面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敞亮的校场,停着多辆马车,边上放着一个又一个的辎重箱子,好随时随地出镖。
依稀中,那些叔叔伯伯婶婶姨姨还在呼唤他的小名。
“悦悦今天练功了没,赶紧去,小心你娘生气。”
“这趟镖去北边,那里的皮子好,回头给悦悦带张老虎皮来,怎么样?”
“悦悦,尝尝姨做的竹筒腊肉,好不好吃?”
……
裴行风是半步至臻的强者,收了不少徒弟,等裴星悦出生,裴家上下都有一百多口人了。
除了他娘裴巧巧从小对裴星悦严格要求,其余各个把这小祖宗宠上天。
他们的音容笑貌伴随着院子里的物件一一浮现在裴星悦的面前,很快模糊了他的眼睛。
“我随师尊一走就是五年,当时都没来得及收敛他们的尸身。”裴星悦面露愧疚,“等我下山之后,再过来,这院里就空了。”
身后,宣宸走过来轻声道,“放心,都葬在后山上。”
裴星悦抬起袖子摸了一下眼睛,笑起来,“我去祭拜过,一直不知道谁如此大义,毕竟裴家遭遇这样的大难,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普通人哪儿敢随便沾惹?”说到这里,他拉起宣宸的手,“走,我们往里面瞧瞧。”
这样灭门的凶宅,不要说有人买了,一般人就是靠近都嫌晦气,是以里面的东西都是照旧的。
血迹已经褪色,裴星悦熟门熟路地走进自己的卧房,一把将脆弱的床板给掀起来,顿时灰尘飞扬。
宣宸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裴星悦咳嗽了两声,扬起手挥舞,回头道:“你往后再退一退,我把密道打开。”
宣宸退后两步到了门口,只听到咔咔两声,裴星悦拆了隔板,接着内力起手上聚起一道劲风,吹开了周围尘土。
他往里面探了探,惊喜道:“好像没塌,宣宸,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当初少年身量还没长开,密道堪堪可通过,如今都是大男人,再看这入口狭小的,估计里面得爬着往前走,还得蹭上满身泥灰。
宣宸敬谢不敏,“你自己爬吧。”他反倒是拿起旁边积灰的小玩意儿,看了看。
裴星悦于是也不说了,自己弯着腰,曲着背,在黑暗里摩挲着往前进。
他走得很慢,年少之时几乎夜夜行走在这个密道里,每次都抱着期待和雀跃的心思来他的明月小哥哥,如今重回故地,仿佛一步一个回忆。
离终点的地方倒是宽敞了一点,不过裴星悦却捡到了一件厚实的衣物,这是当初被宣宸拉到密道里躲过杀身之祸的地方,然后就一直藏在这里。
密道里终究有些寒凉,年少的他抱着这件衣服度过了一个月,当时只觉得度日如年,身心已死,痛苦万分,如今回想起来,却是患难与共的甜蜜。
他推开了上面的隔板,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掸去头上的尘土,然后看到了熟悉的房间。
奇怪,宣宸的屋子虽然还是那模样,却是崭新许多,他摸了一把桌面,一点灰都没有。
裴星悦推开门,很快就发现了周围不少龙煞军,院子里陆拾正指挥着侍卫守备站岗,回头见到他说:“裴公子,今夜我们就住这儿了。”
当年的裴星悦偷偷摸摸地来,就怕被宣宸的“家里人”发现,给对方招惹大麻烦。这次,他光明正大地走在这个宅子里,望着远远缓步走来的昭王。
“宣宸!”他喊了一声。
昭王抬眸,疑惑地问了一句,“作甚?”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迎着裴星悦灿烂愉悦的笑容,宣宸微微愕然,接着哂笑了一声,回答:“嗯,在一起了。”
*
丰县是蜀地必经之路,也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各路人马纷纷齐聚在这里。
白日的喧嚣散去,夜晚来临,浮在江湖之下的涌动也开始了。
裴星悦握着剑沿着纸条上的地址,敲开了一个宅门,一走进大堂,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
裴星悦一诧,“咦,你们都在。”
里面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当初热血上头,被罗振威骗到京城刺杀昭王,又倒霉地被关到地牢,最终被各家长辈领走的名门正派少侠们。
青岚学宗的沧心远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分别多日,趁此机会,大家聚一聚,也交换交换信息。”
孤鸿派封青云就直接了,他看着裴星悦问:“昭王也打算抢夺这口鼎吗?”
裴星悦眉毛一扬,“什么叫抢夺,九州鼎可代表国运,本就是帝王所拥有,昭王不过是打算收回朝廷罢了。”
这官里官气的话直接噎住了在场几人,郭深看向丁宁,“丁师姐,你请他来做什么?”这不活脱脱一个朝廷走狗吗?
丁宁无语道:“裴公子,莫要开玩笑。”
“好吧。”裴星悦坐下来,将剑搁到一旁问,“我来得晚,各门各派对于这鼎可是研究出什么章程了?到底要不要挖出来?怎么挖,什么时候挖?你们可知这鼎因为什么而埋下?”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裴星悦笑道:“不说,昭王眼线遍布各地,迟早我也能知道,但是关于这九州鼎的另一些消息,你们可就无缘了。当然,昭王手下人才济济,他又亦正亦邪,万一给正道盟添点麻烦,届时还请诸位多多海涵。”
九州鼎的传言来自魔教,正道盟并不傻,早已想到其中很可能藏着更大的阴谋,毕竟这实在太玄乎也太突然,他们迫切希望知道更多的消息,好确定真实性。
而裴星悦一半属于江湖,一半属于朝廷,从他入手比面对昭王更容易一些,是以才有今夜之邀。
可惜跟宣宸在一起久了,单纯的裴少侠耳濡目染,也学会了迂回的攻心之术,三言两语就掌握了主动。
想要消息,可以,拿你们手中的来换。
丁宁不喜欢弯弯绕绕,于是率先回答:“八年前蜀地水患,西南王为平定此事埋下九州鼎,让粮食得以顺利运出支援北疆,此事大家都知道了,就因为如此,才觉得这鼎更加神奇。”
“既然知道西南王所为,你们还挖出来?知道他为了隐藏这件事,做了多少事情吗?”
沧心远叹息,“说实话,正道盟不是没考虑过若是将鼎挖出来会有什么后果。我们也曾派遣懂水利之人查过陕州地貌,虽然无法排除是否是神鼎埋入才造成旱灾,但若想缓解灾情,必然是挖旁边州府的水渠更快一些。只是就算有正道盟辟谣,但神鼎之中的武功秘籍和巫术依旧太诱人,哪怕我们不挖,也会有人偷偷挖。蜀地的山川河流遍布,不是靠正道盟管理就能守住的。”
沧心远作为青岚学宗山长首徒,知道的显然比旁人多一些。
“而且魔教在其中浑水摸鱼,搅弄是非。江湖传言已经换好几拨了,正道盟每次辟谣,总会衍生出其他说法,挑起纷争,已经极大损伤了盟主威信。不怕裴公子笑话,若放任不管,怕是马上就会传出正道盟阻止旁人就是为了独吞绝世武功,又野心勃勃,染指天下的谣言。思及此,各大门派商议之后,盟主还是决定将鼎取出,至于究竟如何,一观便知。”
他说完,周围纷纷点头。
此事,显然不是一个青岚学宗就能决定,各大门派共同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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