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不了解他,以为他冷血无情。他们一开始也这么觉得,直到看见在观昏晓身边的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人家其实很温柔,很活泼,很懂得哄人宠人,只不过他所有的柔情蜜意都给了观昏晓一人,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配得见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后,三人对待天窍的态度就松弛了很多,以前见了他嘴都不敢张,现在甚至敢开他和观昏晓的玩笑了。
所以说人生真的是瞬息万变,谁也不晓得曾经以为一成不变的东西,下一秒会不会峰回路转。
“说真的,就先生以前那副高岭之花的样子,我一直认为他‘退休’后会躲进大兴安岭,当餐风露宿的野人……仙人,我是说仙人。”司巍藿嘴里嚼着麻辣牛肉,还不忘叭叭,“谁能想到他会脱下正经人的外衣,去心上人身边当一只混吃混喝撒娇卖萌的小猫?诶,爱情这玩意儿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杀伐果断的大妖也深深沦陷,不可自拔?”
林摹丑斜他:“我们谈过恋爱吗你就问?真想知道建议你直接询问先生,现在的他应该很乐意为你答疑解惑。”
“你别说,其实我挺想问的。”司巍藿咂嘴,“我记得先生以前到处飞,忙得脚不沾地,和那位观先生满打满算也就见了三回。不是说一见钟情都是看脸,并不长久吗?他怎么爱得那么深?”
“谁知道呢。”林摹丑耸肩,“爱情也是一种感觉,心有触动所以靠近,深入了解后情根深种,大抵就是这么两个流程。你那么好奇,自己找一个去啊。”
“嗯……”司巍藿若有所思地看向凌洛。
凌洛头也不回,抄起装素菜的空篮子就拍他脸上。
“丑拒。”他三十六度的嘴吐出零下三十六度的话语。
司巍藿瘪瘪嘴,默默放弃和灵长类生物探讨恋爱问题的想法,去辣锅里寻找他的真爱金针菇。
……
“奇怪,天窍上哪儿去了?”
观昏晓在家附近转了一圈,连根猫毛都没摸到,站在路口叉着腰低声咕哝。
这时,街角转出一只身量苗条的三花,它微微眯起金色的杏核眼,步伐优雅,尾巴高高竖起,跟随脚步在半空柔软地扭动。
“咦?”
认出它是天窍的内阁大臣之一,观昏晓快步迎上去,蹲下/身,挠了挠它的下巴。
三花乖乖抬头任摸任揉,还甜甜地喵了两声,叫得观昏晓心里软软,钢铁心脏化成了棉花糖,低沉磁性的声线也不由得夹了起来:“妹妹,有没有看到你们老大?我找它半天了,连个影子都没找着。”
三花歪了歪脑袋,眨眨眼,似乎听懂他在说什么,蹭蹭他的手背。
“喵呜喵呜……喵……”
观昏晓忍俊不禁,语气更柔:“你在安慰我啊?好吧,你们老大日理万机,背负着全县猫猫的身家性命,忙也是应该的。不过你若是见到它,麻烦帮我带句话,就说上次它答应我出门必留言的事它食言了,回来前记得想好补偿方案。”
三花眼睛一眯,眼尾嘴角扬起弯弯的笑弧:“喵——”
“看热闹的表情太明显了,当心被扣口粮。”观昏晓拍拍它的脑袋,站起身,“去玩吧,我也该回家了。”
“喵~”
三花不走,反而贴着他的小腿蹭蹭,然后往他家的方向走了两步。
观昏晓惊异道:“你要送我?”
三花甩甩尾巴,“喵呜呜”的尾音轻快上扬。
行,一个个都成精了。
观昏晓好笑,放缓了脚步:“那就走吧,回去给你炸小鱼干当做报酬。”
“喵呜!”
回到家中,观昏晓炸了两种口味的小鱼干,没有裹料的分成两份,一份给三花,一份留给天窍,裹料的则拿去喂表哥。
他坐在大快朵颐的一人一猫中间,满心期待地点开绘江河的后台,不出意外看见了画手两分钟前发来的草稿。
镜头下的画纸上晕开风格鲜明的渲染笔触,淡淡描出雨夜中重逢的人与猫。纸张边缘依稀可见尚未干透的水痕,衬着画面外围朦胧的路灯光晕,如同幽微薄雾,将色彩中心两道身影的对视掩映成虚淡迷幻的梦境。积水上光圈扩散,拢着他们投下的倒影,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地久天长对望。
不是人与猫,而是人与人,是历史罅隙里的久别重逢,是过去与当下,也是当下与未来。
观昏晓不觉看得入了神,手指轻轻拂过画中的人与猫,却说不上来想碰触的到底是什么。
我喜欢的人心有六窍:你想要的是这样的感觉吗?
观昏晓笑了笑,回道:我也说不清是不是,感觉毕竟是模糊又主观的东西。但我喜欢太太你描绘的意境,就它吧,草稿不用改了。
我喜欢的人心有六窍:好。商稿的精度会比例图高很多,所以成稿大概需要一周时间,在这期间你有任何新的想法都可以随时找我补充,我会在草稿不变的基础上尽量为你实现。
嗯?画手为了保证创作的连贯性,一般不是不能轻易更改要求吗?
观昏晓犹豫了一下,问:这是太太的粉丝福利?
对面隔了几分钟才回答:这是抽奖黑幕幸运人员的专属福利。
第19章 猫猫补偿
傍晚,晚霞漫天。
观昏晓正在给鱼缸换水,往睡莲根系上再铺薄薄的一层营养泥,忽然听到门板方向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回过头,就见天窍从门缝处伸个脑袋进来,努力瞪圆眼睛扮无辜,小心翼翼瞅着他。
他轻笑一声,继续折腾手上的事。
“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彻夜不归了,正准备将你那份小鱼干喂给大橘。”
观昏晓的语气里带着懒散沉静的笑意,听不出气恼或冷淡,让天窍松了口气。
它钻进门里,抖抖毛,迈着小碎步跑到观昏晓身旁站定,歪头贴着他劲瘦的腰窝就一通乱蹭。
他就属腰上的痒痒肉最多,这一下差点没痒得原地起飞。
观昏晓背过手用没脏的地方推开天窍,哭笑不得:“说了别蹭我痒痒肉,乱跑不报备,回来就添乱,你说我养你图什么?图你可爱吗?”
天窍尾巴一甩,卷在前爪上,灵巧的尾巴尖尖拍了拍,仰头冲他喵呜喵呜地叫。
观昏晓夸张地叹了口气:“对,我就是图你可爱。去厨房吧,我把小鱼干搁灶台上了,等你吃完,我这边也差不多弄好了。”
天窍扭头看了眼厨房,再扭头瞧他,挪动身子朝他那边靠了靠。
他挑眉:“不想吃?还是就想赖着我?”
闻言,天窍干脆趴下,两只前爪反扣在胸前厚厚的毛发里,尾尖上下拍打,又悠然地左右摆动,一眨不眨凝望着观昏晓,眼底满是笑意。
观昏晓被它用这种眼神看了几秒,忍不住“噗嗤”一笑:“你是懂哄人的,有当海王的潜质。”
闻言,天窍斜睨旁边的水桶一眼,因为要换水,锦鲤被暂时挪到了桶里,这会儿正委委屈屈地缩着身子,看起来肥肥大大的一坨。
呵,谁要当海王,它苗天窍这辈子只想也只会养一个人。
“对了。”
观昏晓冷不丁出声,将天窍跑偏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它连忙直勾勾地看过去,男人正用手把新铺的泥抹均匀,拎起水管往缸中注水,飞溅的水珠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挂住他微垂的卷睫,晶莹的液体将他的皮肤也衬出剔透质感,莫名撩人。
天窍看直了眼,观昏晓却一无所觉:“刚才我让三花妹妹给你带话,带到了吗?”
“喵、喵呜。”天窍眨眨眼,不知怎么有点紧张,叫声都不连贯了。
观昏晓瞥它:“既然带到了,我的补偿呢?”
天窍愣了愣,恍然大悟,抬爪拍拍他的小腿示意他稍安勿躁,旋即扭身飞奔,连门都懒得开,一个原地起跳越过围墙,稳稳落在外面。
观昏晓手一抖,水流浇在缸壁上,更多水珠溅上他微愕的面庞。
人类的常识告诉他,猫不可能在不借力的情况下跳过两米多高,但天窍本就是超越常识的存在,因此他只惊讶了一瞬间,便恢复平静。
不多时,天窍原路返回,这次右边耳朵上挂了一只小巧的竹编手环。
手环通体碧绿盈翠,宛若美玉,却不是竹子本身的光泽所致,而是有人调了特殊颜料一点点渲染出来,即使没有编出什么繁复的花纹,也同样别致而精巧。
它顶着手环跑到观昏晓脚边,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径直蹦到了他的手臂上,一甩头抖落手环,叼在嘴里,试图为他戴上。
“诶!等等!”
观昏晓赶紧叫住它,并把手移开,在它不解又失落的注视中冲干净双手,才把右手递过去。
“喏,戴上吧。”他说。
观昏晓不问它手环从何而来,只记着这是自家猫猫送来的赔偿礼,他看了高兴,也乐意戴着。
天窍与他自有默契,当即乐乐颠颠地为他戴上手环,还耷着耳朵在上头蹭了蹭,留下自己的猫毛与气味。
手环经过细致打磨,磨掉了所有毛边毛刺,触手温润。
观昏晓抬手对光瞧了瞧,笑道:“如果不是不透光,这手艺和真玉相比,足可以假乱真。”
闻言,挂在他小臂上的天窍弯起眼睛,笑得嘚瑟。
晚风扬起观昏晓的衣角,天窍的绒毛,裹着渐渐黯淡的余晖染遍他们周身,衬着翠叶白花的茉莉,粉白优雅的睡莲,以及折掩在阴影中的杂物、工具,浓墨重彩,光影如织,几与油画无异。
夕阳止步于台阶之下,台阶上的临卿和揣着手,眯着眼,将不远处那一人一猫的互动尽收眼底。
困扰他许久的瓶颈在一种难以言说的意境中隐隐松动,当他的目光掠过观昏晓,看见他亲了亲天窍的脑门时,久违的了悟和灵感冲破瓶颈的一个小口,短暂地喷薄而出。
“男女主的感情线……对,对!是该这么写!就该这么写!我表弟简直就是天选女……不是,我表弟的猫简直是天选男……也不对!总之……就是这种感觉!”
临卿和的瞳孔兴奋地放大,像追着尾巴跑的狗子般原地转了两圈,低声喃喃两句,而后火烧屁股似的冲回屋里。
正巧这时,观昏晓换完水,抱着天窍往厨房里走。看见表哥着急忙慌的样子,他扬声问:“你干什么去?不吃饭了?”
“不吃了!”临卿和的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远,“不不,饭还是要吃的!我的意思是现在先不吃!你帮我留一份,我写完剧本再吃!”
“写完剧本?”观昏晓低头看天窍,“他找到灵感了?”
天窍蹲在他肩上舔毛,听到这话,支起脑袋与他对视一眼,困惑地歪头。
……
天窍跑出去大半天,身上沾了点灰,睡前观昏晓给它放了一浴缸的水,让它自己洗干净再泡个澡,放松放松。
猫大爷也不跟他客气,仰躺在水面摆动尾巴,悠哉悠哉地从浴缸这头游到那头,舒缓且有节奏,十分惬意。
观昏晓乐了:“大爷,那您先泡着,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一声啊。”
天窍挥了挥爪子,颇有昏君气度——朕要受享,卿且退下。
他笑着撩了一捧水泼它脸上。
离开浴室,观昏晓把床铺好,等猫大爷沐浴就寝之际无所事事地刷了会儿手机,一时没忍住又点进绘江河,打开那副看了没有一百遍也有五十遍的草图。
草图无细节,只是用色块描摹出朦胧的意境,也不知道哪里对了他的胃口,让他百看不腻,越看越有感触。
他甚至做好了如果成图还原不了草稿的感觉,自己就当抽奖抽到的就是这张草图的准备。若非聊天记录里的图片无法保存,他现在已经把它设置成手机壁纸了。
顶着图片发了会儿呆,观昏晓突然一骨碌翻身坐起,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取出笔记本和铅笔,削得圆钝的笔尖在空白纸张上划拉一阵,留下不甚规整的笔画。
在笔尖摩挲纸页的沙沙声中,他的眼前浮现出零星片段,都是幼时光景。
十岁前,观昏晓自学过一点国画,那时不懂技巧,也没有人教,所谓的自学不过是拿粗笔浓墨,仿着春节挂画的模样往白纸上涂涂抹抹,自然无所建树,也并未真正留下什么。
小时候性格执拗,脑瓜子就那么一点点大,以为一年和一辈子一样长,所以即使练得不怎么样,他也没想过放弃画画。
可是后来他为什么不画了?为什么将笔杆折断,泼掉墨水,撕烂纸张,将曾经的爱好束之高阁?
观昏晓茫然地想着,忽的铅笔一顿,在纸上重重压出一个浅灰色的圆点。
他定睛打量自己无意间绘出的场景,瞳孔骤缩,手一抖,居然条件反射地把笔记本扔了出去。
本子上印着凌乱交错的线条,如同茧状的火焰或海浪,包裹着一道细长狰狞,仿佛在不住扭动的身影。
他只是信笔而作,画中的怪物却如同经过精心描绘,每根线条都利落简练,不满不缺,有一种透纸而出的真实、惊悚的气韵。
观昏晓的心脏怦怦直跳,连忙用橡皮将这张涂鸦擦干净,急促的心跳才渐渐趋于平静。
对,他想起来了。
小时候的他画出了很多幅……类似这种的画,因为用的是墨水,那些画显得比这幅更诡异,更恐怖,更生动,就像泼在纸上的不是墨迹,而是血管,是经络,是流动的鲜血与嘶吼的灵魂。
他被吓到了,画一张撕一张,撕一张画一张,从不信邪到被吓出半年的水墨画恐惧症,从此再也不敢碰画笔。
观昏晓扔开铅笔和本子,自嘲一笑:“本来是想仿一仿太太草图里的意境,可画出来的怎么还是这些东西……算了,我和画画就没有缘分,还是等成图吧。”
“miu呜——”
轻盈的猫叫由远及近,天窍踱出浴室,一路小跑,拖着湿漉漉的毛发站在床边,仰头冲他叫了一声。
听到它的声音,观昏晓瞬间将心头那点小惆怅和突然勾起的糟糕回忆抛之脑后,弯腰用毛巾裹住瘦了一个尺码的它抱在怀里擦毛,顺便撸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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