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屋里的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聊天,没一个人理他。
还是宁桥,肿着一双眼睛站起身跟他问好,周红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又跟宁桥介绍:“这是你飞哥,他应该比你大几岁。”
“飞哥好。”
第一回被正经叫哥的林飞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啊,上午对你态度不太好。”
宁桥摇头:“你那时候又不认识我。”
很快一大家子人上了桌,桌上他们没再提宁桥爸爸的事情,又问宁桥住在哪里。
宁桥说住在酒店里,林老爷子就不同意了,说回家了怎么还住在外面,要宁桥今晚在家里住。
林飞一噎:“爷爷,我房间挺乱的。”确实,他白天都要在店里,家里人不会随便进他的房间,所以他的房间都是每周日他爸去店里,他才会收拾打扫,这会儿屋里什么臭袜子脏裤子的,再熏着人家。
宁桥也摇头:“我酒店钱都给了,人家也不会给我退了,不去住的话亏呢。”
“那今晚将就住酒店,明天一定来家里住。”林志说,“叔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宁桥点头;“好,那就打扰了。”
吃完饭宁桥要回酒店,林志和林飞陪着他一起,虽然宁桥再三说不用,但他们执意要求,三个人就开始压马路。
路上林志又跟他说了很多他爸爸以前的事情,宁桥听得很认真,在林志的言语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爸爸,跟他知道的爸爸完全不一样。
在饭店的时候,爸爸的肩上还没有这么多负担,而且那时候他那么年轻,一定比有了他之后更鲜活。
“叔,飞哥,上楼坐坐吧?”走到酒店之后,宁桥邀请他们上楼,但两人都说宁桥累了,不上去了,又说明天来接宁桥,宁桥只好点头,送他们离开。
等回到酒店的房间,宁桥整个人都脱力地躺在床上,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中午出门前他跟向驰安打过电话,向驰安说下午会忙,所以他们下午没有打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宁桥刚把手机摸出来,向驰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宁桥在听见向驰安的声音之后,就又忍不住眼睛发酸。
“怎么了?”向驰安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来宁桥的声音不对。
宁桥吸溜着鼻子,跟向驰安说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他们都说我跟我爸长得很像,但我好像已经不记得我爸长什么样子了。”
“那多照照镜子?”向驰安安慰他。
宁桥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今天怎么样啊?”
“很忙,很充实。”向驰安说,他已经开始看一些相关教材了,虽然有些晦涩有些无趣,但也能看得下去。
“我听到了一点我妈的事情,但志叔他们也不太知道关于我妈的具体身世,但我知道了一点,那就是我妈妈绝对不是拐卖的,她跟我爸是真爱。”
向驰安又笑:“那很好,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是一直留在邱市吗?”
“志叔他们让我多留两天,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去旧书店找找那个时候的报纸,那个时候的报纸应该有记录,志叔说我妈是看到一张什么报纸,才开始不说话的。”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让杜彦帮你查。”向驰安想起杜彦家有在相关行业工作的,他查起来比宁桥自己查起来要方便,“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顾香。三顾茅庐的顾,香气的香。”
电话那头的向驰安坐直了身体,声音高了一些:“顾香?”
“怎么了吗?”宁桥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知道一个顾襄,那是京市一个很老牌家族的大小姐,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向驰安说,“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宁桥赶紧摇头:“应该不会吧。”
“没事儿,我让杜彦帮你查一下。”向驰安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很快他们又说起其他的事情。
宁桥喝得有点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向驰安手边放着两本专业书,挂了电话之后,向驰安给杜彦打了电话。
“顾家?”杜彦这会儿正跟杜陵一块儿品酒,当然是杜陵喝,他在一边喝果汁,“好端端的找顾家干什么?”
“如果不查顾家的话,那麻烦你帮我找一下二十五年前的报纸,每一期都要。”
“呵,那我还是帮你查顾家吧。”杜彦挂了电话,抬头看向他哥,“也不知道向驰安什么毛病,好好的,要顾家的消息干什么。”
“给你找点事情也好,免得一天到晚闲着。”杜陵喝完了杯里剩下的酒,“上楼休息去。”
有杜家人的帮忙,向驰安很快就收到了关于顾家大小姐顾襄的信息。
二十五年前,顾家和新贵余家联姻,顾家大小姐顾襄要嫁给余家公子,在婚期前的半个月,顾襄被绑架,绑匪开出天价赎金,顾家上下凑出赎金后,得到的却是绑匪撕票的消息,顾襄被残忍杀害,据说连尸骨都找不全,但当时跟余家的联姻势在必行,所以把二小姐顾妍嫁了过去。
杜彦特意把时间标了一下,顾襄是四月二十号死的,婚礼是在五月十五号办的。
向驰安看着这几页纸,觉得事情不可能巧成这样,于是把这份资料放在了手边,又看起了他的教科书。
在邱市的宁桥,也许是今天听了很多关于爸妈的事情,他久违地做梦梦见了他爸。
他爸站在他们家小卖部前面的榕树下,朝宁桥招手:“小桥,过来。”
宁桥跑到他的身边,哭着跟他说想他。
他爸摸了摸他的头发:“小桥辛苦了。”
宁桥摇头说不辛苦,他爸就笑,说小桥还要再辛苦一点,说妈妈在等他,要他快点找到妈妈。
宁桥点头说好。跟爸爸承诺会快点找到妈妈,会把她带回家。
说完爸爸的身体就变得透明,宁桥想抓住他也抓不住,醒来的时候他只摸到自己满脸的眼泪。
他坐起身来,哭得太厉害了还有些喘不过来气,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停下来了,打算明天就出发往草市去,今天就跟林家人告别。
他下楼的退房的时候,林飞已经等在楼底下了,看到他,林飞赶紧站起来:“爸怕你自己走了,叫我来接你。”
“太麻烦你了飞哥,我们这就走吧。”
林飞点头,宁桥去后面开车,坐在副驾驶的林飞眼睛很亮:“你真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就自己买车了。”
宁桥摇头:“这不是我的车,是我朋友的,他借我开。”
“那真是很好的朋友了。”林飞说。
宁桥点头:“是非常重要,非常好的朋友,愿意为他豁出命去的那种。”
林飞还是懵懂地点头:“真好真好。”
宁桥不顾林飞的阻拦,先去百货商场给林家上上下下都买了见面礼,昨天实在仓促,今天该有的礼节得补上。
林飞已经预感到宁桥拎着这大包小包的去家里,他一定会被他爸骂一顿的。
果然到了林家,林志说他见外,宁桥只是笑,林家人今早一早就起来帮他找报纸了,但他们都没有看报纸的习惯,自然也不可能留时间那么长,所以还是一无所获。
但宁桥依旧从心底感激他们。
想起昨晚的梦,宁桥还是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想尽快启程前往草市。
林志也知道,草市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人口拐卖的多发区,他还是有些担心:“你可得注意安全啊,那些地方牵一发动全身的。”
宁桥点头,最后在林家人不舍的目光里,他带着林志给他做的各种干粮好吃的,踏上了前往草市的路。
第64章
草市离邱市有大约五百公里, 宁桥现在开车已经很熟练了,比出门的时候开车速度快了不少。
他一路往草市去,在经过了一个大概有十公里的隧道之后, 宁桥就感觉到吹来的灯都是热的, 明明刚过正月,这里就能热到只穿短袖,他看着装行李的袋子,里面一水的棉袄毛衣,一向都本着节约的宁桥,赶紧去给自己买了两身衣裳。
向驰安给他建议, 让他先去草市的农贸市场转转, 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宁桥一上午都在这个市场里转悠, 发现这里的东西种类十分丰富多样, 很多东西宁桥见都没见过, 跑了市里的很多农贸市场,几乎都是这些东西。
他简单地在草市吃了个饭, 间隙里又给向驰安打电话:“我看了一眼这边的市场里, 全是这边的特色,下午我就准备进山里去了。”
向驰安应该是很忙,但还是比宁桥有计划些:“要去收水果的话, 先去市场买称, 买大点的,然后再去银行换零钱, 你都是百元的整钞吧, 换点毛票,元票。”
宁桥恍然大悟:“你要是不提醒我,我去了就跟瞎子一样。你先忙吧, 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
向驰安又提醒他:“去村里的话,最好去请两个有力气人跟你一起,你自己少干点活。”
宁桥笑了笑:“好,我知道了,你忙吧。”
“好,随时跟我联系,想你。”
宁桥听见想你两个人,心里瞬间软了下来:“我也是。”
他吃完东西,就开着车去买称,换钱,他在副驾驶上铺着地图,准备往草市下面最偏远的山村里去。
这件事没在他跟向驰安商量的范围里。向驰安一直要求他不能去很偏远的地方,毕竟宁桥除了想去做生意,也是带着别的目的的。
从草市出发之后,肉眼可见地路慢慢地变窄,宁桥打起了精神,开车的速度也变慢了。
明明距离比从邱市过来近很多,但宁桥却多花了很多时间,到一个小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宁桥也不敢在这样险的路上开夜车,他去开个招待所,带着自己的行李住了进去,刚进屋就想起了头一回跟向驰安一起住招待所的情形,看着紧紧巴巴的屋子,宁桥叹了口气,从家里出来,满打满算不超过半个月,这会儿在四下无人的招待所,他很想向驰安。
路上的时候给向驰安打过电话了,他们明天要开那个价值好多亿的会,这几天公司都在加班,他们已经加班很久了,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自己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宁桥叹气。
第二天天一亮,宁桥又去了这个县城里的市场,发现这里卖的东西竟然比市里的市场还要多还要新鲜。
宁桥也学着肖尧,腋下夹了个包,长长了的头发也用摩丝固定了形状,看起来倒是像个老板了,他在市场里来回转悠,这个市场的一边是那种水泥浇筑的摆台,另一边就杂乱一些了,背背篓的,挑箩筐的,看来都是卖些散货的。
他挨着挨着问过去,也算是了解了一些,这些来摆摊的,都是底下村镇上的,因为县城离村镇太远路又难行,班车能从镇上到县城,但从县城回村里,更是难得不行,他们当天都不能走个来回。
宁桥的目光落在一个老大爷身上,他的背篓已经有些破了,但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很新鲜,但因为他的位置在太角落里了,所以一上午了也没卖出去什么。
他在市场外面简单吃了个饭,回去的时候散货那边的摊子快散完了,但那个老大爷的东西还是没怎么卖出去。
宁桥凑过去:“大爷,这卖的什么啊?”
大爷见有人来,激动得手都有些抖:“都是好东西,我们村的东西都顶顶好的。”
“你们村都有些什么啊?”
老大爷看宁桥一副老板的样子,眼睛里顿时有了光:“我们村里什么都有,每家都有山货,我们还有大片的果园子,收成都很好的。”
“能带我去看看吗?”宁桥直起腰,“要是合适,我直接在你们村里收货,就不麻烦多跑一趟了。”
老大爷似乎有些不相信馅儿饼还能砸在他身上,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桥:“老板说的是真的吗?”
宁桥点头:“方便吗?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旁边有人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纷纷凑上来说自家的村子更好,一时间宁桥被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挨着挨着来。”宁桥说,“有机会我肯定都去,肯定都去。最近我都会在这边的,大家别挤别挤。”
在人群交头接耳的时候,宁桥赶紧拉着大爷离开,很快上了车。
大爷坐上宁桥的车,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们村太偏僻了,地多人少,能走出的劳动力都走出去了,剩下的都是种了一辈子庄稼的老东西,他算是年轻的还能背着东西走出来,剩下都是些更老的,走几步都大喘气的,就只能看着果子一个个地往地下落。
别的地方还有老板能去村里收,虽然价压得低,但好歹也算是个鱼饵吊着他们,可他们村,从来没有老板来村里收,因为车开不到他们村口,能停车的地方离他们村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所以没有老板愿意去他们村收东西,毕竟他们村有的,别人村里也有。
宁桥要开车离开的时候,大爷请求他去县城的另一个摆摊的集上,捎带上村里的另一个也来卖东西的,宁桥自然同意。
他以为也是个老头,却没想到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他肩上挑了一对箩筐,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前胸上也挂着一个。
宁桥眼睛睁得老大,要这几个筐里东西都装满,得重成什么样子。
“老板,我叫王洗,那是我们同村的,叫王为国,我们村的人都姓王。”大爷想起自己坐上车,还没跟宁桥做个自我介绍。
宁桥点头:“我叫宁桥。”
“宁老板好。”
随后那王为国也坐上车,他也有点兴奋,觉得洗叔撞了大运,往常也都去那个市场摆摊,也没见到有老板找上门来,今天怎么就遇上了。
“为国本来也是在外面打工,但是前几年他爸摔瘫了,他妈又身体不好,他就回村里了,也没娶上媳妇。”王洗大叔说,“我们村,年轻的都出去了,留在村里的,都娶不上媳妇。”
47/78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