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若玉愣了。
藏身体隐隐颤抖着,有些摇晃,尹若玉赶紧扶着他,对眼前的事态感到混乱和不安,事情似乎和先前所知道的不一样了。
藏看着眼前的人,比吕伟年轻几分,俊美几分,但他们的五官依旧相似,看得出有血缘关系,这个人……藏缓缓擡起手指着眼前的人,艰难的颤声道:「你……你不是吕伟……你是…吕裕!」
尹若玉猛然看向藏,睁大的眼睛来回看着藏和他口中的吕裕。地之力拥有者不是吕伟吗?怎么又换人了?脑中一片混乱,尹若玉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开始脱离轨道,一切都和离开神域前所知的不同,但尹若玉不敢在这时候开口,藏看上去非常不好,仿佛快要崩溃一样!
「你还记得我。」名唤吕裕的青年开口,他瞇起蓝色的眼睛,冷声道:「三年了,你一失踪就是三年!藏哥,你和哥哥一起失踪,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到底在哪!」
吕裕的话让藏脑中一片空白,三年?什么三年?他不就在神域待了三个月吗?怎么就三年了……
「吕裕……」咽口唾液,藏艰难的说:「你在说什么?三年…不是才过去三个月吗?你哥哥呢?吕伟他去哪了?为什么连你都到这了!」藏忍不住喊了出来,一切都太过诡异,超出他的想像,他一直希望找到吕伟,当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出现在这的却是吕裕,那吕伟去哪了?
「藏…藏你冷静点……」尹若玉赶紧点藏眉心,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他现在的身体太虚弱,禁不起情绪大起大落……
吕裕没有说话,他的身后陆续出现一些人,那些人中有五人具有五行气息,尹若玉看出他们是五行剑灵,最后还有一人,身具灵气却不是神裔之气,是修道人,而且已经练至仙的境界。
然而当尹若玉看清最后出现的那人手里抱着什么时,他睁大双眼惊喊:「蓝逸?!」
藏在尹若玉的帮助下勉强冷静,听到他的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来人手中抱着一名婴孩,竟是本该在神域的蓝逸。藏皱眉,事情愈来愈超出可以理解的范围,为什么连蓝逸都在这?
来人是一名长相清秀的男子,他抱着蓝逸走过来,轻拍吕裕的肩膀让他冷静,然后看着藏,道:「您就是藏公子。」他的语气中带着肯定,想来是听到吕裕的喊声了。
藏点头,男子笑笑,温和却带着压抑的伤心,他轻拍怀里的蓝逸,道:「在下张天诚,为医仙掌门。」说着他看向尹若玉,笑了笑:「小公子身带纯粹灵气,想来是慕寒公子的侄儿,若玉公子吧。」
「你认识小叔?!」尹若玉现在混乱极了。
张天诚点点头,他看着怀里的蓝逸,似在思念什么,他缓缓道:「慕寒公子一个月前刚送逸儿过来,听闻你们的事,我们也在寻找你们,没想今日误打误撞地遇到了。」
尹若玉和藏同时看彼此一眼,眼中是相同的意思,一个月前…不正是他们刚到人界的时候吗?难道他们刚离开神域,尹慕寒就跟着出来,带着蓝逸和张天诚会合?
「这是怎么回事……」藏眉头紧锁的看着这一切,脑中满是混乱,他按着有些疼痛的头,道:「我和吕伟在车祸中分开,醒来已在神域……我、我不过在神域待了三个月,为什么到了这变成三年了?!吕伟呢?他在哪儿?为什么地之力的持有者变成了你?!」
最后一句藏忍不住对吕裕吼道,张天诚没有说话,脸上是掩不住的伤心,吕裕咬着牙没说话,拳头握的死紧,似乎在压抑什么,最后,他缓缓道:「你认为的时序,早已产生变化…原本,你我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时序是相同的,但……总之,时序发生错误产生巨大的误差,哥哥他,早在两年前便已经……死了。」
藏愣了,尹若玉也愣了,吕裕艰难的咽咽嗓子,痛喊道:「哥哥死了!吕明也因为打击发高烧伤了脑子,变成傻子……五行不齐聚,死的死,伤的伤,连蓝离也!」
「蓝离……」尹若玉愣了,听到吕裕的话,在看蓝逸,他忽然明白尹慕寒为什么把蓝逸带出来了……蓝离死,蓝逸势必会成为下一任的水之力持有者,而时序发生错误,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藏或许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尹若玉非常清楚,时序出现错误,代表大道运行的轨迹被改变了,有人在干扰天道!
但这都不是尹若玉最在意的,他很难过,难过蓝离的逝去,但他又不能在这时候失去冷静,尹若玉现在更担心藏,他看起来已经快要崩溃了。只见藏身体晃了晃,像是失去力气般向前栽倒,尹若玉赶紧扶住他,支撑着,同时发现他身上的伤裂开了,鲜血正慢慢染衣裳!
藏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他死死看着吕裕,支撑在草地上的手握紧,捏断几根树叶,树枝扎在手上流出鲜血,他也像没感觉一样,惊慌之后,是失魂落魄。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身体失去力量向前倒下,藏模糊的视线中出现尹若玉,耳边是他焦急地喊声,喊了什么藏已经听不见了,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蔚蓝的天空不再,最终黑暗将他吞噬,连同意识,深陷黑暗中。
第29章
孤雪陵峰最高峰之上,在一片暴风雪中,一人跪坐在悬崖前,他的身前立着一把剑,剑柄洁白,护手及剑腭刻有金蓝符文,银白的剑身在风雪中散发冷光。
族长站在后头看着跪在那儿几乎一个月的人,轻轻叹气。
约一个月前,就在他们送藏和尹若玉前往人界不久,尹幕寒就收到蓝离的消息,请求他出神域,带着蓝逸前往位于北郡的医仙总坛。
对蓝离,族长印象很深,那是龙族最后一位王子,刚出生就必须面临龙族的灭亡,尹慕寒不顾当年的族长反对强行将蓝离带回并养在身边,众人都拿他没办法,因为尹慕寒也是在那天成为帝君,也是银狼族唯一一位帝君。
蓝离是尹慕寒亲自养大,在尹若玉出生前和他相依为命,后来蓝离长大离开了,尹若玉出生,族长夫妇又相继去世,和尹慕寒相依为命的变成尹若玉。族长叹息,也不知尹慕寒这是什么命,珍视的总会在最后失去,这次尹慕寒离带着蓝逸离开神域,他本想蓝离这次会跟着回来,谁知尹慕寒带回的,是一把剑。
那是龙族最后一位王蓝饕以身殉剑,铸造而成的一把神剑,涅槃。
那把剑在蓝离步入青年期后尹慕寒就交还给他,如今在回神域,族长已经知道结果。
当年蓝离离开神域时,那一位曾出现告诉他考虑清楚,踏出神域,蓝离所面临的将不再是太平的路,还未成族长的他当时也在场,那一位虽未言明,但他已有猜想。
最终,蓝离还是走上那条路。
在看从人界回来就一直跪坐在涅槃剑前的尹慕寒,族长叹气,只能转身离开。
尹慕寒许久不曾这么痛苦过,不,他一直都很痛苦,不过是曾经的伤痛和遗憾再次被血淋淋的剖开,就在这把涅槃剑前,再次的,将不愿意面对,一直折磨他的过往摊在眼前,逼他回想。
在他成为帝君前的种种,龙族尚在时,他和蓝饕、尹慕雪的过往。
尹慕寒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纯粹的银狼族人,他没有耳朵,没有尾巴,只除了有和大家一样的发色及毛皮外,他无法变身成为狼,却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另一个血统源自哪个部族。
看着族里的孩子都是和父母在一起,他却只有母亲一人,尹慕寒不只一次问他的母亲:「母神,寒儿的父神在哪儿?为什么从不再我们身边?」
他的母亲不发一语,只轻柔的抚摸他的脑袋,眼里是年幼的尹慕寒看不懂的悲伤,直到长大了,他才懂得当时母亲的悲伤是什么。
「尹慕寒是怪胎,不会变身的怪胎!」同龄的孩子总会嘲笑他,尹慕寒皱眉,用还稚嫩的声音怒道:「我不是怪胎!」
「你没有耳朵,没有尾巴,也不会变身,除了毛皮你没有一个地方和我们一样,不是怪胎是什么!」
「我不是怪胎!我也是银狼族人,否则族长不会让我留在这!」
「你能留在这不过是因为你的母亲是族长的女儿,若你什么也不是,族长才不会让你留在这!」孩子的嘲笑让尹慕寒愤怒,他们的殴打令他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他必须遭受这样的对待?为什么!
尹慕寒既愤怒又难过,不甘示弱地和孩子们扭打起来,有人抓住他的领子,有人殴打他的脸,也有人从背后抓住他,三、四个人和他打在一起,远处有大人看见正赶过来,但尹慕寒内心的愤怒和不甘已经到达极限,他不甘心,不愿意输,更不愿被这样对待!
内心强烈的悲愤令尹慕寒体内爆发出一股力量,并随着他的吼声并发,震飞和他缠斗的孩子们,震惊族人,那一天是他第一次展现上神之力,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继承何种血统。
古老的麒麟一族,神界古部族之一,和雪族、金龙、瑶族、苍兰兽族并驾齐驱,其中以金麒麟为最,是历代族长之选。尹慕寒从没想到自己竟拥有麒麟血脉,且还是金麒麟,从他展现自己的力量的那一天起,族人看他的眼神变了,孩子也不敢在肆意嘲笑他、欺负他,但母亲的眼神,更加悲伤了。
后来没多久,母神殒落,他变成孤身一人,独居角落茅屋,也是在那时候他第一次认识尹慕雪。
尹是银狼族人共同姓氏,计算辈分的方式有所不同,以百年计算,在他那一辈中为慕字辈,尹慕雪是长老孙女,小他两百岁,也是在那之后第一个敢接近他,也不曾欺负过他的人。
「有句话很久以前我就想告诉你」尹慕雪忽然对尹慕寒说:「不管你身上流的是否是纯粹的银狼族血统,你都只是尹慕寒。」
尹慕雪的话,是尹慕寒不曾听过的,孤独似乎在那一刻远离,在母神离世后变得更加孤独的他第一次,得到来自真心的陪伴,他和尹慕雪的友情从那开始。
认识蓝饕,是在进入青年期后,在八千岁那年独自下山历练时,在梨花树林的巧遇。
与蓝饕的相遇,改变了他和尹慕雪的一生。
以前的神域,经历了魔神之乱后得以修身养息,但善良的生灵遭逢变故后不再一昧的屈服,从而产生邪念,现在的神域已不再像最初那样安全无虑,产生邪念的生灵肆虐,残害保有善心的生灵。
尹慕寒下山,正是为了渡化心存邪念的生灵。
看着被他困在阵中的邪灵,尹慕寒不知心里是何感受,原本是想渡化心生邪念的生灵,但看着他们被困住的模样,又觉得,他们何尝想变成这般,若非屡遭变故,遭受魔神迫害,痛失家园和族人,心又岂会产生邪念。
善恶之间,不过一念,在失去所有后失去了希望,产生邪念,堕入邪道,又何尝不是一瞬之念。
尹慕寒不禁想,若没有尹慕雪,从小便得不到母亲笑容,又饱受歧视的他在失去母亲后,会不会也变得像这些生灵一样心生邪念?
「所谓正邪不过一念间,心有正道,即使遭逢绝境也能保有初心。」
尹慕寒回头,看向声音处,就见一名相貌俊美的男子从树林中缓缓步出,眼中是湛蓝之色,仅这一眼,尹慕寒就看出这人出生龙族,眼中湛蓝,是水之力的拥有者,同时也是龙族之王,蓝饕。
回头看着这些被困在阵中的邪灵,尹慕寒不发一语,单手结印,无声驱散邪灵体内邪念,他们发出痛苦的哀嚎,黑色邪气从他们体内窜出,被麒麟圣火一一驱除,直到生灵眼中在无黑暗。
恢复善心的生灵看看四周,乌黑的大眼中有些懵懂,随后四处逃窜,消失在梨花树林中。蓝饕看着他的动作,微微一笑:「以麒麟圣火驱散邪念,而不选择将其杀之,公子心中之大道令在下佩服。」
尹慕寒看他一眼,转身揖手道:「承蒙龙王陛下的赞誉,在下受宠若惊。」
蓝饕闻言,看看他这嘴上恭敬眼里冰冷的模样,产生些许兴趣,他走上前,道:「你怎知我是龙王?」
「全神域只有龙王身负水之力,龙王若无其他事,在下先走了。」说完又揖身一礼,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等等。」蓝饕的声音让尹慕寒停下脚步;蓝饕看着没有回头的人,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尹慕寒没说话,再次迈出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没有得到答案的蓝饕也不生气,他拾起落下的梨花,轻轻转动,嘴角带笑。
「我知道你是谁。」看着尹慕寒离开的方向,蓝饕自语道:「尹慕寒…慕寒,我们会在见的。」
尹慕寒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停下,他顿在原地,仰天长叹,忍不住拍拍脑门,真不知道自己刚才发什么疯,怎么会这么对蓝饕说话。
就如全神域都知道水之力拥有者是龙王蓝饕,拥有麒麟之力的全神域只有银狼族的尹慕寒,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新龙王犹如智者一般无所不知,又怎会不知他是谁,何况他还在他面前使用麒麟圣火。
「真是疯了……」
是啊,是真的要疯了。
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想起第一次和蓝饕见面的景象,尹慕寒只觉得很蠢,只不过是一个麒麟和银狼族的混血而已,在真正的皇室血统面前有什么好得意的,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矜持什么。
但尹慕寒也没想过,他和蓝饕的缘分,会从这一面开始,明明第二次见面已经是许久以后的事,那还是尹慕雪要下山历练时的事了。因为紧张,尹慕雪央求他好久,求他陪她下山一趟,尹慕寒本不想答应,毕竟是历练,后又想尹慕寒是银狼族中唯一对自己好,给自己温暖的人,还是别这么狠心,陪她一回吧。
就是这一回,让他再次见到蓝饕。
「我们又再见了。」在同样的梨花树林,同一片空地上,他和蓝饕再次相见,和上次不同,不再是仅有他们二人,还有尹慕雪。
「慕寒,他是?」尹慕雪看到蓝饕后有些微脸红,尹慕寒没太注意,只盯着蓝饕淡淡道:「龙王蓝饕。」
蓝饕笑了,尹慕雪听了吓一跳,扯扯尹慕寒就说:「你怎么直呼龙王名讳!」说着她抱歉地对蓝饕说:「十分抱歉,慕寒不常下山,又不喜和人接触,多有冒犯还请陛下谅解。」
「无妨。」蓝饕直起身走过来,笑着说:「本王第一次遇到敢直呼本王名讳的神灵,还挺有趣的。」
「那是他们对陛下毕恭毕敬。」尹慕寒还在打嘴砲,也不是他想这么无礼,就是看到蓝饕笑开怀的模样就来气!笑得像花似的,眼中尽是柔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这么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是他做了什么惹蓝饕笑话的事而不自知?
尹慕寒不禁开始回想第一次见面的种种,除了发点疯说话无礼外,也没做什么啊!
尹慕寒想的太专注以至于没注意到蓝饕的眼神,等他回神时,尹慕雪已和蓝饕聊起来。也许是蓝饕太没有王的架势,平易近人,尹慕雪也没一开始的紧张,反而和他聊得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熟悉速度之快,尹慕寒有惊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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