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王怜花眉毛拧成一团,“什么意思?你嫌弃我的功法?”
“不是,”何欢觉得难以解释,索性手指并刀划开自己的指尖皮肤,将血抹在王怜花头上,王怜花对他没什么防备,直接被他偷袭成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依旧一副老实样子道:“只是,我生来就会。”
“我可以让人们在梦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这时候人心便放松了,想对他们做什么都可以。”他这边解释着,王怜花虽朦胧还在努力竖起耳朵听,却早已动弹不得。他眼前有无数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其中一幅上,整个人至此坠入梦境。
等王怜花醒来,只是做沉默不语状,没有扯何欢的脸也没有大骂他。何欢有些迷茫,问:“你又生气了?不想理我?”
王怜花看他许久,终于露出坏笑:“不,我只是想到了,你必须得学这摄魂大法才行。只叫人做美梦有什么稀奇,能编织似真非假的梦境,让人分不清真假,才是乐事。”
他强硬要求,何欢无奈,只想着学了也未必会用。
“当真用上了啊。”何欢叹一口气。
无花意志坚定,且身怀秘密,摄魂大法难以以假乱真,姑且顺着他的幻想织就一夜幻梦,只关注他日后有何举动就好。但这黑店中每一个帮凶、过往所做的每一件坏事,都会在他们自己的梦境之中、在自身上反噬,日夜不休。
这是何欢第一次使用这等“邪术”。然而不同于摄魂大法,众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中此法,只会怀疑恶事做尽所以孽障缠身。此法便永远不会被旁人知晓。
……
第二日,无花开始避着何欢走。这倒是意外之喜。
何欢只需偶尔凑上前去与他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就可以与他保持距离了。相较之前句句揣摩、一举一动皆要表演轻松得多。
就这样,两人马不停蹄到了少林寺。无花率先告辞,何欢由他师弟带去拜访少林中的天字辈师叔。
在得知他的来意之后,少林倒也没有推诿。毕竟水母阴姬一向与少林保持着良好的香油往来。
在大师给出的几本推荐功法中,何欢适量着选择了最适合弥补神水宫心法的一本《少阳功》。
领他来参悟的是天韵大师,大师身形手长高挑,手指尤其颀长,骨节突出,应当是练的指功。他面上却圆润,眉须皆白,笑容和蔼。
天韵大师问:“施主一路劳累了,要不要一起用顿斋菜啊?”
何欢闻言道:“素闻少林寺素斋美誉,有劳大师了。”
“使得使得。”老和尚摸着胡子笑眯眯出去了。
不曾想,这顿饭竟是无花来送。只见他端着饭盒进来,将四菜一汤放在桌上,施了一礼正要离去,就听见天韵大师招呼,“师侄,不妨一同用膳。”然后又转过头来与何欢说:“这孩子手艺很好的,就是最近不怎么做饭了。不过与你关系倒是好,听说你要吃素斋,就愿意去食堂做饭了。”
无花无奈:“师叔既然要求了,弟子又怎敢不从。”
“哈哈,这不是你与何施主相熟,我才好意思麻烦你嘛。老和尚是沾了小施主的光。”
何欢听着无花与天韵聊了些外出琐事,又聊了聊佛理。他与此道却没什么了解,只是安静用饭。
无花的手艺,着实不错。
饭毕,天韵大师摆了摆手,“你们自去吧,我去巡经了。”
何欢与无花两人漫步于竹林,四下俱静,更能听到远处佛音。
无花率先开口:“施主可得到想要的了吗?”
何欢点头:“少林功法,着实精妙。只一些皮毛,应该就足够调理宫里弟子们的身体了。”
“那就好。”
……
“大师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何欢看他欲言又止,就直接催促他。
“施主……什么时候动身回去?”
“原来是要问这个?我明日就走。”何欢道,“怎么,大师怕我久待吗?”
无花又不说话了。
这与他想的不一样。何欢心下暗忖,又或者,这是如今流行的手段?
竹影扰动,何欢一时之间也无话。安静时两人之间便无谎言,这也很好。
“素炒蟹粉,可还适口?”
“很是鲜美,真有几分蟹的味道,是怎样做出来?”
无花笑了:“施主若知道了,又怎会继续记挂?”
他已知自己会失言,索性说罢,就双手合十,同何欢告别。
此后,何欢又去找天韵大师,询问无花的过去。他已看出,天韵大师是位心宽之人,应当好相与。
天韵大师原本慈悲的神情忽而变得肃穆,他道:“过往皆为过眼云烟,施主既与无花成了朋友,又何必在意他的过去呢?”
果不其然,无花的过去另有秘密。何欢道:“正因为与他是友人,我与他相处许久,只觉得他样样都好,唯有心中好似有迷茫不解之事。这事一定是自小就影响他颇深,才如此根深蒂固,使得他自己解决不了。我于少林待了两天,觉得此地实在庄严,具开解之能。可这许多年无花在此,竟也没有化解他这心结,我实在担忧,才有此一问。”
天韵大师愁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我实在不可说。”
“大师不必说太清楚,我只想知道他的心结因何而起,于其他并不在意。”
“唉,你若与他真的交好,亲自去问他就是了。他想说就会说的,若他不想说,我怎好说出口。”天韵叹了一口气,“施主,凡事不可强求啊。”
何欢静默半晌,道:“罢,大师说的是,我怎好戳他伤疤。或许终究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正要走,扶住桌角时却被不知何时挑起的木刺扎破的手指,木刺陷入手指中,只留为微不可见一点末端在外面。
天韵大师也瞧见了,有些不解:“这桌子用很久了,怎会起木刺?”
“许是刚刚被带钩挂起的。”何欢无奈道。
他站在桌边,试着挑出木刺,没成想,反而流出更多血来。
“大师,”他忽然喊天韵,等天韵抬起头与他对视瞬间,瞳光忽然涣散。
再睁眼,就见何欢已经将木刺挑了出来。
天韵大师同他笑眯眯告别,还不忘挥手:“利益众生,施主有大德。”
原来天韵大师的好事,就是神水宫又捐一笔香油钱么?何欢失笑,他道,“大师慈悲济世,锦上添花之事,小子乐意之至。”
……
第二日下山时,何欢听见如泣如诉的箫声。他转身,却只有少林寺端庄而巍峨的正门,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质。僧人挑水拾阶而上、合掌顺道而下,来往之间,身形交错,相同的素袍交叠,仿佛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此时,一封信笺已经寄至神水宫总部情报部门,上书:
永宁五至十年(十五至二十年前)、邪道人士,素有恶名、曾带稚童前往少林,速查。
第22章
此事告一段落,正好如何欢之前所想,顺路回一趟江南,将小黄捎走。
何欢将一层易容卸下,如今在外人眼中,便是一娇俏可人,毫无威胁的少女。之前因为又蒙上一层易容,且在无花身侧,没有什么麻烦找上门。如今却三五不时就有人前来骚扰。
当然,也有少侠英雄救美。何欢认真道谢后,那些少侠就红着脸磕磕巴巴留下一句不用谢,再同手同脚的转身离开。
何欢观察许久,发现也有些时候,那些地皮流氓就是所谓的少侠雇来的。一般这种少侠,在不动用武力只靠嘴皮子赶走坏人之后,总会对何欢动手动脚。倘若是如此情况,他便一并解决了。将人打晕后绑了半浸在河水里,洗洗脑子。
这大概就是水母阴姬要他以女子身份看的世道。
他幼时与水母阴姬一同出门,救下被父亲绑起来,打算卖作两脚羊的宫南燕。那时回去,那就对水母阴姬发誓,要除恶扬善,荡尽天下不平事。
水母阴姬不置可否,只是摁了摁他的头。但如今想来,她应当是默认了的。
或许正因如此,在她知道王怜花在那七年之中竟做出那些事,才会与他一刀两断;也是因为如此,何欢说自己放过了“红鞋子”时,她会失望。
“母亲……”何欢喃喃,“我知道,除恶务尽。只是我如今……定夺人的生死,我真的能这样做吗?”
无知则无畏,而经历越多,越会被束缚住手脚。
到了江南,熟门熟路向自家走去。
明明离开应当不久,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巷子前的门依旧开着,何欢在门外驻足一瞬,想罢还是不愿欺瞒花满楼,便又悄悄离开。
不曾想,却在自家看到了他。花满楼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衣袍,袖口紧束,便于行动之余也格外倜傥。如今这位倜傥的公子正在往小黄碗里添肉。而小黄摇头摆尾,看模样也很是开心。
花满楼听见门后有声响,转过身来,微笑道,“此间主人有事不在,还请姑娘过段时日再来吧。”
虽说方才还在想不必见他,如今真的碰面,哪怕不得相认,在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神情之时,仍旧觉得轻松。
花满楼只听见一位少女悦耳的声音,轻快道:“我知道,我是他的妹妹,来替他把小黄接走。”
小黄大约也认得何欢的妹妹,跑到她身边摇了摇尾巴,兴高采烈叫了两声,然后又回来埋头吃肉。
这少女对人毫不设防似的,又或许她已经从何欢那里听过花满楼的名字,也不问这人在他哥哥的院子中做什么,就坐在了小院中央的石桌旁,静静望着这边。
花满楼被她看的有些疑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问:“姑娘,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何欢一愣,“不,没有……公子常常过来喂小黄吗?”
“偶尔前来,他将小黄养的很乖,但我仍有些担心。”花满楼站在原地,如是道。
“我替他多谢公子,劳你费心了。”
花满楼犹豫了一下,才问:“何欢他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何要将小黄带走?”
“并没有,只是他与母亲刚刚和好,家里要留他过年。小黄放在这里,只怕会寂寞。”何欢说这话,见花满楼脸上似有失落一闪而过,他话锋一转又试探道,“不过车马劳顿,家中又格外寒冷,我只担心小黄吃不消,若有地方可以让它暂住……”
花满楼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脸上有一丝赧色:“如果信得过我,小黄可以放在我身边。”
此时,小黄也汪汪叫着,好似应和。看来花满楼在这段时间与它相处很是融洽。
“有什么信不过,”何欢闷闷笑了两声,“我听我哥说起过花公子,他对你称赞有加,说你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好友呢。”
花满楼也露出笑意:“在下亦如此认为。我与令兄意气相投,是至交好友。”
自己说这话时虽也发自内心,仍旧带了调侃,对方说这话时却显得格外真诚。何欢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又问:“花公子吃过饭了没有?我请你吃饭如何?”
花满楼闻言面露愕然,他摇摇头,“姑娘远道而来,怎能要你请客。如若不嫌弃,便由我请姑娘去酒楼用膳。”
然而来的不巧,临近的酒楼已客满了。掌柜的出来低声向花满楼解释,还说如有急用可以腾出一包间来。花满楼挥扇作罢。
“叫了菜去我哥家里吃吧。”何欢又道。
然而“何欢”不在,花满楼认为不如叫到自己家中去吃。
他好像在为难单独和一位“姑娘”一起吃饭,尤其这姑娘还是他好友的妹妹。但因为是何欢提出的,又不好意思拒绝。
何欢觉得有些好笑之余,又不禁想到:倘若真的在他面前揭露自己的身份……
大概会得到一句无奈的:“你啊。”然后自然接纳吧。
用过饭后,何欢告辞。
没有半盏茶的功夫,花满楼有听到有人急忙奔来的声音,脚步声急促,自迎着巷子的正门直接就上了小楼。然而花满楼还在后院中收拾刚刚残局。
那脚步声奔上楼之后就停了。花满楼本想上去一探究竟,手腕就被一双柔荑隔着衣袖抓住。
是他。她身上带着暖意的甜香,在这个瞬间像是小钻子一样在往人的鼻子里钻。
她低声道:“好似是冲你来的,我去看看。”
花满楼一愣。
何欢已经上楼去了,他抬手轻轻抚摸上自己手腕的位置,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之色。
随后,他往楼上走去,心想:“我看起来……很弱吗?”
等他上楼,只听一少女躺在一旁声音悲戚,喊道:“公子救我!”
而另一边,何欢的妹妹却坐在他平日坐着的位置,对他说,“等一等,你先别救她。”
旁边还躺着一个大汉,好似已经被打倒在地塞住了嘴,只有喉咙里还喘着粗气。
一时之间,他难以想象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一定很疑惑,”何欢温声道,“你先坐吧,容我同你解释。”
“这要从我……哥哥,来江南之前的遭遇说起……”
何欢在洛阳时,偶然结识了一位美貌少妇——她来买香时神情哀怨,说要使出各种手段装扮自己,挽回丈夫的心。何欢虽然不解,仍旧一边按照她的描述来调香,一边与她聊天试着开解她,让她好受一些。
第一日,多是聊她的丈夫。
第二日,就聊起了她待嫁闺中时的事情。
第三次,这少妇眼神依旧哀切,她哀切的握住了何欢的手:“何公子,我好后悔……我后悔嫁了这样一个烂人。”
然后,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自身后摸出一片血淋淋的嘴唇,放在唇边亲了亲,又放到何欢手里。这场面当真出人意料,何欢大惊失色想要甩掉手中这嘴唇,却被这美妇死死拽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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