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连抱着它,觉得怀里暖烘烘的,心情很好,笑说:“你说我?嗯?怎么福宝不要爸爸了吗?”
程曜与他并排坐着,趁机挨近一些,眨了眨眼:“当然啦,从小算命的就跟我说,我以后可听老婆的话了。”
“以后家里都哥说了算,我排第二。”
福宝冲程曜汪的一声,似乎有些不满。程曜瞪大了眼:“什么,难道你也想骑在我头上?仗势欺人!坏狗!”
他装模作样骂了一声,抓过福宝两只爪子,把它按在虞连怀里挠痒。福宝假装胆怯,小声嘤嘤起来,眼神上移,向虞连不断求救。
虞连也被他俩逗得直笑。
远远看过去,就像这一人一狗都扑在虞连怀里似的。至少在陆淮川眼里,是这样。
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几乎一宿没有合眼,刚踏进公司就觉得微妙异常,似乎有些什么,在他离开的这顿时间里悄然发生变化。
他在公司的企业文化墙前停住步子,上边新增了一块员工互动留影的区域,贴着一些公司近年的活动照片。
陆淮川看了看,从上面摘下一张来——平安夜里程曜扛着虞连摘下圣诞树上的金苹果,被清晰地摄下,贴放在尤其显著的位置。
陆淮川沉着脸,指尖在照片上掐出很深的印子,片刻后他将照片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恶心。
他想,快步走进公司,午休期间办公区动静不大,他隔着老远,就听见虞连办公室里传来一阵轻快笑声。
虞连没看见他,仍然垂眸轻笑,任由程曜一个劲在怀里拱。
恶心。
陆淮川恨得咬牙,想起什么,把这口气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捏着拳头,抬头阴冷地喊着虞连的名字。
“我回来了,你在干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公司遇到了危急的事情吗,你在把公司当什么。”
“虞连。”
第63章 拆伙
他一出声,一连串的质问把办公区正午休打盹的人都惊醒过来。虞连也听见了,他和程曜对视一眼,一起转过头。
虞连站起身:“你离开这么久,之前也不过问公司的事,是哪来的资格质问我?”
虞连这话,说得剑拔弩张,同事原本都挺犯困,这下一下竖起耳朵,都打起精神来凑热闹。
陆淮川没想过虞连在外也没给他留面子,愣了一下,仍拿腔拿调:“我没资格?我这段时间各个地方到处跑不是为了公司吗,留你在公司打理业务,你把公司管理成了什么样子?遛狗,开圣诞party?这就是你跟我汇报的情况吗!”
福宝察觉来者不善,龇着牙,嗓子里压着威胁的吼声,冲着陆淮川叫。
陆淮川皱眉:“什么东西,为什么在公司养狗,拿出去。”
程曜刚要上前一步,虞连拦在他身前。
虞连盯着陆淮川,给了个台阶:“你刚回来,非要这个态度吗,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谈?”
“把这狗先拿出去!”
陆淮川以为他服软,立时板起张一张脸:“你先解释为什么在公司养条狗,然后既然公司出了事情为什么还有心情搞些圣诞节目出来,各个穿得不三不四不伦不类,尤其是他。”
他指向程曜,嘲弄说:“我们这里是什么不入流的会所吗,公司的员工这么不务正业,看着和出去卖的有什么区别?”
程曜捏起的手背上浮出一道道隐忍的青筋。虞连想了想,在大庭广众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程曜愣住了,陆淮川也看呆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陆淮川气急反笑:“好啊,不装了是吗,我告诉你我的公司容不下这种屁用没有就会讨好老板的员工,既然我回来了,风气就该整顿一下,就从他开始。”
他对着程曜:“你明天不用来了,现在去财务部把工资结了,还有这条狗,一起消失!”
虞连静静的:“你的公司?你想开除谁?”
陆淮川挑眉:“你听不明白?”
“他没名字吗?”
虞连反问,陆淮川冷着脸不搭腔,虞连眼中闪过怒意。
他抓过程曜的手,举起来:“我告诉你开除的是谁,他叫程曜,是你被鸿远举报行贿险些蹲局子的时候,出面捞你的人,你对他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消失了那么久就往他头上扣一顶莫须有的帽子,要开除人家。”
“你在对谁耍你的老板威风?就你这样的老板,谁会跟从,谁会服气?我要是程曜当时就该让你把牢底坐穿,过河拆桥和忘恩负义在你身上完全验证了!”
陆淮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会从虞连嘴里说出的话,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虞连没在意他的反应,很快接着说。
“还有,纠正你一句话,程曜这个人,是我的人,这只狗也是我的狗,你没有权力开除和赶走他们,我不同意。”
“我也不用经过你的同意,既然我们的意见产生这么大的分歧,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我持有寻青35%的股权,今天之内可以联系张律出具一个股权划分,我们拆伙。”
他一言既出,在场围观的各个员工躁动起来,开始出声劝说。
“虞总……”
“虞总,陆总刚刚回来,还不了解近期的情况,有点上火,虞总也不要意气用事啊。”
虞连比了个示意暂停的手势,在陆淮川震惊的目光里,淡淡说道。
“既然拆伙,有两件事情就要说明白,鸿远虽然对于行贿罪已经撤诉了,但你当初以非法的手段获得竞标结果,鸿远高层如果还想,一样能以操纵招标以及串通投标的罪名向你提起诉讼,陆总自求多福,希望你还能遇到像程曜一样无私付出的人来为你兜底。”
“第二,如果我离开寻青,张律会把公司目前存在的债务情况梳理好,划分后我拿走我该拿走的部分,我不为后续产生的一切后果和债务负责,请陆总做好承担以上的风险准备。”
陆淮川看他这样维护程曜,一点不留余地地攻击自己,却一句话都反驳不来。
虞连似乎是做好了和他鱼死网破的打算。
他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咬牙切齿地冲虞连逼近一步:“你这是逼我。”
虞连腰身挺拔,直视着他,分寸不让:“是你在逼我。”
两人头一回在公司明面上针锋相对,陆淮川知道公司散伙、离了虞连必定讨不了好,但一时拉不下面子,便长时间沉默,与虞连双双僵持。
这时候总有和稀泥的人出现,王涛硬着头皮迎上去,朝陆淮川解释说。
“陆总,公司最近挺乱的,举办圣诞party的事是之前发生的,后来捣鬼的人就出现了,有人栽赃我们,举报说寻青是奸商,大家这段时间忙着澄清、售后,一门心思全扑在公司上了,连元旦当天都只放了半天假……”
“虞总忙前忙后,各个媒体和监管部门到处跑,是最累的一个,程曜也没闲着的,出了好大的力……虞总看大家都挺辛苦,出于好意,小狗也是特意送来调动公司气氛的,毕竟只是小狗嘛,谁会嫌小狗误事呢,明明这么可爱……”
你也太没眼光了。福宝已然俘获了王涛的心,他话说着说着,不自觉就跑偏了,陆淮川斜了他一眼,他登时不敢出声了。
“知道了。”
陆淮川咳嗽一下,冷着声音。
“虞连,这狗你要留,你就留着吧,既然现在公司处境不好,就想想怎么解决,别一上来就顾着和我吵架了。”
他瞄一眼程曜,嘴里含沙射影:“公司是一整个团体,你如果因为个别人就要发脾气拆伙,把公司内部搞得一塌糊涂,那可就一点都不值得了。”
人性是猜疑和浮躁的,陆淮川的话阴毒得很,轻易能挑起程曜日后在同事中的矛盾。
程曜没意识到,他也不会在乎这个。
虞连在意。他皱了皱眉,开口把话头引回来:“如果陆总刚才能像现在这样和我好好说话,我当然不会置寻青未来于不顾,是陆总当着我的面要赶走我的人,质疑我的管理方式,合作伙伴不是这样当的吧,泥人还有几分血性呢。”
虞连绵里藏针,那套损人的话术他又不是不会:“陆总最近出差辛苦了,我催了整整两周才赶回来,这段路程可真长,大概把尊重和素质也落在半路上了,我不是不能理解。”
他不等陆淮川反应,背过身去:“既然陆总是特意跑回来的,如果刚才已经发过火了,能谈就抓紧把事情谈了,时间紧迫,别一会儿又耽误了陆总满世界飞。”
陆淮川注视他背影,还是没忍住:“虞连你能不能别这样……”
虞连侧过脸,回头瞥了他一眼,陆淮川顿住。
他头一回清楚地在虞连眼里看见了厌弃和嫌恶。
第64章 为时过早
虞连办公室的门闭上了,很久都没动静。程曜在外边竖起耳朵,费劲听了老半天也没听出个名堂。
他急得和福宝一起堵在门前来回打转。
福宝汪了两声,程曜怕陆淮川拿这个说事,指头抵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福宝乖乖闭嘴,听话地坐直了,程曜于是蹲下身把小狗抱进怀里,冲它灌输说道。
“看见刚才那个臭着脸穿西装的没有,就他,欺负你另一个漂亮爸爸来着,下次趁没人的时候,咬他!”
虞连要是在场,指不定说他孩子气,程曜也着实被气到了,陆淮川太给自己添堵,他这么说纯属泄愤,大概不等福宝出手,他已经忍不住要在半路上把人堵了,先狠狠揍上一顿再说。
他拳头紧了紧,又想起方才虞连就是这么在众人的目光里牵起自己的手,挡在他身前,一句一句为他说话。
“程曜这个人,是我的人。”
他说他是他的。程曜脸红起来,羞涩地埋进怀中福宝的茸毛里,哇,这不是当众表白是什么?
天呐,连哥一定很爱自己。
他联想到虞连含蓄内敛的行事作风,把福宝搂得更紧一些,恨不得抱着它原地打起滚来。
员工区所有人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眼神时不时探究地往这处瞥,王涛好奇心最重了,他看见程曜抱着狗,跟门神似的往那儿一杵,盘腿坐在虞连办公室门前,脸一下黑一下红,表情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的,瞅着活像精神分裂。
两个老板吵翻了要分家,给下面的员工整得都变态了。这公司要完蛋了,王涛哀愁地想,想起还有两个月工作没结,另外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程曜送的精致昂贵的和牛外卖了。
程曜倒不知道人家惦记着自己能不能请客这回事,他心情极好,与福宝偷偷咬起耳朵,在脑子里循环播放虞连刚才的话,只差没砰砰放起烟花。
他心思一转,想起虞连既然动了拆伙的念头,张口有理有据,对陆淮川必定积怨已深。为自己出头是一方面,虞连是个时常自省的人,他一定早发现了公司管理的漏洞,以及合伙产生的弊端。
陆淮川和杨兴连累他不止一回了,虞连的隐忍,包容,在陆淮川眼里视为了软弱可欺。他已经无条件无底线地消耗完了虞连的全部爱意。
还试图以一个四处埋雷的破烂公司把虞连的事业完全拖下水来。
程曜气得牙痒,他觉得,他大概已经能替虞连动手。
——吃掉这个公司。
把不稳定的危险的唯二因素排除,虞连喜欢,就让他接管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没有后顾之忧的全新的寻青。
这对程曜来说太容易了,他早可以不对陆淮川客气,他唯一的顾虑就是虞连。陆淮川把自己的后路断得很彻底。
在程曜打定主意之前,一通电话先一步打到了他手机上。
对方来电说:“程少,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程曜挑眉:“刚好。”
对面说话的是个声音沉哑的男人:“需要我现在把他扭送到你那边去吗?”
程曜抓着手机,随手捞过的椅背上的外套,匆匆往外走:“不用,我现在赶过来,地址发我。”
一串信息,照片还有地址定位发到了程曜的手机上。
程曜唔的一声,正要挂断,男人突然补充一句,这个人不禁打,威胁两句就全交代了,这事情似乎和恒成地产有点关联。
程曜皱了皱眉,边走边问:“不是同行企业的恶性竞争吗?为什么会和恒成扯上关联?”
“这种内幕,充当骗子和打手的小角色是不会知道的,他们收了钱就替人办事。”
男人接着说:“只知道是寻青的老板得罪了人,恒成派了人出面搞他公司,要他在业内颜面扫地。”
“哪个老板?”
“照片我发您了,在他手机里查到的,姓陆。”
“草。”程曜骂了句脏话,步子一停,怒极,“再去查查为什么是恒成点名要搞陆淮川,据我所知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恩怨。”
“恒成那样规模的地产,照理来说不会把寻青这么小的企业放在眼里,当然不排除陆淮川私底下得罪了人,对方连他的公司都不肯放过。”
“再查,”他想了想,又嘱咐说,“证人别打废了,留着,他之前撒的谎演的戏,还要他露面说明才能谢幕。”
虞连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他思考自己适才的发言是否太过冲动,对于散伙这件事,他之前已经有所打算,现下向陆淮川直接言明,还是为时过早了。
虞连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不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是打算接过寻青的整个盘子的。陆淮川要是足够聪明狡猾,当即同意下来,他和杨兴的股权占比更多,虞连讨不到太多的好处。
因此他最后把散伙后的风险要害讲得极重,给陆淮川一下唬住了,大家就还有谈话的余地。
过早暴露底牌,会成为对方日后手中的把柄。
虞连反思,屈指苦恼地叩了叩实木桌板,想,最终还是为程曜出气的念头占了上风。
操之过急。
他心中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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