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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鸟(近代现代)——娜可露露

时间:2025-03-09 10:32:17  作者:娜可露露
  尤其是那些政坛老油条,极擅伪装,表现出的性格差不多,连履历背景都相似:一水儿的顶层精英——如果不是出身不凡,也很难在如今腐败的联盟政坛里爬到高位。
  但温明惟说,凡是值得重用的人,都一定有区别于其他人的地方,这是他的优点,也是弱点,注意观察总会勘破伪装,发现其本质。
  谈照便将自己观察的细节讲给温明惟听,每天晚上他们一起分析不同的对象,也像看电影似的,偶尔有观点分歧,争执几句,最后更有理的那个胜出,统一意见。
  谈照渐渐迷上这种感觉了。
  他发现,他和温明惟现在这种状态,似乎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平等沟通。
  虽然温明惟仍然有未言明的秘密,但他也故意有所保留——虽然不多,总之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谈照的性格像弹簧,有压迫的时候他拼命反抗,没有压迫了,他就松弛下来,控制欲也没那么重了。
  有一天,他有点别扭地问温明惟:“你想不想出去逛个街,晒晒太阳?我陪你啊。”
  当时温明惟坐在书房的椅子里,正在阅读他今天呈上来的有关境外各势力的资料文件,工作得十分认真,竟然说:“我在想事情,改天吧。”
  谈照:“……”
  这人根本一点也没有被囚禁的自觉,像话吗?
  以及,到底谁才是老大?
  谈照心想,温明惟现在的定位充其量是他的军师,怎么一副皇帝派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皇帝陛下只穿睡衣,凌乱的长发披散着懒得扎,发质相比以前,似乎变差了。
  虽然他美貌不减,但整体有些潦草,像一只没被养好的猫,皮毛不光滑。
  这自然是饲养员的错。谈照不确定,走近些,抓起一缕头发搓了搓,发现发梢干燥,的确不如以前顺滑。
  为什么?家里的洗发水不好吗?
  谈照不懂头发保养,并且很怀疑,温明惟自己也不懂,他离开管家和顾旌就什么也不会做。
  ……原来顾旌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之后几天,谈照忍不住上网搜索“长发保养攻略”,学了一堆养发护发甚至吹头发的技巧,比如从上往下吹发丝顺滑不毛躁,从下往上吹显得蓬松,能拉高颅顶……少爷看得头晕眼花,最后也没弄明白,到底是应该从上往下吹,还是从下往上吹。
  他天天看攻略,有一回不小心点了个赞,被记者发现,挂到新闻上胡言乱语大肆分析,说谈氏疑似要进军美发相关行业,温明惟刷到之后有些莫名,问他:“你对这个感兴趣?”
  “……”
  谈照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最后也没藏住,把他新买的护发素和各种吹拉染烫工具摆进浴室,变相地摊牌,温明惟明白后笑了很久。
  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谈照不高兴,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强行按着温明惟洗了个漫长的头——什么洗发水,护发素,强效修复膏,各式发膜,一堆东西挨个抹上去,再洗干净。
  温明惟被洗得眼冒金星,抬起湿漉漉的头:“还没抹完吗?我困了。”
  谈照嗫喏半天,还在研究:“我好像搞错顺序了,这两瓶一个先用一个后用,”他拿起第三瓶,“而且不能和这个混用……我已经用了,怎么办?”
  温明惟:“……”
  能怎么办,又死不了人。
  温明惟耐着性子把头上的各种膏剂冲掉,说:“先这样吧,明天再研究。”
  他终于解脱,可惜,并没有完全解脱——谈照拿起吹风机,给他展示自己新学会的吹发技巧。
  温明惟又被按着摆弄了十多分钟,一会儿往上吹,一会儿往下吹,等头发吹干,他人都快要昏迷了。
  谈照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抓起他的发丝吸了口香气,揉来捏去地欣赏:“你看,顺滑多了。”
  还要邀功:“不夸我两句吗?”
  “……”
  温明惟两眼一闭,倒在他怀里装睡。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包括人民党,境外的发展,以及谈照的护发行动。
  时间进入四月,温明惟有了更详细的计划。
  他真是一副皇帝派头,把大少爷当成他的将军,计划书一交,问谈照:“按我说的,我们两个月内在境外称霸,三个月渗透人民党,你觉得怎么样?”
 
 
第94章 如露如电(12)
  ——两个月称霸境外,三个月渗透人民党。
  这话也就温明惟说得出来,换个人说都显得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
  谈照隐隐觉得他好像有点着急,虽然时间的确不多了,他的安排并无不合理。
  “你对境外有什么执念吗?”谈照提出疑问,“如果我们很急的话,不如把精力都放在人民党上。”
  在谈照看来,去境外发展只是他之前受限时逼不得已的下策,隐藏身份外加捞钱。
  钱是越多越好,但如果不那么紧缺,也不必急着发展境外,徐徐图之更合适。
  温明惟却说:“我以为是你想在境外称霸,不是吗?”
  “我想是想,”谈照说,“但我主要是当成一项商业投资来做的。”
  “商业投资?”
  “嗯,否则‘称霸’有什么意义?参考丹威,哈里斯,开赌场开银行,不都是为了赚钱?但他们各立山头,不轻易合作,能赚的钱总归有限。”
  谈照认真考虑过:“境外需要一个更具权威的统一银行,乃至连锁商超,物流运输……都照联盟的规格来,这是一个空白市场。”
  “对,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前为什么没人做?”
  他们最近常在书房谈心,方正的书桌旁边摆两张座椅,像独属于二人的会议桌。
  温明惟倚桌而立,看着谈照:“境外之所以叫境外,不叫某独立国,就是因为它永远只能当联盟的附属品。”
  “……”
  “它可以是一盘散沙,也可以暂时被统一,但无论如何,必须保持血腥黑暗混乱无序的状态,因为联盟政府需要一个假想敌,参照物,垃圾桶,来反衬联盟的正确和光明。”
  温明惟说:“如果境外井然有序,欣欣向荣,所有人服从于某个主宰,它就成了一个必须被剿灭的国家,罪名是‘破坏人类大一统’。”
  谈照听完沉默半晌:“我想过,所以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
  “我想把境外几个主要城市收编进联盟版图,名正言顺地开发这部分市场。”
  温明惟惊讶:“这是你支持池本康竞选的真正目的?”
  “目的之一。”谈照说,“敢想敢赌才有未来,不是吗?”
  “……”
  温明惟笑了一下,“你跟周继文应该能聊得来,他也想收编境外势力,让‘边境’的概念消失,给边境地区人民一个真正的和平。但这个想法在激进的公律党里,也属于激进过头的,没几个人支持。”
  公律党和人民党政见不合,但他们在分别维护己方利益的同时,也有一部分共同利益,即优先维护联盟政府的利益。
  改革的难处就在于,所有人在一张桌上吃饭,你可以争抢,却不能掀了这张桌子,否则连自己人都要翻脸。
  因为这张饭桌——所谓“联盟政府的利益”,本质是上层人的利益。
  人民党为老派贵族代言,公律党受新贵精英支持,“为每一位联盟公民服务”是他们争权夺利时喊的口号,仿佛谁喊得更大声,谁就更加廉政爱民,以至于,把本该神圣庄严的大选玩成了政治表演秀。选民以为自己能看到的内幕,也只是别人想让他们看到的罢了。
  但谈照暂时没想这么深远,他只是在为自己谋划。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确很适合加入这场政治游戏:有钱,胆大,目标明确,没有顾虑,有机会赢,也输得起。
  温明惟看着他,走神了几秒。
  既然聊到政见,谈照好奇地问:“你说那是周继文的想法?你不支持吗?”
  “也不是不支持。”
  温明惟答得含糊,谈照追问:“你怎么想?”
  投身政治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套自己的理念?
  谈照想了解温明惟的具体想法,例如,郑劾认为多党制引起的党派倾轧是联盟政府腐败的根源之一,一个政府只要有一种正确的声音就够了,两个声音打架,不择手段互相攻讦,不利于联盟发展。
  “元帅有一定道理。”温明惟说,“但任何制度都有利弊两面,一党执政导向独裁,也不是更好的解法。”
  “什么是更好的解法?”
  “没有。”
  “……”
  谈照微微哽了下,温明惟说:“政治游戏运转千百年,没有谁能解出最终的答案。政权兴亡,社会兴衰,都是不会结束的轮回。人性如此,想贪污腐败的人在任何制度下都能找到贪腐的办法。”
  “所以?”谈照忍不住问,“你支持周继文,和郑劾对立,只是因为郑劾跟你有仇吗?”
  “不,就算没仇,我也选择周继文。”
  温明惟聊起政治既没激情也没愤怒,平淡地说:“既然任何制度都有问题,我们就只能尽力地去完善,在问题出现时,一个个解决。”
  “……”
  “周继文是想解决问题的人,但元帅要的是权力,什么政治理念都是他自我美化的借口。”
  谈照闻言有些心虚:“我要的也是权力,温明惟,你会觉得我卑劣吗?”
  这话一出口,谈照就提起戒备,生怕温明惟说“会”。
  然而,温明惟可能是真的很喜欢他,给他加了和元帅不同的滤镜,对他笑了几秒,竟然说:“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还年轻,还在摸索呢,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
  又是这句。
  谈照得到否定答案也没高兴起来,他太讨厌温明惟故作老成的口吻了,明明只比他大七岁——七岁而已,又不是七十岁,整天装什么过来人呢?
  不过往好处想,他们最近越聊越深,话题也越来越丰富,一部分工作,一部分生活,偶尔也讲讲别人的闲话。
  当然,主要是谈照在讲,温明惟的生活里没几个“别人”。
  谈照讲的是他曾经那些狐朋狗友,学业,恋爱,家庭纠纷,挑有趣的给温明惟听。但温明惟似乎不觉得这些八卦有趣,反而是边讲故事边犀利点评的他比较有趣,一直听一直笑。
  谈照渐渐觉得自己脚下发飘,心脏发胀,持续性地晕头转向。
  但他们毕竟太忙了,这只占生活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推进计划。
  谈照最终决定听温明惟的,人民党是主要任务,境外也不放松,能打则打,能收则收。
  温明惟搞黑帮经验丰富,知道他在内部威望不足,雇佣兵们不忠心,于是教他立威的手段,说:“一是要狠,要强,二是融入进去,拉拢人心。”
  谈照洗耳恭听。
  “不服你的人分两种,一种心里不服,不会说出来,还有一种连表面都不够恭敬,这种人不能留。”
  “自然,这种我都炒了。”
  “炒怎么行?要杀。”
  “……”
  “境外是个你死我活的地方,你想想,那些被你赶走的人加入别人麾下,他们会怎么编派你?留下的人又怎么看待你?”
  温明惟说:“当黑帮老大就要让他们明白,跟着你能过好日子,背叛你是死路一条,对你又敬又怕,缺一不可。”
  谈照点头:“跟管理公司一样的道理。”
  “不,你的员工跟你是平等的,但手下不是。你就是太商业思维了,不够融入。”
  温明惟说:“你觉得他们不忠诚,跟你有距离感,但他们也觉得你不是同类,接近不了,没法称兄道弟,培养不出真情实感,怎么谈效忠?”
  谈照奇道:“可我也没见你跟手下称兄道弟啊……”
  “我什么出身,你什么出身?”温明惟笑道,“你把少爷脾气和精英气质收敛点,境外一群莽夫,看不惯小白脸。”
  谈照心说,你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样子,好意思说我?黑帮太子爷好了不起。
  他硬邦邦道:“要不这样,我去买条大金链子戴上,脸上贴几道疤。”
  温明惟:“……”
  让大少爷跟境外那群人称兄道弟实在困难,最终温明惟考虑了一个晚上,给顾旌打了个电话,让他调派两名心腹,协助兼保护谈照。
  换句话说,代谈照处理那些他不擅长的事。
  此举一出,谈照再次意识到,温明惟让他摆平境外八成有其他目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联系之前的谈话,很可能跟周继文有关。
  但究竟是怎么个有关法,谈照左思右想,几天也没想明白,怎么看温明惟都是在帮他,培养他,生怕他学得不够多,发展不够快,没有一点阴谋诡计的迹象。
  ……这是爱的力量吗?
  那温明惟是不是爱他爱得太深了?
  谈照都不好意思再仔细琢磨原因了,否则显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辜负了温明惟的一腔深情。
  谈照既幸福又苦恼,但也没耽误正事。
  温明惟这样帮他,他不能不拼命,又砸下许多钱招兵买马,不到两个月就把境外几个不肯合作的势力打得服服帖帖,剩下几个有眼色,跟他和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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