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知道了,真啰嗦。”
尼昂迈步越过琴酒身侧,直直走向对方的保时捷。他拉开后排的车门,手搭在门框上,随后稍稍侧头,把叼着的烟夹在指间,在深深吸了一口后掐灭放进口袋。
吐出最后一缕白烟,雇佣兵似笑非笑弯起眼眉,半真半假,似暧昧似讽刺地低语:
“我保证不会再离开你眼底下,这么讲你高兴了吗?”
琴酒:“……”
琴酒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随后他督了伏特加一眼,催促:“傻站着干什么,走了,和大部队集合。”说完琴酒也走向了副驾驶。
伏特加:“哦……哦!”
伏特加摸不着头脑,并纳闷的发现,上一秒似乎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现在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管是尼昂擅离职守,还是尼昂疑似和波本碰面却没能拿下对方的事。
伏特加一边松手刹一边小声试探:“话说,不用再去抓波本了吗?”
“条子的支援来了,现在抓也抓不到了。”琴酒说,“既然一时半会抓不到,就暂时不管,那不是现在最大的威胁,至少……过了今晚再说。”
伏特加:“是!”
尼昂翘着腿坐在后排,一边拿出手机观察自己脸上伤痕的流血痕迹,一般不着痕迹的扫过琴酒。
他其实不确定琴酒脑补了什么,但这个组织首席杀手看上去,似乎的确认为波本被救走了,而尼昂也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我不需要浪费口舌解释什么,但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
尼昂心想。
怪不得贝尔摩德总是喜欢利用感情指使他人做事,甚至对此乐此不疲。
——毕竟确实能省很多功夫。
琴酒“信任”着尼昂。
“信任”着尼昂那顽固的原则,“信任”自己所在的组织会是最完美的雇主,因而“信任”着尼昂本身。
而这一通过理性判断的结论,加上某些过量的、足以让人大脑被蒙蔽的多巴胺刺激……
头一次这么做的尼昂,感到了事半功倍的愉悦。
他现在或许能和贝尔摩德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当然,如果在今晚之后他和贝尔摩德还会有交集的话。
“说起来……喂,伏特加。”
尼昂想起什么,低头捏着自己残缺的西装袖口,下一秒他头也不抬地一脚踹在了驾驶座的座椅上,不仅把伏特加踹得震了震,还同时在保时捷的真皮座椅椅背上留下个难看的鞋印:
“先开去一趟我在文京那边的安全屋,我要换个外套。”
伏特加:“啊?为什么?这可完全不顺路啊。”
尼昂:“我袖子破掉了,谁要穿这破西装过一天。”
伏特加顿时苦着脸,他小心看了眼自家大哥,感到头大:“只是想要换外套的话,集合地点应该有备用的……”
“开什么玩笑,那种均码的备用西装是能穿出去见人的吗?”
尼昂顿时挑眉,表情诧异又嫌恶,而傲慢的神情更是将奢侈浪费与肆意妄为展现得淋漓尽致:
“犹豫什么,我又没违反承诺,不是两小时后再继续执行计划吗?绕个路又不会怎样,而且,琴酒不也在车里吗?”
伏特加在心底呐喊:那您直接和大哥说啊,为难我一个小弟干什么啊!
或许是伏特加的表情太过如丧考妣,银眸的雇佣兵终于看向副驾驶的杀手,他探身上前,手搭在椅背,弯起眉眼:
“喂——把你带上一块,也算是在你眼底下呆着吧?”
“或者,让我把你眼睛挖下来带在身上?”
琴酒眉头快要打结。
伏特加:“大哥?”
琴酒瞪了尼昂一眼,随后问伏特加:“时间来得及?”
伏特加:“够倒是够……”
琴酒:“那就随他。”
说着按下了自己的帽子,杀手目光冰冰冷冷,浅绿似野兽的眼眸藏在帽子的阴影下,仿佛刀子似的,死死扎在尼昂的脸。
“但这是今日最后一次。”琴酒这么警告。
“行。”尼昂回答:“最后一次。”
第128章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齐齐进了手术室。
因为身上没有任何防护, 松田肩头的枪伤非常棘手。
子弹穿过的位置太刁钻,肌腱,软组织, 骨头等都受到了波及, 否则松田也不会整只胳膊都一路垂着动弹不得。
加上血管破裂, 他的出血量远比降谷零大, 更别提他架着降谷零这个体格与他相当的成年人走了好一段路,加剧了失血。所以哪怕是同一时间进的手术室,先一步出来的松田反而因为虚弱而更晚醒来。
并且还得到了医生“手臂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请做好心理准备”的委婉告知。
降谷零状况好一些。
虽然腹部中弹,但因为有防弹衣缓冲,所以他实际伤势比预想中的轻。
除了子弹击打在防弹衣的冲击力导致的多处骨折与多处挫伤, 以及枪伤本身造成的严重伤口,降谷零最让人担心的脏器功能,反而没什么大问题。没入他体内的子弹并没有伤及要害,也没有陷得太深。
因此手术结束后, 医生对他的伤势判断比较乐观。
起码比松田好, 没有得到后遗症的警告。
而也正因为如此, 先一步醒来的降谷零和医生交谈时,在忍不住询问隔壁床仍在昏睡的松田的状况后,他心底当即咯噔了一声。
医生检查完后便离开了病房。
守在门口的“家属”,或者说, 伪装成家属保护降谷零并等待他苏醒的公安成员,则是在医生离开的瞬间迈步进去,且反手把门锁上。
越过还未曾苏醒的松田,来人直径抵达降谷零面前。
“降谷先生,你好, 我是川上名,黑田理事官派来与你交接的探员。”
川上说道,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在确定身份无误后,降谷零点了点头。
降谷第一时间开口问:“我的部下——给我垫后、争取时间的那五位,现在怎么样了?”
川上沉默了一会,“目前只有奥田一人回来,伤势不重,已经回到了本部。”
“……”
只提到了一个人的平安,并且没有了下文。
这时候去追问,都仿佛是在垂死挣扎。
所以降谷零没有说话。
“不过——”
川上继续开了口,带了点安慰:
“我们每一名外派的公安,都经历过充分的培训,其中就包括如何自我保护与逃生,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才是,所以一时半会的失联,并不代表什么,只要没找到遗体,就总归不算是没有希望。”
“……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久?”降谷问。
“下午六点十三分。”川上走向窗边,稍稍拉开了窗帘,露出窗外那如同燃烧一般汹涌的火红色云层,随后松手让窗帘重新合上。
“也就是说,我昏迷了十个多小时。”降谷零喃喃自语,心底升起的些许希望火星,再度熄灭。
对于一个公安来说,十几个小时的失联还是太久了。
尤其他们的对手是琴酒。
“总之。”川上决定越过这个话题,他拿出一个笔记本,低声道:“降谷先生,我们现在还是先交换一下情报,商量一下正事。”
“请说。”
“关于你如何遇袭,以及被琴酒攻击随后逃亡的事,奥田已经向我们汇报过了,所以这部分你不用再赘述,现在我们需要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突然暴露身份——当然,我们都知道你也不清楚,否则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但我们信赖你的大脑与判断,所以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的推测,以及你对后续行动的建议。”
川上直白的说道。
这不是追责,也不是质问,只是单纯接受了自家眼线暴露的事实,然后尽己所能的收拢情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降谷零暴露的太过猝不及防,这是十足可疑,需要重视的地方。
情报……
只有抓住情报,才能不再落入敌方陷阱,才能抓住逆转的机会。
“我当时不过是刚露面、靠近,还没有说话,琴酒就直接对我动了枪,所以不是我在那不慎暴露了什么,而是我的出现就是证据,那么问题必然出在我打探到的情报,以及去见琴酒的这件事上。”
降谷零终究是降谷零,那个曾经在警校稳居第一的全才,有史以来给公安传递了最多情报的卧底。
在死里逃生苏醒后被询问的第一时间,他就在沉吟片刻后,敏锐推测出了答案:
“朗姆或许出了什么问题。”
降谷零收到的情报,是从朗姆相关的事物中窃取到的。
现在想想,那似乎有些太过容易了些。
而且……
“我想起来了。”降谷零眯起眼,陷入沉思:“当时其他人掩护我撤离时,琴酒曾经用诧异的语气自语了一声‘条子’——他并不知道我是公安卧底,而是出于别的原因,将我认定为敌人。”
“除此之外,琴酒的作风也和过去不太一样,以往他发现组织内部有卧底或叛徒的话,绝不会手下留情,尤其是对警方的眼线。”
直接将人击毙,如果侥幸没死再拖去审问……
这才是琴酒的作风。
可现在。
降谷零缓慢移动自己的手,放在自己伤口处缠绕的厚厚绷带上。
他不得不承认,他能活着逃出来并顺利得救,除开运气因素外,最主要的还是琴酒没有下死手。
……琴酒有想要从他嘴里知道的东西。
而那种东西,绝不是和公安相关的事物。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琴酒的目标不是作为公安卧底的降谷零,而是作为朗姆近几年最用心培养,即将,或者说,已经在外人眼里成为了朗姆心腹的“波本”。
是朗姆出了事。
这是个给朗姆下的套,而降谷零误打误撞踩中了这个圈套。
可这也没有办法,毕竟琴酒放出的诱饵太过诱人——组织BOSS的位置线索,任何一个国家的官方卧底都绝对不可能视而不见。
而作为日本的公安,降谷零受到的压力更大一些,因为被迫和美国赛跑,他所拥有的时间无比紧迫。
……以至于他成为了撞上树桩的那只兔子,落入瓮中的鳖。
“朗姆?你确定是朗姆出了问题?”川上瞪圆了眼睛,“那个……组织的二把手?”
“十有八九。”
“他能出什么事?总不能和灰雁斯米诺一样,叛变了吧?”
“我不清楚,朗姆的情报太少了,但我觉得不太可能叛变。”降谷零思索:“从我以往收到的命令来看,朗姆对这个组织的感情很深,忠诚怎么样另当别论,但叛变——这种会造成组织内部动乱,破坏组织神秘主义根基,并带来危险与大量财富损失可能的事,他不会乐意去做,而且要是想要夺权,朗姆也该有更好的手段,毕竟他是二把手。”
二把手,组织为数不多知晓BOSS身份面貌的人。
这样便利的身份,能利用的东西太多了,闹成这样,对朗姆没有好处。
“会不会是灰雁的叛乱,导致朗姆不得不改变策略?”川上问。
降谷零迟疑着摇头,“我不确定。”
要是降谷零没有暴露,他大可以去核实。
但现在,波本已经被列入了黑名单,而明摆着从琴酒眼皮底子下逃走的他,接下来还得面对组织漫长执着的追杀——如果这次的讨伐行动失败的话。
不。
哪怕讨伐成功,他也得隐蔽好一阵子。
毕竟组织那么大,一次性根除是不可能的。
他们这次顶多把最恶性的病灶根源给掐死,做不到清空所有残党。而为了避免残党的复仇,降谷零必须得在日后一段时间内隐姓埋名。
……关于波本为什么会猝不及防暴露的原因,就只能推测到这。
最重要的与“BOSS位置相关”的难题,已经无法再推进。
因为没有思考起点。
没有起点,交流讨论再久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降谷:“BOSS要撤离日本的消息应该是真的,以组织在日本势力的情况,他不会继续留在这,只是琴酒不是负责护送他的人——那只猎犬应该是借此机会在钓鱼,专门钓我这样对BOSS有敌意的叛徒。”
降谷:“考虑组织BOSS的戒心与谨慎,他在真正撤离的前后数日,必然会就接连不断放出很多诱饵来分散敌人的视线,让人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真的,也分辨不出哪一天才是他撤离的时间。”
降谷零说着叹了口气:
“真头疼啊,接下来要怎么行动……我再好好想想,对了,川上君,我卧底暴露的事,应该没有透露给美方吧?”
川上:“还没有,理事官第一时间就竭尽所能的封锁了消息。”
“做得好。”降谷零点头。
他的事,决不能被FBI得知。
至少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毕竟,FBI当初会和日本共享消息的原因,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波本”。一个拥有代号,并且在组织里有足够地位,恰好还是负责搞情报,能合理打探组织消息的眼线。
而现在,波本暴露了。
失去了波本的日本,自然也没有被美方耐心对待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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