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深停好车,看着祝星禾问:“她是你的初恋?”
祝星禾羞于和他对视,只好把目光停落在那只金色飞贼上,语声中蕴含着些许对旧时光的怀念:“那时的我年少无知,还以为那些莫名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是因为友情,后来她出国留学,那些朦胧的情愫也就慢慢地烟消云散了。”
李如深说:“所以你还没经历过初恋?”
祝星禾低低地“嗯”了一声。
短暂地静了几秒,他听见李如深说:“我去买药,你在车上等我。”
李如深快去快回,先用棉签蘸了消毒水,给伤处消毒,虽然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轻柔,但药水还是蜇得伤口生疼,祝星禾咬紧了牙关,却还是溢出两声呻喑。
李如深动作一顿,声音蓦地有些喑哑:“你很喜欢猫?”
“嗯……”祝星禾强忍着疼,话音里有种泫然欲泣的可怜,“可是我家里有人对猫毛过敏,我暂时没法养,只能等毕业之后了。”
李如深想说他养了两只猫,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口问:“最喜欢哪个品种?”
“我不在意品种,所有的猫猫都很可爱。”
“刚才抓伤你的那只猫也可爱吗?”
“当然啦,三花可是猫界女神,而且它也不是故意抓伤我的,你不许责怪它。”
最后一句有点撒娇的意味,李如深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说:“不怪它,怪我。”
消完毒,涂上药膏,再贴两条创可贴,就完事了。
李如深说:“这附近有家清吧,要不要过去坐坐?”
祝星禾觉得他现在可以和李如深面对面坐着了,便点了点头:“好。”
他们下了车,步行前往清吧。
这里是闹市区,行人如织,李如深一只手搭在祝星禾肩上,将他半搂在怀里,以一种占有和保护的姿态。
对于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来说,这个姿势过于亲密了,但就像在公园里那次牵手一样,祝星禾不仅没感到被冒犯,反而再一次怦然心动——不怪他轻浮,任谁被一个长在审美点上的大帅哥搂着都不会觉得讨厌吧?他几乎可以确定,李如深就是他期待已久、梦寐以求的Crush,仿佛是造物主为他量身定制的仙品。
“你是闽南人?”李如深忽然问。
祝星禾深感欣慰,李如深终于学会主动找话题了,他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妈告诉你的吗?”
“不是,你偶尔会泄露一点那边的腔调。”
“有吗?我还以为我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东北人也是这么以为的。”
祝星禾无法反驳。虽然他不是专业CV,但好歹是配过广播剧的人,口音是经过纠正的,只是平时说话不可能像配音时那么字正腔圆,偶尔带点口音也很正常。
“你来西城几年了?”李如深又问。
“初二那年来的,六年多了。”
“回过老家吗?”
“过年的时候回过两次,回去看外公外婆。”一想到许久未见的外公外婆,祝星禾就止不住地心酸,幸好清吧很快就到了,不用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刚进清吧李如深就遇见了认识的人,寒暄几句,对方说想和他单独谈点事情,李如深不好拒绝,把祝星禾带到靠窗的位置后,他就出去了。
祝星禾翻看酒水单,给自己点了一杯沙棘汁和一份甜点。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见那个陌生男人递给李如深一支烟。
李如深似乎犹豫了下,但还是伸手接了烟,然后娴熟地噙在唇间,对方又殷勤地帮他点燃,他扭脸朝祝星禾看过来,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祝星禾的心骤然沉入谷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这个不真实的夜晚,在这一刻回归现实,那些雀跃和心动都成了梦幻泡影,瞬间化为乌有。
第6章
一支烟的时间,李如深和那人聊完,回到了祝星禾身边。
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淡淡的烟草味丝丝缕缕地钻进祝星禾的鼻腔,令他感到轻微的不适。
对面的男人依旧帅得不像话,而且店里的灯光为他蒙上了一层柔光滤镜,愈发得赏心悦目,像个勾魂摄魄的男狐狸精。然而祝星禾已经祛魅,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一去不回,虽然不至于心如止水但也差不多了,也敢于直视对方了,不再扭扭捏捏地躲闪。
李如深敏锐地察觉到,祝星禾看他的眼神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他以为这种变化是随着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由浅入深而自然发生的,就没太在意。
祝星禾将酒水单递给他:“我只点了自己的,你看看想喝什么。”
这家清吧的老板是李如深的高中同学,他是这里的常客,不用看酒水单,直接打手势招来服务员,点了一壶凤凰单丛和一份茶歇小吃拼盘。他还要开车,不能喝酒。
他们坐的位置离舞台没多远,台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键盘手,女的抱着一把吉他,边弹边唱,唱的是一首温柔缱绻的老歌,正合适清吧的氛围。
“有没有想听的歌?”李如深低声问,“可以点歌。”
祝星禾很想点一首李荣浩的《戒烟》,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他笑着摇了摇头:“你点吧。”
桌上有便签纸和碳素笔,李如深唰唰写了几笔,等服务员路过时把纸条交出去,服务员再转交给键盘手。
等那首老歌唱完,键盘手和女主唱小声交流几句,女主唱向祝星禾和李如深所在的位置投来目光,也没说什么,继续撩拨琴弦。
前奏刚响祝星禾就听出来,是Blur的《To the End》,过年那会儿他单曲循环过一阵子,还发微博安利过。他趴在桌上,稍稍拉近和李如深的距离,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点这首歌?它比你都老。”
李如深也学着他趴在桌上,不答反问:“你听过?”
祝星禾说:“寒假的时候我看了部英剧,这首歌是剧里的插曲,我觉得旋律很好听,就收在了歌单里,还顺便考古了这首歌的歌手,原来是一支非常厉害的英伦摇滚乐队,很多歌都很好听。”
李如深说:“我喜欢他们的《Fool's Day》和《Sweet Song》。”
祝星禾疑惑:“那你刚才怎么不点这两首呢?”
李如深说:“《To the End》我也喜欢。”
他的英文口音纯正,一听就是在国外留过学或生活过的,祝星禾虽然没有留学的打算,但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尤其是北欧,正想问点什么,服务员来给他们上茶点,一打岔就忘了。
祝星禾点的那份甜点被做成了牡丹花的样子,很漂亮,他拿出手机拍照,李如深问:“需要我帮你拍吗?”
祝星禾就把手机递给他,端起盛点心的盘子,冲着镜头露出一点微笑。李如深拍完之后把手机还给他,祝星禾看到照片,眼前一亮:“哇,你拍得真好!”
李如深想说“那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虽然这是事实,但说出来似乎稍显油腻,于是改口:“摄影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不过我擅长拍景物,很少拍人。”
“难怪。”祝星禾不禁想到纪松沉那个手残,总是能拍出那种令他眼前一黑的丑照,出片率低得发指,“我做梦都想有个拍照好看的朋友。”
李如深倒茶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朋友……虽然祝星禾很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点危机感。
他很清楚自己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他必须多说话才行。
李如深递给祝星禾一杯茶,回到之前的话题:“你刚才提到的英剧是什么?”
“《One Day》,中文名叫《一天》。”
“我看过。”
“不会吧?”祝星禾有点惊讶,“这部剧还蛮糊的,豆瓣打分人数大概只有小几千,而且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看这种爱情剧的人。”
“那你觉得我喜欢看什么?”李如深问。
祝星禾认真想了想:“那种晦涩难懂有逼格的文艺片,比如娄烨或者贾樟柯的作品。”
李如深说:“这两位导演的作品我都看得不多,贾樟柯还好,娄烨的拍摄手法和叙事风格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祝星禾问。
“相比真人电影,我更喜欢动画电影。”李如深边想边举例,“比如国外的《瓦力》、《寻梦环游记》,国内的《大圣归来》、《杨戬》,最近最喜欢的一部是《机器人之梦》。”
这个答案着实出乎意料,但是很加分,如果李如深说他喜欢《教父》或者《肖申克的救赎》之类的电影,那祝星禾可能会对他有一丢丢失望。
“《机器人之梦》好像是新近上映的吧?”祝星禾记得在微博刷到过这部电影的好评,他拿起手机,“我还没来得及看,不知道下映了没有。”
“七月就下映了。”李如深说。
“好吧,”祝星禾又把手机放下,遗憾地说:“那只能去网上看了。”
“你平时喜欢看什么?”李如深把问题抛回来。
祝星禾说:“我是杂食党,咱们国家的仙侠古偶、泰国的腐剧、好莱坞大片,什么都看。”
反正爱情鸟已经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他无需在言谈中矫饰自己,显出一幅很有品味的样子,实话实说就行。
短暂的冷场之后,李如深再次主动开口:“在公园帮你拍照的时候看到了你的手机壁纸,你喜欢阮郁?”
祝星禾猛地瞪圆了眼睛:“你该不会也喜欢阮郁吧?”
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像一张可爱的表情包,可惜无法收藏,李如深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说:“不是我,是我妈,她是阮郁的粉丝。”
“真的吗?”祝星禾惊喜,“我和你妈妈竟然是同担,好神奇。”
“同担?”
“粉圈术语,就是喜欢同一个明星的意思。”
“喔……我妈说她是妈粉,你呢?”
“我是颜粉兼演技粉,你有看过阮郁的作品吗?”
李如深心想,不是老婆粉就好,他慢悠悠地回答:“八月上映那部《天鹅梦》,首映当天我妈就带着全家人去看了,看完之后必须在购票软件和豆瓣上给出五星好评,她还让我爸包场,请公司所有员工去看,就当是员工福利了。”
“阿姨这是假公济私,给阮郁冲票房呢,只有票房猛猛涨,影院才舍得给排片。”祝星禾也是一样,每次阮郁的新片上映他都会尽量多买几张票,请亲朋好友去看电影,虽然粉丝的力量在庞大的路人盘面前微不足道,但作为粉丝怎么能不为爱豆的事业添砖加瓦呢,“冒昧地问一句,阿姨今年多大年纪了?”
“五十二。”
“你们家里人不介意她追星吗?”
“为什么要介意?”
“因为很多人认为追星是件不好的事,浪费时间、浪费金钱、粉圈恶臭什么的。我不止一次刷到有女生发帖说‘男朋友不喜欢我追星怎么办’,也刷到过子女吐槽妈妈追星的帖子,全是指责和埋怨,看得我血压升高。”
“在成为我爸的妻子和我的妈妈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谁都无权干涉她的喜好,反正她有大把的时间和金钱可以浪费,只要她开心就好——到了她这个年纪,还能从某件事里收获情绪价值,其实弥足珍贵。”
“你们的家庭氛围真好。”祝星禾由衷地为这位素不相识的同担感到开心,“阿姨有微博吗?我想关注她。”
“有,”李如深说,“但我不知道账号是什么。”
祝星禾了然,正常人都会捂紧小马甲,不让身边人知道。
他们围绕追星又聊了很多,虽然祝星禾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让李如深忍不住有些嫉妒,但他更庆幸找对了话题,听祝星禾说话是种双重享受,不仅声音轻柔悦耳,表情也生动养眼。
甜点吃完了,果汁也喝完了,祝星禾觉得是时候结束这场跌宕起伏的相亲了:“我们走吧?”
李如深说:“等我五分钟。”
祝星禾以为他要去洗手间,却没想到他起身后径直朝舞台走去。
……他该不会要唱歌吧?他怎么突然由I转E了?
祝星禾很快就明白过来,李如深这是要向他展现自己的魅力,一种类似孔雀开屏的求偶行为。
女主唱让出位置,李如深坐在了麦架前,将麦克风调高一些,而后朝键盘手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他看起来气定神闲,并未泄露出丝毫紧张。
短暂的前奏过后,李如深开口了: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City of stars
There'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
他唱的是电影《La La Land》的主题曲,在影片的结尾处,男女主在一间小酒馆久别重逢,男主角坐在舞台上弹奏着《City of Stars》的旋律,而女主角是台下的观众,人生的另一种可能随着音乐一幕幕展开,既美丽又哀婉。
此时此刻,他们身处的环境和电影里的场景几乎如出一辙,祝星禾一边举着手机拍摄,一边用眼睛和耳朵欣赏。他和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既没有过去可供回忆,也没有未来能够憧憬,他们所拥有的只是转瞬即逝的现在,祝星禾为此感到遗憾和伤感,不自觉地湿润了眼眶。
“I don't care if I know
Just where I will go
'Cause all that I need is this crazy feeling
A rat-tat-tat on my heart
Think I want it to stay。”
李如深一边唱,一边静静地凝视着祝星禾,祝星禾的小心脏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rat-tat-tat”地跳动着——一个近乎完美的、白马王子一样的男人对着你唱情歌,试问谁能无动于衷?就算是被钉在棺材里的死人,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喊出一句: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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