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字也叫江盼,年方十六。
原主爷爷林松正,媳妇钱金花。两口子生两子一女,小女儿嫁去了外县,三五年没有回过娘家。
老二林二柱,性子软弱,没啥主见;娶的媳妇赵桂芳是个能干人,缝人三分笑,遇事先点头,是个十里八村好名声的。
林二柱两口子育有两女三子:大女儿五年前嫁到了李家村,老二林钱来刚过十八,两月前娶了同村的孙巧巧;老三林进宝十五岁,是个上蹿下跳的皮猴子;老四林秀十二岁,是个爹娘宠着的有点骄纵的小姑娘;老五林喜是个还不到三岁的小奶娃。
林家大房林大仁,幼时生病,好不容易治好,右脚却瘸了。对农家人来说,瘸了腿便少了活力。自此林家二老对林大仁都是放养的状态,林大仁也越来越沉默寡言,惹的林家二老更加不喜。
眼瞅着快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跟着弟弟吃喝过日子。
林家二老怕这样下去拖累二房一家,这才着急忙慌给林大仁张罗亲事。可这个年岁,加上又是瘸腿,媒婆问遍了附近村子,还是没有一家答应,就是寡妇也不愿意找个瘸腿的过日子。
就在大家都快放弃的时候,原主娘自己找上门了。
原主娘名叫江燕,带着个五岁的儿子江盼。
提了两个要求:一,带着江盼过门,江盼不改姓。二,过门三年后才可继续要孩子。
林大仁答应了。
江燕带着江盼和林大仁成亲,江盼八岁时,江燕生下林萍萍,又过了两年,生下林安安。
一个月前林大仁和江燕上山砍柴,路遇暴雨,两口子从山上滑了下去。
等被人送回家里时,林大仁已经咽气,身子都凉了大半;江燕滑下去的时候林大仁护着,此时还吊着一口气,不过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熬了半日,知道自己不行了。
江燕喊来十六岁的江盼,轻声嘱托:“你林家阿爹是个好心的,这些年用心护着我们娘儿俩,对你也不曾有任何苛待。待我走后,你要好生照看弟弟妹妹,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让他们长大成人,也不往阿娘和阿爹疼你一场。”
说完便撒手人寰,留下十六岁的江盼,八岁的妹妹林萍萍和六岁的弟弟林安安。
江盼帮着料理了爹娘的后事,撑着过了三七,便病倒了。
本以为是累到了,谁想竟一病不起,过了十来天还不见好转。
刚开始几天还能醒来进食,后面就愈发不行了,上次清醒还是三前天。
再新来,芯子就换成了现在的江盼……
想到这儿,江盼也就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朝穿越,身处农家;父母是亡故的,叔婶是自私的,爷奶是偏心的;自身是羸弱的,弟妹弱小的,人口是多多的,银钱是没有的。
江盼这下是真的不想活了。
……
江盼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之际,感到胳膊一侧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蠕动。
等了半响,一只热呼呼的小手就摸上了额头。
江盼没有睁眼,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额头上的小手顺着脸颊摸下来,手滑进脖子里摸了一把汗,然后又抽回去了。
窸窸窣窣的过了一会儿,脖子里面一片冰凉。
原来是刚摸他额头的小孩用浸湿的布巾在帮他擦汗。
小孩一边擦一边念叨:
“阿哥,我不要你走。阿爹阿娘走了,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阿哥,婶子要让阿姐去镇上,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阿哥,安安再也不淘气了,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阿哥,阿哥……”。
小孩絮絮叨叨的说着,连床上的人什么时候睁眼的都没发现。
江盼略微吃力的伸手摸了一下小孩的头,惊的小孩眼睛睁得老大,一下子大喊起来:“阿哥你醒了,我这就去叫人。”
然后连蹦带跳的跑了出去。
……
林家众人进来的时候,江盼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林萍萍跑在前面,赶忙给江盼递了一碗温水。江盼就着林萍萍的手抿了几口水,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赵桂芳和孙巧巧紧随其后,身后跟着林二柱和林钱来,林家二老并未过来。
等林萍萍喂完水,起身去放碗,赵桂芳这才走到跟前,激动地样子不似作假:“盼哥儿你可算是醒了,我跟你叔都担心坏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肚子饿不饿?你刚醒不能吃太多东西,等下熬点小米粥可好?”
原主平时是个话少的,面对赵桂芳这一连串的追问,江盼一时不敢说太多,斟酌着回道:“多谢婶子,让大家挂心了。除了没什么力气之外,我并无其他大碍。”
“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就好,”赵桂芳一脸如释重负的笑着说:“你觉着没什么力气,是在床上躺久了。现下你醒了,身体慢慢养养就好了。你病着这段时间,可把大家急坏了。以后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如今最重要的是你快快好起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林二柱在旁边跟着说。
江盼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林家二老。本着礼貌,他觉得应该问一声,便语气自然的问:“怎么没见爷奶,这些日子他们身子可好?”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赵桂芳很快反应过来:“你爷奶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太硬朗;你爹娘走了他们很是伤心,加上你病的这几日,他们心里记挂着睡不好觉。你二叔看他们实在憔悴,刚劝着睡下了,你醒来的突然,还没有去喊他们。”
江盼微微点头,扯着嘴角笑了笑,像是没有听到林安安跑去喊人时林老头子的一声呵斥,温和地道:“爷奶好不容易睡着了,那我就先不过去吵闹他们了。左右我已经醒了,等晚点他们醒了我再过去看看他们。”。
“嗳。”
屋内众人一时没了言语,场面突然冷了下来。
赵桂芳是个会来事儿的,见此便将藏在后面的林安安推到江盼跟前,三言两语说了下林安安刚刚跑过来喊人的时候摔了一脚,让他陪着江盼在屋子里等着,她去收拾准备晚饭,然后就拉着不愿离开的林萍萍快速出了屋子。
“盼哥儿你先休息着,我去帮娘做饭,有什么事就让安安喊一下我们。”孙巧巧跟在赵桂芳后面出门,临走时对着江盼嘱咐。
江盼微微点头。看着众人离开,原本逼仄的屋子稍显宽敞。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从头到尾原主这个便宜二叔林二柱只说了一句话,而二哥林钱来是一句话都没说过。老三林进宝和老四林秀更是面都没有见。
其他人都各自去忙了,屋子里只剩下林安安和刚醒的江盼。
林安安立在床前也不说话,身上还沾着土,小脸灰扑扑的,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江盼。
到底是心有不忍,江盼伸手摸了一把小孩的脸。
小孩一下子笑开了,趴在床头轻声问:“阿哥你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安安真厉害,竟然把我叫醒了。”
林安安也觉得自己厉害。
大夫都没有治好阿哥,还是他叫醒的。
于是他攀着床沿上了床,然后两只手抱着江盼的胳膊侧躺在江盼旁边,语气稚嫩:“那阿哥你再睡会,这次我还叫醒你。”
“先不睡,我先看看你的腿。”江盼刚刚就注意到小孩上床的时候腿不敢弯,爬是摔疼了。
听到阿哥不睡了,林安安赶忙爬起来扶着阿哥坐起身靠着后面,然后才将腿伸了出来。
江盼小心翼翼的卷起林安安短了半截打着补丁的裤腿,检查过后发现除了膝盖破皮周围有点红肿外并没其他伤,这才放心。
……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前不久才电闪雷鸣,大雨如倾,这才一会儿功夫,雨已经停了。
乌压压的云层退去,碧空映着落日余晖,山间出现一道道彩虹,压在林家众人心口的浊气也慢慢散散去。
因雨刚停院子还没有干,晚饭是在堂屋吃的。
农村没有那么多礼教规矩,林家上下十来口人都围着一个桌子坐下,坐不下挤挤也要坐下,毕竟饭菜就那么多,没法单独留出来。
桌子上摆放着五个菜,分别是一碗萝卜炖香菇,一碟清炒木耳,一碟干煸冬笋,一碟凉拌野菜,一海碗猪血炖白菜。主食是粗面疙瘩,盛放在簋中,旁边放了一小碗小米粥。
孙巧巧摆放好食物,去喊了林家二老出来。等林家二老入座,其他人这才挨个挤着坐下。
江盼也找了个位置,大家本来想他在床上吃饭,但江盼坚持出来吃,别人也就没说什么了。
趁着其他人落座调整位置间隙,江盼暗暗打量林家众人。这才发现人都到齐了,连不满三岁的老五林喜都倚在林老头怀里。
其他人傍晚在房间时江盼都见过,唯有老三林进宝和老四林秀这才是第一次见。
跟一桌子身形瘦弱面色蜡黄的农家人不同,老三林进宝看着瘦弱,给人的感觉却是壮实的,身板笔直,个头比大他一岁的江盼还高出半个头,一看就是皮实小子。
老四林秀就更不一样了。同样是女孩子,八岁的林萍萍看着只有六岁摸样,头发枯黄,皮肤偏黑,脸夹被晒的通红,缩着身子坐在桌子前,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二嫂孙巧巧虽是新妇,但能看出来是常年劳作的农村妇女,只身上穿没有补丁的半旧衣服提醒着她刚出嫁不久。
林秀就不一样了,不说和林萍萍比,皮肤比孙巧巧白了不止一个度,脸上也是圆润的;身上穿的衣服虽说是旧衣,但没有补丁,头上甚至还有一个绢花。
细看下来,他们兄妹三人在这个家中是什么地位,江盼心里也就有了数。
众人坐好后,江盼微笑着跟林家二老打了招呼,林老头子鼻子里“嗯”了声,就不再言语。
林老太自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江盼。
江盼也不在意,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林家是主食分餐制,分餐大权掌握在赵桂芳手中。
赵桂芳先盛了九分满的一碗面疙瘩给林老头,第二碗同样分量的给林老太。接着从簋底盛了满满一碗汤少面多的给林二柱,再是八分满的一碗给自己和林钱来林秀二人;后面依次是汤多面少七分满的给林进宝和孙巧巧;最后才是林萍萍和林安安两姐弟的,盛到碗里的也只有汤水,没有面疙瘩了。
面疙瘩分完,赵桂芳又拿起旁边的小米粥,分了几勺到小碗里给林老头怀里的林喜,剩下的递给江盼。
食物分好,赵桂芳指着桌子上唯一带点荤腥的猪血炖白菜说:“这是张屠户娘子送过来的,说是江盼病了这些日子,吃点猪血补补,回头见了张婶子要道一声谢。”
又道:“爹娘你们多吃点,大家也吃饭吧。”
众人看林家二老动筷,这才埋头吃起来。
分餐方式没有人觉得不对,好似都习以为常。
赵桂芳说着猪血是给江盼补身子的,但还是今天就炖了。
也不知她是不是忘记了,江盼大病初愈,久未进食,是吃不了荤腥的。
第3章 猎户
晚饭后,累了几天的众人都回屋睡觉。
林大仁在世时,林家两房原本是分家不分居的,林家二老吃用随林二柱一家。
虽说父母在,不分家,分家名声不好。
但因当年林大仁娶江燕一事,家里闹了一阵。最后林老头做主,分家不分居。
林家房屋原本有五间半:
上房一间最大,一半林家二老住,一半用作堂屋;上房左侧是林家厨房,右侧半间隔间,本是用来堆放杂物,因家里人多收拾出来林秀住。
西面两间,林二柱赵桂芳两口子占一间,林钱来林进宝兄弟二人占一间。两月前林钱来结婚,这间房便成了林钱来孙巧巧两口子住。
这样一来二房家屋子就不够了,林进宝没地儿睡了。
二哥结婚后,他就搬了出来,在爷奶住的房子的堂屋那一侧搭了一张床,凑合睡。
至于凑合多久,他也不知道,没人管他。
刚开始分家,林大仁两口子分到了东面的一间,相比西面的两间来说,东面的这一间又小又旧。但林大仁两口子都是老实的,加上林二柱家确实孩子多,也就没说什么。
后来林大仁和江燕攒着钱,在旁边另起了一间屋子,不大,但够三个孩子睡。
新起的房子进门两侧靠墙各安置着两张竹床,大的一张床江盼和林安安睡;小的一张床林萍萍睡,林大仁手巧,用竹子做了一面屏风,把林萍萍的小床隔了起来,也算有点隐私。
当然,这分居不分家也只是林大仁两口子还在世的时候。
林大仁夫妻去世这一个月,饭就一起吃了。
办完林大仁两口子的后事,头七刚过,林家二老就把睡在堂屋的林进宝赶到了林大仁两口子的房间,曰“空着也是空着”。
江盼兄妹三人还是挤在原来的房子里。
不过今晚,赵桂芳让林萍萍和林秀去睡了,没让林萍萍跟江盼他们住一屋,走的时候林秀老大不乐意的。
赵桂芳的说辞是,江盼刚醒需要休息,再者也怕过了病气给林安安,让林安安睡林萍萍的床。
说是这样说,但江盼要不知道赵桂芳的想法,前世也算白活了。
他醒来后事情多,赵桂芳还没有跟他提让林萍萍去杨家的事,怕兄妹三人晚上一起商量对策,这才一直不给林萍萍和江盼独处的时机。
要不然前几天生病的时候,怎么还是他们三个睡一屋,不怕过了病气?
不过江盼也不在意这些。
一来是他醒来后实在有点乏力,没有心力去计较这些事。
二是他还没有适应这一切,整个人从醒来后就是被推着走,完全没有自己思考的时间,也不知道将来何去何从。
三来他对目前的状态是排斥的,总觉得这是一场清晰而真实的梦,一觉醒来就回去了。
所以江盼的想法是,万事不急,先睡一觉再说。
……
江盼昨晚上睡的不是很踏实,一直反复做梦。
一会儿是在另一个时空的江盼从山头醒来,被爸妈接了回去;一会儿又是这个时空的江盼,跪伏在父母灵前,哭着让爹娘不要丢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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