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水道里有沉积尸油,但其实最主要的成分还是水。
“石头为什么会漂浮在水面上?”我问路阿爻。
“不知道,我觉得不对劲,身上还有伤,所以我就先退回来了。”路阿爻说。
我差点被他一句话气笑了,心说合着你要是当时身上没伤,你还真打算过去看看是吧?
这时,我突然回想到了一个细节,就赶紧回身去推陈苍海:“不对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石柱上联系过韩剑他们,当时对讲里是不是提到了‘石头’这个讯息?”
当时我们还没准备跳石柱,我打算先用对讲联系一下,本来是想连接路阿爻对讲的频道,哪知道直接就连上了韩剑那边的伙计,我还记得对讲里断断续续传过来了三个字石头先?
第122章 路家的诅咒
我有一种预感,按田小七所说,他们都是被水流带进这座地宫的,那么是否韩剑的人早已经到达了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他们是沿着水道直接向核心区进发的?所以他们才会在对讲里发出警告。
倘若说这条通道和石柱下方的死水潭是连通的,那他们会不会也在那里遇到了路阿爻口中会漂浮在水面上的石头?
“哥几个,我有点顶不住了,你们仨分配,我这一路又是被人劫持又是被虫子咬的,好不容易吃饱了,再不睡会儿我都就得嗝屁了。”何瑜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已经准备入眠了。
何瑜这一路累得不轻,转过身几乎是闭眼就着,这会儿还不等我去看他,他那边已经鼾声如雷了,我把手电灭了,悄悄挪过去又给他把身上的外套拉了拉,以免着凉。
到达这里,我们两个基本都已经竭尽全力了,何瑜以前跟着田家出来过几回,但他是家里最小的一辈,在家好歹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而且以前下地主要任务也就是记个东西,认个瓶瓶罐罐的,危险程度不会高到哪儿去。
结果跟我出来这几回,不论哪一次都是死里逃生,不是掉队物资匮乏,就是跟粽子搏斗又跳流沙又淌尸油的,最后累个半死还没捞着什么好东西。
我所调查出的东西不多,但这些事情在一定程度上唤醒了我之前的一些记忆,与此同时我发现,这些记忆的时间点非常关键,我惊觉,当年我外公出远门的时间似乎与路小素离开苏州的时间基本上是一致的。
说到底,我和路阿爻都是有执念的人,但何瑜被卷进来则完全是个意外,他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个后果我应该是无法承担的。
本来还有一些睡意,但想到这些,我就睡不着了。
陈苍海也没声了,他手电也灭了下来,转身在洞的另一头睡了,洞里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一片漆黑。
淌过这一条水道,马上就要进到地宫中心了,这么说来,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真正可以休息的时间,我知道很宝贵,但我完全睡不着,于是就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放空。
过了不大一会儿,我就感觉旁边的路阿爻突然用手肘碰了碰我,然后提醒我,让我睡觉。
我知道他应该是没睡着的,相处了这么久我发现,他这个人身上的责任感很重,而且对责任感的偏执已经可以说到了无法理喻的地步,打个比方来说,就算是今晚不该轮到他守夜,他都会强迫自己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
于是我坦白:“我睡不着,你要想睡就换我来守着。”
“甘霁,你后悔吗?”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脸,他语气很平淡地继续问,“之前我让你做出的选择,你后悔当时选择跟去甘肃吗?”
我扯扯嘴角一笑:“与其这样,那你还不如问我,后不后悔当初手贱把那只破盒子从抽屉里开出来。”
“但是现在再说后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以我的性格,家里有锁放着不开是不大可能的,就算你当时能拦得住我,但我肯定还是会找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给它开了。”我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靠着。
我用手指在地面上划着一些纹路,有一些是之前鬼铜柱上的,有一些是地宫墓室里的雕刻纹路。
路阿爻动了一下:“你也察觉到了。”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我外公在我高中的时候也出过一趟远门,路婆婆离开的时间跟他相差不远,我外公身体越来越不好,也是从那段时间开始,我怀疑,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去做了什么事情。”
听我说这个,路阿爻并不惊讶,他只是坐在那里,呼吸声依然平稳,想来他渠道比我多,必然是比我更早了解到这一点。
有时候人的预感是比较准确的,其实早在我发呆时无意用笔在纸上写出“4341951009”这串数字时,我就已经有了某些预感,只是在当时我的脑子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什么也感受不出来。
后来我又来到了这座地宫,这种预感就愈发强烈了,因为我对墙面上的一些雕刻纹路感到十分眼熟,我这人对图形图像一直都很敏感,每每看到那些纹路就像是曾经看过临摹的范本一样。
这时,路阿爻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路:“要下好一盘棋,就要把握好每一颗棋子的作用,何瑜说得对,我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路小素,我想知道的是,在整件事情之中,我需要发挥怎样的作用。”
他这话听得我挺不舒服的,对于我来说,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就算是我们每个人都被算计进了一件未知的事件当中,但我仍旧不希望路阿爻把自己物化成一枚具有短暂价值的“棋子”。
我不知该如何反驳,就吞吞吐吐地说:“你你说这话就不对了,知道计划内容的无非就是我四哥、田雨青他们几个,就算追寻不到结果,我们还是要好好的活,就算为自己”
“甘霁,你不是我,你不明白,”路阿爻摇摇头说,“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能发挥出的作用微乎极微,所以我只能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找到真正计划的内容。”
我一听就愣了:“什么什么时日无多了?”
路阿爻说:“诅咒。路家直系没有人能活得过四十岁,我本来根本活不到现在,是路小素给我改了八字续命,才勉强活到今天。”
我坐直了身体,大脑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我被这些非现代的词句给整懵了。
什么“八字”,什么“续命”,之前何瑜跟我说这个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是什么祖上留下来的残余封建迷信,但现在从本尊口中听到这些字眼,一下子把我彻底给听迷糊了。
“你你你确定不是什么什么隐形疾病之类的?”我打开了手电问道,手电光很微弱。
路阿爻仍旧靠在我旁边闭目养神,他听到我这么说,顿时就挤出来一个笑,然后他微微睁开眼,将头发拨开来露出脸上的那些用朱笔画出来的符咒,这时我敏锐地察觉到,上端朱笔的印记好像比之前的颜色淡了一些。
路阿爻笑着看我,说:“等这些咒的痕迹完全消失,我就会死,我说过,我只会陪你走三程,路走完了我们的缘分就尽了,我就会离开,我之前跟你说得已经太多了,不能再说更多了。”
他说完就再度闭上了眼,其实听到他心里还惦记着那三枚铜钱,我突然内心有那么一刻肯定了何瑜口中所说的“路家凉薄”之类的话,我难免有点失落,就把手电关了缩在一旁不再说话。
等了一会儿,我又想起了什么,就忙撑起身问道:“哎,那你这诅咒有没有消除的法子呀?电视剧里中了诅咒不都可以去请佛烧香破解的吗,那换成你这个行不行啊?”
路阿爻明显不想理我,他抱着双臂,翻过身去,没有回我。
怎么?我都没问几句,还不想理我了。我自讨没趣,就又靠回去了。
第123章 石头
之后我强迫自己睡了半小时,何瑜起来时候的动作幅度很大,盗洞空间太小,这货可能睡的时候扭着了,所以刚醒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一下子碰到手边的电筒。
光一亮我就醒了,回头一看,陈苍海也坐了起来,他应该是属于睡觉轻的那类,有点儿什么动静就能醒,他长得嫩,一脸的无辜,我倒不在意他是否听到了我跟路阿爻之前的对话。
何瑜把东西揣进包里,他神采奕奕,有点激动地说道:“酒足饭饱,怎么样,该去看看那积尸地了吧?”
我们四个快速将那些所剩无几的物资整理好,最后把东西全部塞进一个包里,由何瑜背着,又扯了点儿破布遮住口鼻。
路阿爻有那柄环刃防身,质量不错还能撑一下,我往裤腰带里别了两把冷钢,又扯开纱布重新固定了腿,以免跑路的时候出现问题,枪全在何瑜那儿,他非常豪爽地分了陈苍海一只盒子炮。
何瑜伸头去勘察了一下洞口,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一马当先从盗洞口跳出去,落进水里,我们三个动作很快,也都跟着他跳出洞去,刚出洞我就再次闻见了那股散发着恶臭的尸油味儿。
何瑜对路阿爻挥了挥手,意思是叫对方来打头,他则挪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跟上。
通道底部粘腻得更厉害了,几乎是踩一脚就粘住,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把脚拔出来,我强迫自己不去臆想这水底囤积的是些什么东西,一路淌着水艰难地摸到路阿爻身后。
路阿爻的体重比我们都轻,所以他走得很轻松,鉴于之前在甘肃时的“追尾”事故,我并不是很想在这里重演一遍,于是趁他还没开始走就截停了他。
我一把按住他:“你走慢点儿,我不想一头栽进水里去,哦,主要是何瑜,不是我。”
“啥?你们说啥?”何瑜扶着我肩膀,困难地探头过来。
路阿爻回头看我一眼,我就用坚定不移的眼神与他四目相对,随即他就又扭头回去,沉默地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往前走。
我拍拍何瑜:“没事没事,跟着走。”
在臭水里走路跟普通石道可不一样,一向话唠的何瑜这时候是把嘴紧绷,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我们一路走,一路沉积的尸油就从水底翻上来,恶心得要死。
我们走了不到十分多钟,就有一股飘散在空气中的腥臭钻入了我的鼻腔,最前面的路阿爻就慢慢停了下来,我知道应该是那片积尸地到了,于是咽了口唾沫走到他身边。
顺着路阿爻的手电光,我看到了至今都无法忘记的场面。
那里是连接水道的一处小陡坡,坡度不大,难以计数的白骨湿尸堆积在一起,布满了整片区域,那些尸体因为年份实在久远,有些骨骼已经粘连在了一起。
这些尸体几乎有半间大学教室塞满那么多,通道里很黑,我看到的仅仅是手电筒能够照到的部分,剩下应该还有一部分,是低于水平线的那部分,不知道还要有多少。
我杵在原地,这时,路阿爻突然说:“这些骨骼,都是婴儿。”
听他说完,我觉得实在有点瘆人了,下意识就往他身后退了两步,身体的本能反应在警告我尽量离这些东西远一些,何瑜跟我一样也处于极大的震惊之中。
“这么大阵仗,得找多少婴儿?用孩子进行活人祭吗?”何瑜惊道。
我挪动了手电,发现多年之前墙壁上的水位线明显是在陡坡之上,这样就是变相地证明,以前水位高的时候是不存在这个水道的,而所有的尸体起初都应该被泡在水里,这个结论一出我从头到脚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水里沉积了那么多的尸油,走上去的感觉那么粘腻。
这样是不是可以证明,我们脚下踩着的其实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这条所谓的“通道”其实是根本没有底的?
只是成年累月,一部分尸体被水冲得堆积到这里成了积尸地,而另一部分尸体被水冲平了作为这条“水道”的底部?
我越想越反胃,路阿爻就示意我抬头去看漂浮在积尸地旁边的一些石块,我抬起头,一眼就望见了紧靠着堆积尸体旁边漂浮着的石块,我一下就感觉到惊奇了起来。
“嘿,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哈,这石头不会是成精了才飘在水面上吧?”何瑜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我拍了下他:“说什么呢,你他丫别在这儿胡咧咧宣传封建迷信,石头怎么会成精呢?”
何瑜把手一伸,指着一块飘在水面的白色石头,叉腰说:“那您老人家有何高见?它确实就是飘在水上的,大家可都看见了,但是石头怎么可能会飘在水上,这不用玄学怎么解释?”
这世界上当然有能够飘在水上的石头,我心说,我还想起小时候看科教频道的时候,曾经得知过一种能够浮在水面上的石头,据说它的密度比水要小很多,但我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种石头跟我面前的石头不可能是同一类。
因为那种浮石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是火山喷发冷却凝固后才能产生的一种特殊矿物质,而我们在怒江,属于云南西北部,我寻思这附近也没火山口啊?怎么搞来的火山物质呢?
难道是以前腾冲火山喷发喷太远了,把矿物质溅到怒江来了?这也太扯了。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何瑜就已经开始撸起袖子了。
“来来来,我说你也别琢磨了,咱捞一块过来,带回去研究研究不就得了!”
说着他就淌着水要往前走,我赶紧去拦他:“你他娘的别冲动,这东西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万一是什么新物种你过去抓就完蛋了。”
“哎,小幺,你说你就是凡事太求稳,所以干什么都原地打转,思来想去的最后也没个结果,这离那么远你能看出个鸟来?看老子把它捞过来一块给你拿手里好好瞧瞧!”
“嘘!”路阿爻一抬手。
我俩本来在纠缠,结果他突然来那么一下,我们瞬间就抱在一起不敢再动了,陈苍海快速移动到我们面前,盒子炮已然上膛在手。
我连忙跟何瑜分开来,矮下身凑过去,几个人都眯着眼睛去看,就见最远处路阿爻手电照着的那块石头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我去,这是啥意思,我来之前就说这地方邪门儿吧,别人是诈尸,它这是诈石头了。”何瑜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让他闭嘴,就又去看。
就见那石头仅一瞬间就分裂成了四五块,变成了一种长相可怖的小甲虫,纷纷爬进了尸体堆里。
“糟糕!”我听见何瑜骂了一句。
我看他:“怎么了,你还怕虫子?”
随后我发现不只是他,连陈苍海都紧张了起来,路阿爻看见那虫子的瞬间就收了手电,贴近墙壁,尽量远离了远处的尸体堆,他低声说:“快走,别惊动那些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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