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英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放着二人世界不过,主动邀请自己这个电灯泡过去是怎么回事?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占英只好笑眼弯弯:“好啊,我现在过去。”
“恭送师叔——”
阁皂派敲锣打鼓地送走了刚呆了一晚的占师叔,肖灵秀亲自给她打开驾驶座车门。
“有空常回家看看啊占师叔,拜拜。”肖灵秀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走你——”
后视镜里还能看到她手舞足蹈的身影。
占英收回视线,跟着傅清微给的导航地址,驱车往温泉小镇的方向驶去。
“师父,占科要过来一趟。”傅清微跪坐在女人面前,垂下眼看着地面。
“她来做什么?”穆若水翻着屋子里拿的书,声音明显带上不悦。
“咱们把阁皂派祸害成那样,我想请她吃个饭赔罪。”倒不算是假话。
“随你吧。”
“您要陪我去吗?”
“你想要为师陪你吗?”
“啊,我。”
穆若水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
傅清微磕绊了半天,仍犹豫不决。
“您决定就好。”
“怎的与为师如此生分了?”
“……”
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吧我的好道长!
傅清微破罐破摔抬起头:“你就说去不去吧?”
穆若水答得也很快:“去。”
傅清微累得快虚脱了,早这样多好。
召唤道长真身出现,需要漫长的前摇,短暂的出现之后,又会消失不见。
柔和的面部表情再次镶嵌在观主的脸上。
傅清微:“……”
来个人杀了她吧!就现在!完全不想活了!
*
傅清微从来没有看穆若水的面具这么顺眼过。
有灵管局的人在,她都会戴上面具,更因为有外人在,她说话也正常了,根本不开口。
在傅清微眼里的滤镜又回来了,几乎喜极而泣。
傅清微握住占英的手,感动得眼泛泪花:“占科,我总算盼到你了。”
占英坐在对面,小心地将手抽回来,频频用眼神给她示意身旁的观主。
傅清微视若无睹,或者说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倒要看看观主是不是真的被夺舍了。
傅清微和占英两个人拉拉扯扯,当着穆若水的面,一个想抽手一个不让,来来回回摸了个遍。
周身的气温越来越低。
这一看就是吵架了拿她当炮灰来了嘛,占英后悔趟这趟浑水。
砰——
穆若水面前的玻璃水杯炸开,水流了一桌子。
占英连忙站起来,一边叫服务员一边抽纸巾擦拭,傅清微也在帮忙,观主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被面具遮挡了所有表情。
一切收拾完毕后。
占英两只手收在桌底点完了菜,新的水杯也端了上来。
傅清微以水代酒敬了占英一杯,赔礼道歉,然后向她说了已经拜了穆若水为师的事。
占英内心说多此一举,表面真诚道:“恭喜恭喜。”
傅清微有心请教:“占科一般怎么和岁主任相处呢?是相敬如宾还是打打闹闹。”
占英:“都不算吧,我很小的时候就拜入师父门下了,是她养育我,陪伴我长大,敬重肯定是敬重的,但是太敬重了显得有距离感。”
傅清微看了戴面具的女人一眼。
“怎么打破这种距离感呢?”
占英咬了咬喝果汁的吸管,眼神飘远了一些,不知想到了什么。
“撒娇吧。”她定了定神,说。
“谢谢。”
“啊?”
工具人占英远道而来赶来吃了个饭,饭后还要充当托运行李的司机——傅清微要换酒店了,明天上午的高铁回去,晚上再住一晚温泉别庄住不起了,也划不来。
占英在车里等她们。
一进别庄,穆若水的脚步就特别快,傅清微紧赶慢赶,在她关门之前堪堪挤进了身子。
穆若水语气生硬:“去洗手。”
傅清微打开院子里的水龙头,在凉水下冲了好一会,故意没有去盥洗室用洗手液洗。
“可以了吗?”傅清微关了水龙头,问道。
“……”
观主戴着面具,朝她走了一步,仿佛下一秒她的手掌就会立刻出现在她的脖子上。
傅清微暗暗期待。
穆若水:“可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色彩,像抽干了颜色的画。
傅清微:“……”
这样她都不介意了吗?
傅清微叫住她:“你给我站住!”
穆若水的身形顿了一下,连头也没回。
在酒店停车场再次接到二人的占英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看来回去这么久,不仅没有和好反而吵得更厉害了,情侣吵架,有什么事是不能do一次解决的呢?如果不行,那就……
自己又不是不能等。
两个人坐在后面,谁都不搭理谁。
占英从后视镜不时往后看,两人姿势都没变过,傅清微一直在用手机刷题。
观主的脸朝向窗外。
十几分钟到达高铁站附近的酒店。
占英早早下车绕到后备箱搬下了行李箱,傅清微连忙接过来道谢,穆若水的目光停留在她们俩短暂相触即分的手指上,率先步入了酒店。
她的装扮在小地方十分引人注目,酒店刚好接了一个会议,一楼大堂都是与会人员,坐着站着都是人。她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窃窃私语声传入她的耳朵。
太阳穴那块的血液在躁动,冲进她的脑子。
傅清微及时从后面牵住了她的手,熟练地滑入她的掌心,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下巴侧过来几乎靠在她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的气息覆盖掉周围的气味。
年轻女人的手指温暖熨帖。
穆若水在面具底下垂了垂眼。
——可是她牵过别人的手了。
穆若水用力挣开了她的手指。
傅清微是被甩开的,力道大得穆若水抽走手以后她的手臂还在空中晃了晃。
跟在后面的占英把这一幕震惊地收进眼底,叹为观止的同时确认了一件事:看观主闹别扭的样子,傅清微确实是1,太有实力了。
她回去要告诉师父。
酒店是傅清微昨天才定的,她要了个标间,占英把自己的身份证递上来,帮助刷脸登记了入住。
在阁皂山的民宿也是这么干的,当时是肖灵秀,现在是和傅清微牵过手的占英,穆若水的目光沿占英的脖颈绕了一圈。
占英后颈发毛,用围巾把自己脆弱的颈项围了好几圈。
占英把她们送到房间,功成身退,傅清微出来送她道:“非常抱歉,本来打算陪你玩一下的。”
占英:“哪里,我是东道主,没能陪好观主和你,是我该道歉才是。刚好我没来过这里,我待会自己出去逛逛,给师父买点礼物,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随时联系,明天我再送你们去高铁站。”
“不用了,这里离高铁站很近。”
“来都来了。”
傅清微一直送到电梯口,伸手按了电梯:“回去以后我请你吃饭。”
“你还是别请了,我怕小命难保。”占英笑道。
傅清微又露出歉然的表情。
今天是有点冲动了,不该牵扯进旁人。
占英步入电梯,按住开门键,说:“你要是觉得愧疚,记得我和你提过的白姝的事,找个好机会说一说。”
傅清微点头:“我记得。”
占英又说:“要是观主还在生气就算了,我怕白姝小命也难保。”
傅清微:“嗯。”
占英松手,电梯门在傅清微面前缓缓合拢。
滴——
傅清微刷第二张房卡打开了房门,穆若水背对她坐在书桌前,头上长了两只角,是前面的面具多出来的。
她又生气了。
一生气就不想傅清微见到她的脸。
傅清微进了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沾湿了水挤了洗手液,认认真真地按照七步洗手法洗手。
穆若水的嗅觉非常灵敏,玫瑰味的洗手液揉出泡沫后散发出香气,从满屋子的傅清微气味里分出一缕,钻进了她的鼻子。
鼻翼翕动。
穆若水面具底下绷着的脸勉强舒展开,仍皱着眉头。
傅清微把手擦干净,从后面环住女人的肩,弯下腰在她耳边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我。”
穆若水一言不发,看向她握在自己肩膀的手,隐约的玫瑰香传来,没有另一个人的气味。
“道长~”
傅清微避开她的面具,温暖的脸去贴她冰冷的项颈,反复磨蹭。
穆若水抵在椅背的腰渐渐软化。
“原谅我,好不好?”傅清微一只手从肩膀垂落到她身前,避开敏感部位,斜过来半抱住她。
她的声音愈发轻柔,在她耳边娇娇地说话,每一次呼吸如羽毛轻软拂过。
“道长,道长~”
“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道长师父~”
穆若水的腰彻底软了下来。
她闭了闭眼,说:“再有下次我就杀了她。”
“绝不会有下次了,我发誓。”
穆若水摘下面具,红线自她的指间滑落,傅清微盯着她漂亮的手指,看着她将面具放在了桌子上,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就仗着我不会离开你,有恃无恐。”
第62章
“你就仗着我不会离开你, 有恃无恐。”
女人低低的叹气声里回荡在屋内,带着无奈。
“是。”傅清微的声音竟有些细微的颤抖,仿佛不敢直面似的, 把脸埋进了女人的肩窝。
她发现穆若水随口说的一句话, 竟然点明了她的潜意识。
换在昨天以前, 她还在担心观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她,哪里敢和别人故意亲密让她吃醋, 激她生气, 千依百顺地哄着她还差不多。
一夕时移世易,攻守之势逆转, 她竟然胆大包天到和占英“卿卿我我”, 还敢以下犯上,对她大声说话,让她站住。
可不就是有恃无恐。
傅清微自小因为通灵的体质, 时常被鬼魂上身行事离奇恐怖, 家人和村子里的人视她为怪物,既想杀死她又畏惧她,被单独关在一间猪圈改造的小屋子里, 几乎没有任何亲密关系,后来她被一位婆婆带走收养。不幸的是婆婆在她高中时因病离世,傅清微再次孑然一身。
婆婆走了以后,她听她的话好好活着, 努力地学习、生活、工作,过来之不易的普通人的生活, 珍惜每一个清晨和夜晚。
唯独不敢奢望有人会陪她太久。
甘棠是她唯一的朋友, 但有朝一日甘棠要是离开她,她会很伤心, 却不会太过意外,她做好了所有人都会离开的准备,包括她自己。
有时候活着太累了,热爱生活也很累,总有爱不动的时候。也许有一天,当然,也可能会活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会产生放弃的念头。人生就是仰卧起坐的过程,起得来很好,哪天起不来就躺下嘛。
一切都从灵管局找上她的那一天变了。
不,应该是说9月20日,她从那辆公交车上下来,走进了迷雾里的道观,开始有了转机。
一个睡在棺材里的神秘道士,咬了她的脖子。
一次、两次、三次。
留在了她的身边,住进了她的房子。
她脾气暴躁,又会纵容她,眼泪是百用百灵的最佳武器。
她讨厌所有人,唯独会亲近她,脸大的说一句,离了她她在人类社会寸步难行。
她觉得人类渺小,善良无用,却愿意帮助渺小脆弱的她,找到程玉汝的灵魂,助她安息。
她从天而降的时候没有踏着七彩祥云,只是一个脾气奇差,对她很好的古怪道长。
她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傅清微沉迷她的美色,享受同居一个屋檐下自然滋生的暧昧,荷尔蒙冲昏头脑许下永不分离,实际并不认为这段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的关系能长久。
后来她们吵架了。
因为她决定要去阁皂派拜师,没有事先告诉她,因为她做好了离开她的打算。
观主差点杀了她,可是她在面具底下哭了。
那天傅清微心里很难过。
观主对她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原来她是认真的,没有当真的人只有她自己。
让傅清微更难过的是,自己仍然不相信她们会在一起。
她也想和观主在一起,不管她们还剩多少时间,她想留住她,再久一点。
她们启程出发去了阁皂山。
观主闹了一路的别扭,最后在高铁下车之前支撑不住地吻了她,虽然是为了得到她的气息。
之后的一次次亲密过界,傅清微夜晚闭上眼睛以后会想:这样她们更近一点了吗?她会留下来吗?
她也知道拜师以后她的注意力会转移到别的事物上,比如学艺,比如友好的师门,观主在她的生活里会找不到角色。
所以她想让观主成为新的角色,依旧占据她生命最重要的部分。
比如说,她的女……
这样想胆子太大了些,她在心里都不敢说出完整的三个字。
再再之后,她成为了观主的徒弟,观主成了她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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