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被折腾好几回,段知影也不急,顶多含着笑,轻轻提醒温妙然收敛。
温妙然就是这时,看到了段知影的笑。
卧蚕微微上抬,将眼型弯成温润的月,嘴角牵起面部肌肉,让成熟的男人,少见地呈现点年下感。
让温妙然心痒难耐。
分明是第一次看段知影明显的笑,温妙然却有一种久违感。
像是与这个笑久别重逢。
他想:如果过去的我会为这个人心动……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一定是这腼腆又好看的笑。
他和他一起做家务。
本来是段知影把衣物送去阳台的洗衣机,等进屋,就发现温妙然握着笤帚在扫地。
“你坐,我来。”段知影二话不说去拦他。
温妙然抬头看段知影,轻描淡写一句话,四两拨千斤,“你会?”
果不其然,段知影哽了一下,而后才说:“这有什么可不会的?这很简单。”
“对啊,这么简单,就让我来嘛!”温妙然没将扫把让出去,“一直坐着,感觉关节都要生锈了。”
温妙然太坚持,段知影拗不过他。
于是,他成功获得了“扫地权”,段知影则去给他洗草莓、剥石榴。
正忙着,温妙然停在主卧边那间一直掩着门的房前,问段知影:
“这里要打扫吗?我可以进去吗?”
虽然嘴上在问,指尖却探上了门的把手,已经握住,只要一旋,温妙然就能将门打开。
房间内的一切就会展露无遗。
“等一下。”
段知影果然制止,语气虽急,音量却还很克制。
温妙然扭头看段知影,又问:“这里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看见吗?”
段知影显然迫切,已经停下了手上剥石榴的动作,目光如炬地看向温妙然。
“嗯。”段知影应。
就算这么急,也还是没生气,没走过来猛地将人拽开。
选择权依旧在温妙然手上,他试探,“如果我硬要去呢?”
段知影垂眸,压抑道:“硬要去我也不会拦你,我只是希望你别去。”
温妙然看向那堵禁闭的门。
内里似乎关着一只怪兽,只要放出来,就会终结二人此时如梦的美好生活。
温妙然眨眨眼,还是将手指,从门把手上移开。
他同样为段知影忍耐,“虽然我很好奇,但你不想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谢谢。等你真的准备好,你就可以看。”
温妙然似懂非懂,还是笑着应:“好。”
他和他一起烘焙。
两个人一起在甜甜的空气里相识而笑,在彼此脸上偷袭涂黄油或奶油,再笑闹着躲掉彼此的还击。
两个人一起蹲在烤箱前,看着玻璃内的面团子随温度隆起又坍缩,直到最后,甜蜜的香气溢满整个小屋。
他和他一起在夕阳下散步。
温妙然想起差点就能谈恋爱的遗憾,主动提出要牵手。
他看到段知影逐渐适应笑这个动作,眼眸弯得很漂亮,主动在大街上,握紧了他的手。
他和他一起裹着被子在顶楼等日出。
待到天光乍亮,日色从遥远的海平面溢出,将全城的昏暗撕破。
黑暗消散,世界骤然明亮。
一切绚丽美好,仿佛生命本该经历如此的奇迹。
温妙然在最亮丽的日光下,问段知影,“你开心吗?”
段知影却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问题居然需要反问吗?”温妙然叹气,“哪有人像你这样,连开心都需要警惕?开心就是开心啊!”
“我只是感觉,这像是某种暗示。”
“什么暗示?”
段知影看向日出的方向。
最亮的一抹光是因黑暗衬托,直到白昼笼罩整片天地,便再也寻不到最亮的那抹。
“好像,只要我说了开心,你就会消失。”
一句有点伤感的话,却逗得温妙然轻笑。
没想到,他和他居然有这样的默契。
温妙然想:
我确实在期待他说出开心。
好像,我此行,是带着某种使命来的。
只要他开心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很开心。”
虽刚说完不情愿,但温妙然还是听到了段知影说出这句话。
他看向段知影,问:“怎么又说了?不怕我消失吗?”
“怕。”段知影还是没敢看温妙然,只固执地盯着日出的方向,仿佛这样,压抑的情绪就能好好收敛在胸腔里,“但,我也不想你听不到答案,会失望。”
段知影哪怕委屈自己,也要让温妙然听到想要的答案。
深吸一口气,段知影转头,深深注视着温妙然。
调动全身上下的勇气,只为了向温妙然说出简简单单的一句:
“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
温妙然满足地笑起来,将头靠在段知影的肩头,回应:
“和你在一起这段日子,我也很开心。”
不是客套话,温妙然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纯粹的,没有负担的,如梦似幻的开心。
温妙然感觉,自己这段日子,在被段知影滋养。
可与此同时,段知影也在被这段岁月滋养。
一个分明年轻却死气沉沉的男人,开始笑,开始好好生活。
温妙然有种灵感:
身边的人,本来是一个卡住的时钟。
因为自己的出现,时间终于在这个人身上流动。
停滞的时间,卡住的时钟,终于重新运作。
第37章 归来
又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半弦月弯弯勾在天幕。
淋浴后的温妙然穿着毛绒睡衣从浴室出来,刚进卧室,就看见段知影在服药。
男人侧背对着门, 一手持着个贴着“褪黑素”标的小瓶子,在另一手掌心倒出几枚白色药片, 仰头往口中送服,而后低头干咽下。
月色将其皮肤镀得更冷。
温妙然只见其喉结艰涩地滚了一下。
段知影的表情如常, 吃药如同呼吸一样简单。
目睹这一幕的温妙然却心头一闷, 想起那瓶“褪黑素”,是二人路过药店时,段知影特地进去买的, 店员说这个果味的软胶糖助眠, 适合倒时差。
温妙然好奇, 还特地打开过, 里头装的是黑紫色黑加仑味儿的软凝胶,闻起来香香甜甜的。
段知影当时还把它拿走,特地叮嘱温妙然不能吃。
现在再看, 里头的药片, 就被换成了白色。
那是什么药?
温妙然不知道。
但温妙然确定,那不会是对身体有益的东西。
“嗯?”段知影出声,因为转身时看到了门边的温妙然。
闻声, 温妙然当即提起笑,凑到他身边,问:“要睡了吗?”
“嗯。你呢?”
“我也困了。”
他知道他看到了药。
他也知道他知道。
但两个人都默契地,谁也没主动提起。
再次同床共枕,两个人已经熟悉了彼此的温度和气味,不再似初次羞涩。
温妙然看向窗外的月, 漆黑的夜幕衬得星与月都更醒目,只是有云雾淡淡晃过时,星光会被遮蔽。
月色因而显得孤冷。
星星还在那里,分明还在。
只是月亮不知道。
温妙然轻轻叹出一口气,热气在冬夜形成白色的雾汽。
唇齿还没被热气暖到,被子里的手指却先被温热的指头攥住。
温妙然转头,见段知影眼眸明亮地望着自己。
他笑起来,问:“今天你的手怎么这么热?”
以往这家伙的手脚总是特别凉,不小心碰到,总会冻得他一哆嗦。
段知影轻轻说:“怕刺激你,今天特地泡热水捂了会儿。”
温妙然笑意更深,“这么细心?”
“不算细心。”段知影坦诚道,“只是会特别关注你的反应。”
对方的坦诚,令温妙然心动。
因而,他忍不住问出自己内心的困惑:
“段知影,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是突然在蒸汽房开了冷风。
气温瞬间骤降。
温妙然只见,段知复印件柔和的眉眼剎那沉下,是细微到他若没仔细看就会错失的变化,但就能瞬间将温柔的表情变得冷冽。
“什么时候?”段知影如临大敌。
温妙然摇头,“不知道,我只是问问你。”
他没敢说,其实有种隐约的预感,很快。
“还会回来吗?”段知影却显然把他的问题当了真。
温妙然本该没有答案,此时目睹段知影的反应,他只能反手握住对方的手,用力攥紧,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斩钉截铁道:
“会。一定会。”
“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
许久沉默,温妙然浸在段知影的沉默里,直至片刻,才听见对方哽咽的一声:
“好。”
虽是应允。
虽段知影是牵着嘴角应出这个字的。
但温妙然知道,段知影也知道。
这个人并不信。
不信他会回来。
“怎么啦?”温妙然凑近段知影,小声说,“不会有人趁天黑偷偷红了眼眶吧?”
段知影抽吸,呵气,再度开口时,声音平淡无奇,“不用在意。”
“段知影……”
“没关系,你可以不在。”段知影加快语速,“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温妙然听懂了,这人是在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
如果他不在了怎么办?
他会觉得没关系。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他不在。
就在这时,段知影继续开口,声音稳了许多。
刚才剧烈翻涌的情绪,瞬间就被消化平息。
这人真是拥有一颗强大的心。
“梦总归是会醒的。”
“梦?”
段知影垂着睫毛,没直视温妙然。
若不是这人的眼睫许久还缓缓地颤了颤,温妙然险些要以为对方已经睡了。
那翕动的睫毛,似蝴蝶扇动的翅膀,在温妙然心头搅起一阵漆黑且苦涩的风暴——
是这样啊。
温妙然领悟:
原来,段知影一直当作,与他的相逢,只是一场梦。
所以一开始,这个人对自己的不期而至接受得这么快。
所以他什么也不记得了,段知影也不伤心。
——“以前的我太过无能,如今你终于回来,我想让你看到,我和以前不一样。”
温妙然想起那日在厨房,听到段知影说到一半的话:
——“现在的我什么都能做到,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温妙然。所以……”
那句“所以”,后面跟着的或许是……
你能不能留下来。
段知影却没说出来。
因为他认定这是一场梦。
温妙然哪怕留在梦里,梦也终会醒。
“难以置信……”温妙然开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既然你认定这只是一场梦,可你甚至在梦中,都对我如此的……”
温柔、克制与宠爱。
段知影分明承认了自己喜欢温妙然。
可在其妄自以为的美梦里,段知影也未僭越半分。
没有任欲望膨胀肆意欺辱温妙然,将期年的隐忍宣泄出来。
而是,给他测体温、吹头发,带他买小吃、挑草莓,为他剥水果,陪他做家务,和他一起打游戏,看日出日落……
甚至,在梦境里,段知影都要藏起自己在吃的药,不想让温妙然发现,不想让温妙然不开心。
温妙然能感觉到,段知影很珍惜这段时光。
这人只是把这段珍贵的时间,花费在与他建设平淡的日常里。
仿佛这段平淡日常,已然比任何都要珍贵。
“我在梦中对你如何?”段知影问。
温妙然眼眶发热,极力克制着泪意,尽量冷静地说:
“你在梦中都没有欺负我。”
“怎样算欺负你?”
“明明是你的梦,明明你那么喜欢我,你甚至忍住了没亲我。”
“呵。”段知影被逗得轻笑,随即笑意散去,又问,“可以亲吗?”
“你征得我同意,就不算欺负了。”
温妙然眼见,段知影想起什么,眸光涣散一瞬。
段知影说:“其实我已经欺负过你一次了,在上一场有你的梦里。”
“你很少梦见我?居然这么如数家珍。”
“嗯。我的大脑不允许。”
“那在上一场梦里,你怎么欺负我的?”
“你坐在一地的酒里,懵懵的。我一看见你,就过去吻了你。”
这次,轮到温妙然被逗笑。
无声的一笑,浅浅抿起嘴角,唇边的梨涡盛着羞怯与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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