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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鸟(近代现代)——娜可露露

时间:2025-03-09 10:32:17  作者:娜可露露
  谈照的爷爷没了,他在家中地位一落千丈,掌权的希望看起来不大。
  尤其是在他大伯的暗中操作下,他原本的人脉被截走大半,以前那些见他就夸的叔叔伯伯阿姨和他们的子女们,虽说不至于一朝翻脸,但对谈照的态度也变得闪躲起来,没以前那么热情了。
  就连平时和谈照关系最好的李越,也突然打电话说,过两天有事要外出,不能陪少爷一起过生日。
  谈照忍着脾气问了句:“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李越跟他交情深,没忍住透底:“唉,我也不想的,是我爸说你家最近水太深,让我离远点,少跟你来往。我能怎么办嘛?回头请客给你赔罪好不好?”
  “……”
  谈照一股火直窜天灵盖,心想原来树倒猢狲散是真的,都是一群捧高踩低的货色,谁也靠不住。
  可他还没倒呢,就开始看人脸色了,等以后真倒了还得了?
  谈照每天窝一肚子气,一个字也没跟温明惟透露。
  他已经明白今年不可能和往年一样风光地大摆宴席。
  去年他是在海上办的,谈英卓为他搭了一座海上悬空花园,光场地布置就花了一千万,一众嘉宾挤破头,都以有机会参加他的生日宴为荣,有些拿不到邀请函的网红甚至偷偷潜入场地拍照,假装被邀请了,然后把照片发到社交网络上,赚取虚荣和流量。
  当时谈照没觉得怎么样,他习惯了。
  直到今年风光不再,他才体会到巨大的落差——原来去年那么热闹。
  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少爷很成熟地对自己说,无所谓,不过就不过。
  况且他爷爷刚去世,他也不可能大办喜事,低调些是对的。
  总之,谈照把自己安慰得很好,唯独面对温明惟时,少爷脾气就控制不住:
  “你到底有没有准备好礼物?怎么不正面回答我,别卖关子好吗?”
  这是一条文字消息,谈照在8月13日的中午抽空发给温明惟,然后一直等到晚上,也没等到预想之中回复。
  温明惟没在忙,他只是在简青铮的墓碑前,把手机关机了。
  ——简青铮的忌日,是温明惟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
  不单是因为怀念故人,而是一到这天,他前半生里受过的所有苦痛和意难平,都借着他扫墓时展露的一点精神裂缝翻涌而出,恨不能把他淹死。
  与其品味那种复杂滋味,他更愿意单纯地怀念简青铮,想想他们当初一起长大时快乐的日子。
  其实简青铮的出身不差,他的父亲当年是温老先生的心腹,很受重用,各方面待遇都好。
  所以简青铮小时候跟温氏子女一起读书练枪,外人见他也得尊一声小少爷。
  温明惟反而是所有人里出身最差的一个:私生子,作为一个离间温氏夫妇关系的工具人,被人从孤儿院带回家,人嫌狗弃,没受过一天宠爱。
  简青铮是第一个对他伸手的人。
  第一次见面时,温明惟在挨打。挨打的原因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家常便饭,没人在乎。
  当时温明惟被迫跪在地上,后背被鞭子抽出一道道血痕,疼得快要昏厥,眼泪穿过指缝流到地板上,因为怕人看见,他不抬头。
  意识模糊的时候,他突然被一个男孩挡住,对方懵懂地问施暴者:“婶婶,你为什么要打他?”
  温明惟抓住对方的裤脚,像一只被虐待得掉毛的可怜小猫,以环抱膝盖的姿势圆滚滚地栽了过去。
  简青铮下意识抱住他,惊呼一声:“好多血啊!”
  后来,可能是怕他被人打死,简青铮天天跟在他身后,自封了一个“保镖”头衔,以保护他为首要任务,有时也会帮他写作业,买零食,为了他跟温明哲打架。
  温明哲是温明惟同父异母的二哥——大哥死了,就剩这一个,被他祖父温老先生当成宝贝疙瘩宠着,是温明惟的反面。
  简青铮比温明惟大两岁,温明哲比简青铮还要再大三岁,他们两个加一块也打不过温明哲一个,况且后者会找帮手,什么手段都用,有时甚至下狠手,想把温明惟弄死。
  反正当时温家权势滔天没有法纪,弄死一个小孩和杀一只猫崽子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以至于,温明惟的整个少年时代,都挣扎在无穷无尽的折磨和杀机里,只有待在简青铮身边时,他才能暂时放下防备,不做噩梦地安心睡上一觉。
  所以他当时很喜欢和简青铮一起睡。
  没开窍时没有旖旎心思,只是单纯地睡觉,很久以后才发觉自己心动,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有一回——温明惟第一次察觉心动的那天,是一个寂静的深夜。
  他躺在简青铮的床上,后者背对着他,故作严肃地说:“明惟,你是不是在盯着我看?要把我后背盯出洞了。”
  温明惟被提醒也不收敛,突然伸出手,从后面扣住了简青铮的脖子。
  他的手指按在简青铮的喉结上,感觉对方紧张得喉咙发颤,那凸出的部位滚了又滚,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你怕我?”温明惟问。
  “……不怕。”
  简青铮一发声喉咙就震动,温明惟怀疑自己握住的是他胸腔里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
  “不怕我你发什么抖?”他一边说,一边贴近过去,用嘴唇取代手指,几乎亲到简青铮的脖子。
  但这个吻最终也没落下。
  他们最亲密的接触止步于此,温明惟从这一刻发觉,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滋味:想亲吻他,拥抱他,控制他,让他因自己而紧张,因自己而微笑或流泪。
  但简青铮从小就听他的话,他不知道对方的反应算不算正常,想试探也不得其法,笨拙地问:“喂,保镖,如果我以后跟别人谈恋爱了,你会伤心吗?”
  “……”
  “我意思是,如果到时候我天天跟他待在一起,没时间见你,你会不会失落?”
  温明惟想听对方说“会”,但简青铮好像是天生的奉献型人格,认为他开心比什么都重要,竟然说:“不会,只要明惟幸福,跟谁在一起都行,我不伤心。”
  温明惟把这当做他不吃醋的表现,不吃醋就说明不喜欢自己,只是普通朋友。
  温明惟很生气,背过身去拉起被子盖住头,一宿没理他,但也无可奈何。
  如今回想起来,拿吃不吃醋判断喜不喜欢,显然不够准确——虽然简青铮的确没说过喜欢。
  吃醋很容易,不吃醋很难。后来温明惟常常会想,也许简青铮不是不吃醋的,只是能把那种情绪压住、藏起来,坏的一面收拾干净,只把好的留给他。
  谈照完全相反,能对别人装冷静克制有风度,对他却忍不住发脾气。
  ——温明惟打开手机,看到一堆质问的消息时,冒出这个念头。
  “你人呢?”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温明惟,我生气了。”
  “五分钟之内你再不回复这辈子都别来见我。”
  “你的表现分倒扣一百,一千,一万——”
  “别追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很在意吧?”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
  这时温明惟刚离开陵园,天已经黑了。
  他一天没吃东西,情绪不佳,刚才焚烧纸钱的气味沾上手指,到车里仍然挥之不去。
  他沉默地嗅着这个味道,感觉像是往事的霉味,混着血泪和尘土,脏兮兮的,没一点温度。
  他没理谈照。
  手机也没有再响。
  半个小时后,他们驱车返回简青铮的故居,正在开车的顾旌突然手机响了,接起来听两句,压低声音说:“明惟,谈先生找你。”
  “他怎么有你的号码?”
  “不知道。”
  “……”
  温明惟闭上眼睛,冷漠地答:“告诉他我不在。”
 
 
第20章 摩耶之幕(20)
  温明惟说不在,顾旌自然就答不在。
  他委婉地加工了一下语言,说:“明惟暂时不在我身边,回头再联系您。”
  然而这短短一句话没说完,谈照就“啪”地挂了电话。
  从挂断的速度判断是没耐心,一秒也不愿意多等。
  顾旌回头看了一眼温明惟,后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给他指了一个新地址:“我们先去吃饭,晚点再回去。”
  “晚点再回去”。
  顾旌一开始没明白这句指的是晚点回住处,还是晚点再回西京,但很快就有了答案——
  温明惟第二天又逗留一天,15号才带上简青铮的遗物,离开龙都市,返程回家。
  这期间将近两天,温明惟没给谈照回过一个字,谈照也没有再找过他。
  顾旌不懂温明惟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看起来不是计划内行为,只是单纯的累了,没精力应付谈照。
  其实,温明惟为什么把谈照当替身,顾旌是最清楚的一个。
  而且他也清楚,温明惟前几年暗中关注谈照那么久,今年才主动追求,是因为今年的谈照二十四岁。
  ——简青铮是在二十四岁离世的,这个年龄的谈照最像他。
  温明惟原本排斥亲密关系带来的麻烦,不想跟谈照走近,但最终还是没忍住,抓住了他二十四岁的尾巴。
  今天是8月15号,谈照已经二十五了。
  是定格在温明惟记忆里的那个人永远也到不了的年龄。
  想到这点,温明惟大概很难有好心情为谈照庆生。顾旌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打算到此为止,不跟谈照发展了?
  然而这种问题旁观者没法打听,温明惟那几乎恒久不变的表情里也什么都不透露。
  他们是15号下午返程回京的。
  由于有工作急需处理,简心宁提前坐飞机走了,车里只有温明惟和顾旌两个人。
  顾旌安静开车,温明惟更安静,一路上几乎没说过话,后座只有他翻动书页时纸张摩挲的轻微声响。
  他翻的是简青铮的遗物之一,一个日记本。
  勉强算日记,其实里面没有不能见人的私密内容。
  简青铮喜欢记录日常,而且记的都是跟温明惟有关的日常。
  例如,“今天陪明惟去了某地,当地小吃他很喜欢,买两份说是送我,其实都被他一个人吃光了”,还有,“今天约好十点见面,明惟因为我迟到一分钟生气了,特别严格,也特别可爱”,后面画了一个笑脸,补充一句:“我知道错了”。
  ……
  这些日记温明惟已经读过很多遍,几乎倒背如流,但还是觉得常看常新,每年都有不同的感受。
  最大的不同是,前几年读起来心碎难抑,现在却忍不住琢磨,简青铮眼里的他怎么那么可爱又幼稚?那个人真的是他吗?跟他印象里的自己完全不同。
  他是早熟的,工于心计,野心蓬勃而沉默无趣,不达目的不罢休。总之跟可爱和幼稚不沾边。
  温明惟琢磨这个问题,不单是为琢磨简青铮当年到底喜不喜欢他,主要是有点看不清自己。
  他这种“看不清自己”的状态,其实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一个活人不能没脾气,脾气是本性的反映。
  比如谈照就特别喜欢发脾气,稍微碰到点不顺心的就要摆冷脸,再严重点会进行言语警告,每个表情,每句台词,都在向外泄露他的喜好,他的心思,乃至他的底线。
  脾气越大的人越好猜,城府不够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温明惟正相反,没脾气,不动怒,不仅外人摸不透他的本性,他自己也越来越摸不着本性究竟在哪里,除了痛苦的时候,很难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以前他跟人讨论过这个“存在”的问题。
  对方是上回送他画的宗理会理事长,一个杂学家,带一幅《摩耶之幕》登门,还没给温明惟看就断言他一定会喜欢。
  温明惟的确很喜欢——这是后话了。
  当时,温明惟提到痛苦能让“存在”感更强烈,理事长没理解,他便举了一个简单粗暴的例子,说人平时不会注意自己的手或脚存在,因为习以为常,没有感觉。但如果有一天,突然把你的手或者脚砍断,你就能在痛苦里强烈地意识到,它不存在了。
  不存在是存在的一种反映。
  温明惟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理事长却后背冒冷汗,虽然他是搞宗教的,但他不是精神病,每次跟温明惟这个深度精神病患者交流,都压力很大。
  好在理事长相关经验丰富,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认为温明惟问题的根源在于没有在意的东西。
  你喜欢一朵花,这朵花被人摘走,你会遗憾。
  你喜欢一个人,这个人被人抢走,你会嫉妒。
  遗憾和嫉妒令你明白自己的欲望,感到自我的存在。
  那么如果你不在意那朵花,不在意那个人,没有遗憾,不会嫉妒,内心永远古井无波,自然就触摸不到自我,只能制造痛苦,通过自我制造的痛苦获取一些生理层面的存在感。
  ——所以温明惟总是吃药,理事长大约能猜到他在吃什么。
  当时聊得太深,一时没收住,理事长脱口而出问了句:“既然什么都不在意,你还为了什么而活着?”
  温明惟停顿了下,没回答。
  理事长知道自己太冒犯了,之后很久没敢再登门,下次再来,就是送《摩耶之幕》的那一回。
  对方提到的活着,或者死,是温明惟平时不会刻意去想的问题。
  但今天不同以往,有人刚过完忌日,有人过生日,生和死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小时车程,他从这边到那边,奔波的意义似乎只是为把一段记忆里的死气传递到一个活人身上,让对方也染上往事的霉味,成为他寻求自我存在感的痛苦的一部分。
  ——好像是有点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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