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断地道歉着。
心脏有被撕裂的感觉。
小香儿抹着眼泪,声音破碎说:“那少爷你呢?你怎么办呀?”
“我、我三天后可能要嫁人了。”
小香儿一愣:“嫁给谁?”
她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少爷上错了床,不是那个权贵,那就有可能是很很多多乱七八糟的人,甚至奴仆!少爷从一个狗窝跳进一个狼窝?
可能也是那个权贵,但是那个权贵嫌弃少爷,所以要惩罚少爷,只许带少爷一个。
小香儿发着愣,眼泪却依然连珠子似地往下坠,浑身都开始发抖了。
闵希给她抹了抹眼泪,说:“不要多想,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你跟香姨,我可能带不走了。”
小香儿愣愣地眨眨眼睛,突然噗嗤一笑:“我还以为呢。”
她给自己抹了一下眼泪,说:“没关系,我还以为少爷要嫁给不好的人了,如果是很好的人,香儿也很开心,也为少爷开心!”
说完她冲闵希甜甜一笑。
闵希本来已经止住了哭一,下子眼眶又酸得厉害,抽了抽鼻子,怎么都止不住掉下来的眼泪。
小香儿抱着他的脸嗔道:“少爷,你怎么又哭了?你刚才说什么时候结婚来着?三天后?嗯,三天后都要成为新夫郎了,怎么还可以哭呢?到时候眼睛红肿可不好看了!”
小香儿说不哭,其实自己的眼泪也滴滴答答的往下砸,还嘴巴很硬的说:“我在这里也过得很好的,少爷也不用为我担心,快跟我说说准姑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小香儿十四岁了,非常瘦小的一个小姑娘,完全没有同龄女孩发育得好,看着才十二三岁。
闵希好不容易止住了抽泣,冲她笑了一下,低声说:不知道,我就感觉他很好。
闵希迟疑一下说:“不过他有一些穷。”
小香儿道:“多穷?吃不饱饭那么穷吗?”
闵希道:“嗯。”
“那他做什么营生?”
“好像,种地?”
小香儿眨眨眼睛又道:“他多大岁数了?”
闵希比划着:“他,二二十左右?”
小香儿道:“那还好,年轻力壮。”
她抱了一下闵希,说:“恭喜少爷呀,只要遇到良人,只要肯下苦力,再穷也一定会有安稳的日子的!”
闵希点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
小香儿她母亲香姨其实是被她那死鬼老父强卖进来的,当年还是清清白白的农户之身,被强行卖到了这里为奴为婢,一辈子都不用想了。
闵希几次想带她出去,对她说的那种看天收成但是日子安然自在的农民生活,充满憧憬。
“种地也是可以有收成的!以前阿父没有染上赌的时候,每逢过年,我还有新衣服穿呢!”
闵希小声道等:“我们赚了钱就赎你们出来!”
小香儿用力地点头:“嗯,好的好,一定会赚够钱的!我等少爷,我还要服侍少爷!”
她将脑袋埋到闵希的肩膀上,说:“我以后一辈子都要服侍少爷!”
闵希笑笑说:“傻丫头,再过两年就也要嫁人了。”
“不要不要不要就不要,我要服侍少爷!”
闵希看着她,眉眼里充满了温柔的神情。
小丫头跟老妇人分别只需要十五两银子,一两银子一千文钱。
但是小丫头会长大,长大后就会涨到二十至五十两,依人而定。
现在,他对这些银两还没有太大的认识,不知道农民一天能赚多少钱。
但他暗暗发誓,两年之内一定要存够钱!
……
这时候,紧关着的门真是被敲了一下,他们立刻止住了声音,闵希不敢说话,小香儿想要站起来,被闵希拉了下去。
小香儿愤怒地说:“他们怎么敢的?他们怎么敢擅自来敲大少爷的门!”
闵希捂住了她嘴。
那门却开始摇起来了,外面的人将门拍得砰砰响:“大少爷开门开门,出来跟我们聊聊天呗,在里面多闷呀!”
“是啊大少爷,出来啊,跟一个小丫头一起闷在里面有什么好的,来跟我们聊聊天,我们切磋切磋武艺啊。”
一群男人笑声狂妄。
一道声音喝道:“干什么?你们一群狗男人没羞没耻的,竟敢来敲大少爷的房门!”
香姨提着一根编担过来,像只母老虎一样见人就打,外面一片惨叫声!
闵希松了一口气,绷紧着的背这才松下来,几乎又要哭了。
这里面有一些心思不干净的家仆,觊觎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敢怯怯的跟父亲说,他父亲只会骂他行为不检点。
再然后他就不敢说了,每次都是香姨挡在前面。
香姨每次都因为这样被罚被打,但每次都是护着他。
阿娘死后就让他改叫香姨,香姨也真的一直在护着他。
闵希走出去,泪目地喊了一声:“香姨。”
香姨回头笑道:“哎,大少爷我一看就知道你回来了!这群狗男人,”香姨啐了一声:“苍蝇一样,闻着味儿就跟着过来了!”
闵希看到她,感觉很有安全感,心里又更堵了,很多话说不出口。
香姨看着他,叹息一声:“大少爷,我知道的。”
这群家仆敢如此放肆妄为,肯定是昨晚出了什么事。
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出事能是什么好事呢,不是对方不认,就是许了个没权没势的人。
她张了张嘴,也不好问,不管是哪种情况,大少爷今早肯定都不好过。
何必再问捅他伤口。
不想闵希自己主动开口了:“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他可能没太大的本事……”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香姨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少爷的意思是他自己离开府上却带不走她们母女了。
“是个好人就行,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她心中忍不住叹息。
夫人还在世时,大少爷是多么明朗的一个小哥儿,那时大少爷十一岁了吧?这才短短六年,大少爷的气质就完全变了个样,变得跟她的小香儿一样,有些畏怯了。
……
第11章
傅言深扛了一天的麻袋,等到入夜领工钱的时候,他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虽然他一天也并没说几句话。
捏着三十一文钱,捏了捏胀麻不已的肩膀,他竟然有一些开心。
今日比昨日累多了,在一两月之前,他还从没下地,更别说扛麻袋这种了,家里有点小钱,也算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第二天突然就增了三倍的量,他连笑容都是闷的。
今日扛第一包的时候,肩膀就酸疼得厉害,当时就想放弃了,但又咬牙坚持下来其实还好。
他扛一包算一包的钱,等算到十文,他松了一口气,状态竟然比昨天的好,他依然有些步伐生风,到十五文的时候,他步伐变得沉重,他停下来休息,顺便吃个午餐,其他人都要小憩片刻,他没有,他吃完继续去搬。
他搬得比其他同他一般年轻力壮的汉子慢太多了。
人家都赚到二十几文,晌午歇息时都轻松惬意带着笑,说今天要赚到四十文。
边吃着汤粉边乐道:“今日带四十文回去给我夫郎,一定吓他一跳!哈哈……”
有些人酸了:“你就厉害了,可以赚四十文哎,我就赚个三十文。算了,不搬那么多,搬多伤身!”
那个高兴的年轻汉子也不理他,自己笑呵呵地吃粉,吃完还不够,他又去拿了两个包子,心里想着一会要把这三文钱也搬回来,他要搬个四十三文!
他吃完之后看着傅言深,拍拍手,很快也下去扛了。
他闷声地跟着傅言深比赛,他跟傅言深不太一样,他偶尔可以搬个两袋。
一直搬两袋也太累了,稍微要歇息一下。
等到领工钱的时候,他跟傅言深一样,都稍微晚了些,他如愿以偿地领到了四十三文,扭头看到今日暗暗比拼的男子嘴角微微勾起一点笑,好奇地凑过去道:“兄台,今日搬了多少?”
傅言深瞥了一眼他手里一大把的铜币,明显比自己的多了一半,皱了皱眉头,刚刚勾起一些的嘴角也撇了下去,哼了一声,走了。
那年轻汉子:“……”
怎么回事?他哪里就得罪他了?方才他们那么默契地搬来搬去,难道没有在困难之中产生深厚的友谊么?
傅言深闷闷地想:晦气,他拿了四十三文,偏问别人拿了几文!
他经过路边的摊子,老板在招唤:“吃点什么呀,客官?”
他看一眼,皱着眉头,猛地扭回脸来,今日不吃饭了!
想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板:“……”
怎么回事,他无缘无故遭了谁的怒?
傅言深小心地抱着铜板,忧心忡忡地回家。
现在他身上总共有一百二十一文钱。
今日中午他吃的是饭,吃得略多,花了两文钱。
他之前问过的衣服要八十文一件,现在他倒是可以给他的新夫郎买一件了,如果可以的话,给他配一个簪子,但是簪子要多少钱呢?他不知道。
扭过头来,他看到旁边就有卖簪子的,想了想,走了过去。
看到一个点翠的发簪,异常漂亮,他动了心,小心拿起来道:“多少钱?”
摊主笑道:“十两银子。”
傅言深默默地放了回去,他现在身上的钱还不足以用两来计量。
倒是可以用斤来计量。
他默默地就要走开,然后摊主笑道:别走啊客官,这里还有其它款式可以看看,你可以看一看这一个,这个十文钱!”
傅言深看了一眼摊主手中的那一款发簪,目光却扫到另一旁,那里静静躺着一枝黑木檀发簪,他伸手过去轻轻拿起来。
黑木檀发簪上垂着的玉兰花轻轻摇曳。
摊主立刻笑道:“客官眼光很不错哦,这个发簪只需五十文。”
“五十文?”
傅言深指尖落在白洁的玉兰花上:“是什么做的?”
老板笑道:“这是普通的玉石。”
“哦!”
他买得起,嘴角展开一抹笑颜,眉眼也舒展起来,刚想说包起来。
突然想起自己那破败的家,以及经常光顾的流氓混子。眉心又皱起来,他将东西又放回去。
老板道:“客官不买了么?”
傅言深道:“买的,可否再留两天,我到时再来?”
老板笑道:“可以,客官是送人吗?”
年轻男子很实诚:“嗯,送给我夫郎,过两天我就要去迎娶他。”
老板笑道:“哦,原来是迎娶新夫郎了呀,那肯定是要给你留着!”
她立刻拿了一个布帮他包裹起来,放进一个盒子里,笑盈盈道:“那么它就在此静待客官佳音!”
于是如了愿,傅言深道多谢,嘴角也泛起一点点笑意。
老板掩唇笑道:“提起新夫郎,你这严肃的小郎君终于笑了。”
傅言深一愣。
有吗?
他略有些尴尬,道:“需不需付定金?”
老板笑道:“不需要,到时来取便是。”
傅言深点了点头,再次道了谢,离开这里。
买发簪得花五十文,还剩七十一文。
明日再搬一天就可以给夫郎买新衣服。
突然,他皱了一下眉头,鞋子呢?
新鞋子呢!
他现在穿的鞋子十文钱就很结实了,是他赶出家门后,用身上的新衣裳换成旧衣裳剩下的钱买的。
他就两套可以换洗的旧衣裳。每日洗完之后都要偷偷摸摸地收起来,收到家后面的那鬼林。
他总不能给新夫郎也买这么便宜的丑鞋子吧!
肯定得好看一点。
他过去看鞋子。漂亮的鞋子,琳琅满目。
相对于男人的鞋就有一些小巧玲珑了,他捡了其中一个头上有绣花的纷色鞋子问:“几文钱?”
店主说:“十五文。”
“啊?”
傅言深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看这双鞋子。不过这双鞋不单鞋底很薄,鞋面也很薄,因为头上有漂亮的绣花,显得整双鞋子非常好看。
他皱了皱眉,肯定不能给新夫郎买这么破的鞋子。
傅言深放了回去,又拿了远处一双,纳得挺好的粉鞋:“这双呢?”
他不是不喜欢红鞋,红鞋一般都是大喜日子穿的,不合适平时穿,他跟他夫郎目前只能以实用为最。
老板笑呵呵道:“这双三十文!”
傅言深皱了皱眉头,又放了回去,他不是嫌贵,而是三十文,他就不够钱了啊。
衣服八十文,发簪五十文,鞋子三十文,拢共一百六十文。他明天赚三十文,后天一早再赚十文……
这么一算还是够的。
刚好够!后天他一大早搬完,领了工钱就去接……咳,就去娶新夫郎。
想起什么,他脸色又凝固了下去。
他不要吃饭的吗!
他面无表情地想,也不是不行。
明天他就吃两个包子,后天他不吃!
也行。
如此一想,他稍稍安下心来。
回去路上没吃饭的后遗症就显露出来了,身体发软,步伐虚浮,甚至有一些冒冷汗,好想快点躺下。
他皱着眉头加快了步伐。
这么一快,走起路来就有一些飘飘浮浮的感觉,如在棉花上,脚部软绵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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